第52章 第52章
以苏嘉白经验者的身份来说，只不过是命数中姻缘的改变而已，其实柯景焕的气运不该造成这种程度的损伤，除非……
除非他原本该有的气运，便是靠着与陌璇的姻缘拿到的，一旦这缘分散了，气运自然也跟着一块消失。
但这样的事，因着结为夫妻，气运影响到另外一半的事，迄今为止苏嘉白也就只见过一对。
北斗七星中的玉衡和天权，这也不是因为那两个家伙有什么特殊之处，他们属于生来便该是如此。
陌璇身上不合常理的事着实太多，这种玄妙之事苏嘉白一时半会儿落不下个结论，暂且按下不表。
“他应当对自己的身子骨有个大致的数，除非涉及到我，我不会拿自己的标准去要求他。”陌璇摇头，内心却是不平静。
照这样来说，柯景焕身体的虚弱某种方面上难道来自于谢流风改换的命……
不过现在，她要与苏嘉白说的不会是有关于柯景焕的话题。
“上次你还在气头上，我没有好好地和你说清楚，其实我原本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陌璇在谢流风记忆中的所见所闻尚且浅薄，却足够让她认识到上界之人的部分秉性。
他们对于下界来者，大多抱有些排外的意思，这还只是轻的，若是碰到性子再轻狂些的，少不得遇上言语上的阴阳怪气。
人族之于人族尚且如此，更别说苏嘉白出身乃是妖，本性又是个心高气傲的。
“我同你说过，对于我族而言，没有什么比遵循命数发展更为重要，既然你是我命定的道侣，我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苏嘉白眉头一皱，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道，却被陌璇半中间的反问截断。
“那你呢，你喜欢我吗？”
苏嘉白望去，落进她清澈得一览无遗的眸中，微微失声。
面前这双醒着睡着他不知道见了多少回、闭着眼都能描摹出轮廓的眼中，有不容他躲避的认真。
他的心意究竟如何？他比这更早就已经清楚了，至少，迄今为止走过的几万年岁月里，陌璇是唯一一个拥有他特殊对待的人，但他性格使然，一向不喜欢同旁人剖白自己的想法，想做什么便就直接去做，不需要顾虑那么多有的没的。
“喜欢。”苏嘉白说不出拒绝的话，他掩在袖间的指尖颤动一瞬，耳根染上驱不去的热意，连说话的声音都完全失去了平时的自然，“很喜欢。”
如果这样，可以让陌璇稍稍回心转意，能够考虑跟他一起回上界的话，即使说这样的话，他也可以做到。
“哎，你这只狐狸真是。”陌璇右臂挡在唇前，表情又像是哭又像是笑，只有她本人知道，内里的心却依旧是空落落一片，没什么实感，只靠着曾经的回忆牵动着还有记忆残留的神经，带来一时的麻痹错觉。
她好像又有了一瞬鲜活的模样。
“能从你这里拿到这句话，我也不算亏了，苏嘉白。”陌璇轻步上前，拽着他绣着银边的白袖，将他揽入怀中，“我也喜欢你。”
这还是陌璇第一次对他说这样的话，苏嘉白恍惚间这般想着，下意识用力要回抱住她时，怀里那人松了力道，仰起头来看他：“可惜，我不能和你走，这是我第二次说这句话。”
陌璇本来的命轨里，不要说苏嘉白这位上界的妖修，就是清韵派的人，她也合该是一个都不认识的。
这是逆转之后的因果，她愿意去偿还因，至于果……人力有限，她没办法顾及太远。
从一开始，陌璇就已经做出了选择，可苏嘉白又一次追来了，那她也并不忌讳再提这些。
“孰是孰非、孰轻孰重……我分得清，若我跟你去了上界，用不了多久，我便会变成你最讨厌的模样了。”陌璇轻声说着，“我做人比较自私，我不愿意那样，不论生死，我希望在大家的心里，‘陌璇’会一直是最美丽的、永远不会被抛下的人。”
“所以，我是非、还是我是轻？”苏嘉白知道她又是满口胡言，以这个家伙的天资和悟性，去了上界这种条件更好的地方，不多时便会成为最亮眼的一颗新星，就是他不在，也一样可以混得风生水起……
她还是一心留在下界，怎么劝也劝不走，即使他愿意表白心迹，愿意说那些平时根本不愿意说的话。
“不，摆在我面前的，不是你和此界的轻重，不是大义私心的是非。”她若是一走了之，纵然谢流风也拦不住她，但下界一朝覆灭，她的立身之本、她愿意去爱的一切也会跟着一起灰飞烟灭。
相反，她若是以身陨换得此界留存，陌璇知道，自己能够保住所有人。
无论是修者还是仙人的性命皆是再漫长不过，虽然那些偷偷被弟子们带进门派里的话本子上写的全是长寿种更痴情些，但陌璇知道这话做不得真。
只要积累的时间够长，它甚至能够对完美无缺的事物造成磨损，可与之相反，再痛的伤口，只要长长久久地活下去，总会有抚平的那一天，陌璇不知道苏嘉白的种族寿命能有多少，但以他的修为考虑，定然漫长到望不到头。
“我本来的打算，是什么也不对你说，但既然你需要……”陌璇也会将自己的心意宣之于口，这只狐狸在这方面似乎总喜欢疑神疑鬼。
二人的身份差距摆在那里，她不清楚除了苏嘉白这个人以外关于苏嘉白的一切，这是她能为苏嘉白考虑到的全部了。
“说了这么多，你打算放弃的那一方还是我。”苏嘉白刚刚积累起的好心情点点滴滴被陌璇的话语碾得粉碎，他很难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只知道内心充满了让他有种难过却无处发泄的劲头，他眼眶一红，像是差点要哭出来一样。
“事到如今，我想也许你对此界命运做了无数次占卜，得到的结果想来都不好。”陌璇知道他说得没错，却也话锋一转，换了个话题，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只会没完没了。
以苏嘉白对卦象的信任程度，得出的结果即是事实，就像他自己如今分辨不清的真心实意，就像他认为下界的注定亡局。
说起来，若是她死了个透彻，下界又活了，那倒还真是切好把二者一起推翻了。
“师父曾和我说，即使是卜算一道的大能，也没有轻易起卦、算一界之命数的道理……”苏嘉白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与陌璇所了解的那个他的风格一贯相悖。
陌璇想劝他收手，想说他做得已经足够了，不要再继续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了，可这样似乎只会起到反效果，反过来伤了他的心。
可以的话，陌璇并不想这么做。
以她的年岁来说，“十”并非是一个可以轻轻翻过去的数字，而占据了远超一个“十”的苏嘉白，该在她的心中和下界的大家被一起保护起来。
“够了。”苏嘉白的口中开始吐出一连串的人名和岁数，陌璇听着每一个全都再耳熟不过，而他们的岁数，大都对应了苏嘉白所带来的浩劫降临的消息，除却，许家和部分投靠了许家、成功离开此界的人。
“他们所做的，才是聪明人该做的选择，还有一事，我本来没打算告诉，你可知为何此界修士中没有入魔这一道？”苏嘉白说，“因为这个世界的‘天道’，羸弱得撑不起一丝一毫的魔气，生不出魔来，连妖，也是被它舍弃了的种族，是它为求自保，断尾求生。”
“甚至连人类门派间的比斗也办得像是小孩子过家家，那十来年，若不是我教你，你恐怕还真不会从那清韵派中学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这样的描述，暗暗切合了谢流风的记忆。
她在下界是出了名的同阶之内无敌手，到了上界后，险些不敌的情况时常发生，还是后来时时处处注意锻炼才成功将这天生的亏损弥补上去，不过，这样的内容并不能影响到她。
“修者有道，冒昧扰之，只会适得其反，是我先前愚钝，竟然不知这个道理。你要追寻你的道，那就好好留下，直到那天来临，有任何反悔之处，你可联络妲萤，她会知道怎么能找到我。”
他的语气生冷僵硬了许多，陌璇反而松了一口气，见他已将自己为他和晏弘雅准备的礼物收到也许是储物空间的地方里，又想起什么似的，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毛茸茸的物什。
“这个你拿回去吧。”她说。
“呵……左右也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东西，送给你也无妨，我先走一步，日后，你好自为之。”苏嘉白深深看她一眼，见她没有任何动摇的情绪，知道再也劝不动她，飞身离开，身形消失在原地。
陌璇抱着尾巴似的“靠垫”站在原地，心里头明白他大抵是不会再来，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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