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章
清早,天微亮,窗外仍是灰朦。
潋子经未点灯,坐于床榻上,将束胸衣褪去,轻抚后脊背浮肿之处,稍动一下便是刺痛,无法大幅度活动躯干。
感觉触摸到的脊柱已弯,且昨夜睡梦中只是轻微侧身,腰部疼痛让潋子经瞬间清醒。
看来所受之伤比想象中严重,潋子经皱眉不敢大喘气因而吃痛,仍是头晕脑胀,气血不足,大概又影响到经脉供血,气虚体弱不能大动。
虽是黎明,仍能看到此人脸部苍白无血色,怕时间拖久,会有生命危险。
突然潋子经的脸上出现诡异的笑容,想大笑却咳嗽不止,动作一滞,眉眼轻蹙,捂住腰部,由于刺激身体带来的剧烈痛苦反应。
她本可以向李叔寻求帮助医好自己。
但现在,此刻坐于床上的她,想用另外一种方式。
她要让自己记住,每日所承受的折磨不是白白遭受,每一次心灵的千刮万剐,每一次的精神与身体的欺侮都是她成长屈辱的墓志铭。
此人上半身袒胸,身处床幔阴影之中,不见此人神情,只见嘴角的狠笑。
接着双手用力将背部凸出骨头按进骨脊正位,指甲掐进肉里过于用力渗血显得可怖,按住骨头强行正骨,那酥麻发颤刺痛感直至脑袋神经,即将快晕过去,虚汗瞬时布满全身,脊骨间的摩擦与换位骨骼的咔咔连响。
骨骼之声在静谧中十分清晰、毛骨悚然。
潋子经大口喘着气,汗如雨下。
此时节季早春天气清爽微凉,然床上那位却因正骨位浑身发热,花了大半刻,凸出的骨骼已徒手按回去。但仍脊背肿痛,需要时间静养。
但也因此胸腔脊背舒心许多,潋子经趁时间尚早冲了凉,便去疏子院内伺候着。
由于春雪早融,现今气候温宜,讲堂便设在山顶苍穹阁中,见二百学子置身前往山上庭院,纷纷赶至苍穹阁,于山巅之中,方能观天下沧流,登山望远意在不辞辛苦深晓得之不易的学术。
疏子之心不拘泥于小情小义,漠视苍生。
这么多年来,他只收了三名爱徒,第一个便是他三十岁收的女弟子沈玉娇,其二名为姬扬骑射之术一绝,其三,世人皆唤为无名剑客,江湖闻风丧胆。
其中一人最让他头痛,便是那女弟子沈玉娇,才绝心窍剔透,然多年前此人就已经脱离疏子想象,所涉及的影响危害极大,所说所做令人恐怖,从此不愿再承认为己徒,断绝师徒多年情谊。
三名弟子才能展现各个领域,各有特点,最聪颖的还当属沈玉娇。
可惜,两人已道不同发誓不再相见。
再见亦是孽缘仇人。
余下学子至今两百余人,部分学成被王公贵族请去受高官享禄,亦或是才能学有所精自立门派,再是为谋士门客辅佐效忠王胄。
再不济便是无慧根无法开窍,只能当个平庸之辈有个谋生本领便可。
然天才很少,平凡者多。
即使世人给予千金万石,他只当粪土,更何况无心无能之人,不配浪费时间于此。
“天下那么多人都想来,岂不是我这庙堂都要踏烂!”疏子曾破口大骂。
所以观相子塞给他一个潋子经,已经是难言之请,更不要说关照她。
他百岁有余,见过多次师徒思想相左,同门嫉妒相残,区区一座山,多的是人心本恶显露。
一个展开局盘的人,不会落子,亦不会现真身,只于此山中会隐,但学子出了山便莫要再寻此,亦莫再叫他先生。不愿纠缠世俗。
而此时酒宴第二日,潋子经依然遵从跪在阁门外,应要求不得入内。
依旧如从前安静敛目,正襟跪坐,因伤背脊比之前弓了些。
耳里传来的则是疏子与学子之间对话,神游渐渐望出阁外,眼神落寞亦如远处山间云雾浓稠,亭阁旁的小树被风打的潺潺摇摇,好不可爱。
复而眼神回落注视着阁门中的细缝,缝隙中疏子危坐于高席,阶下弟子二百低头观书简沉思。
时间在于潋子经空虚漫长,在于他们大概是有意义的。
“是该走了?还是留?”
脑子里回想一年多所受经历,于她是如一把火想烧了这苍穹学堂,可若要走,只会是进入十八层地狱循环往复周而复始,地狱之外亦是地狱。苦疾伤她,然出去又能有一番作为?
她的心不甘平凡,亦不愿屈居于贵族。
如此,她才要记得每一次的痛感。刀刻于心。
不走,但她要得到世人皆无法得到的东西,疏子所有学识。
要不然她早离开这肮脏之地。
潋子经眼神冷戾,窥视门缝里这些被誉为高高在上的将来杰出才辈,好一个优胜劣汰慕强的时代!人们永远苛刻弱者,宽容强者。
而她要将这些人踩在脚底下。
跪坐在门外的与在里面的,相对一墙之隔。
两个世界。
而门外那人此刻双手紧紧攥着。
老子,偏要逆了这天!破了这命局!
解开,束缚
此时下了学回山腰庭院,伺候疏子回院用膳、午休,及至所有事宜安顿好。
天还正处午时高温,属于她的时间,索性直接去厨房趁大娘不在随手拿了几个馒头,没有那闲工夫在膳房享受。
于是便在路上啃了起来。潋子经第一次来苍穹就将各个楼阁参观了一番,但还未仔细瞧过。
趁着无人,好好看看。
中庭轩宇俏檐,直冲飞云,青瓦朱栏与绿苔着色。
走入恢弘气势,一楼大厅乃讲学之处,现在无人。登上层,二楼三室,其二为专室所教精巧之术,余一室供学子书籍阅览室。
潋子经找的便是此,推开一门。
似如一束炫光投射屋外,潋子经不禁拂袖遮挡刺眼光芒,等待适应光线,万丈金丝楠木高书架映于眸中,潋子经震惊,数千层层交错拔地而立似要冲破屋顶,她微微走进一步,呆怔,视线由平视再到仰看直至昂面不见五官。
其屋顶为榫桙结构,纵横牵制,阁窗侧大开射阳。
叹为观止。好一个藏书阁!
胸口阵阵发热,激烈狂跳不止,这便是遇见奇观激动的心脏。看着层层巍峨书籍卷轴高耸于房顶,神圣庄严。
内心狂喜,来对了!
抬步越过书架,心里默想自己从未识过字,看不懂字又如何读书?
但是潋子经能看懂画本,在观相子宅里掌事儿常常念着画本儿上的文字,给他们讲解,小侍童几个听着故事争先挤着互贴脸瞧画本后面的画儿。
书架东西两侧人可通行,数排书格立于中央。
经过第一格书架,绕行来至第二格。
第二格,随手拿起一卷轴解开外面所包布帛,外卷配有书名等若干文字内卷为正文,不用说潋子经看不懂,她苦笑,收起欲放回原位。
抬脚去下一格时,书籍外包布帛被木架上倒刺勾住,重重掉落之声“啪”。
潋子经退回,半跪弯腰捡起拍拍书卷的灰,复又放好。
行至第三格正横扫着架上书卷时,耳边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轻声言语对话,潋子经手上拿卷轴动作停骤,仔细聆听哪里来的人声。
似有两人,发声位置似处在身后角落很远处。
接着传出摩擦的高级布料滑腻之声,四周又安静一会儿,接着两人一前一后急促的步伐赶向前来,出现在潋子经面前。
“是他们俩?”
潋子经警惕观察着脚步走来停下的两人身形。
三人正处于书架格之中,高耸的书架在此俯视人之渺小,格与格空间狭小压得喘不过气,直立冲云仿佛在藐视众生如山。
两人便是第一次上山遇见的“气质不凡神采的高贵世家公子与小姐。”
潋子经有意关注过他俩,这时在脑子里有过两人的印象,叫什么来着?
“发雪,我怕”女子又整理了一番衣领,咬着唇,扯了扯男子袖口。
似乎有人接应她的询问,潋子经恍然手摆了摆,内心想着“对对对!男的叫容发雪,女的好像名为戚”
“阿若,莫怕,只是个侍从,他若敢乱说话,定不会放过他!”
男子暗格里轻轻握紧女子的小手,复又快速松开。低眉深情望着羞涩的女子。
潋子经僵硬的身体,怔了怔,瞅着他俩。
“完蛋,两人很明显发生了什么。但被我这冤大头发现,可这两人面孔微红,衣着不整联想不到才难!”
气氛此刻焦灼紧张。
“听他们口中意思,因为无意知道了他俩的关系,但不可告人,所以现在我要被杀人灭口了吗?”
潋子经正想着如何求饶说辞一番,“啪!”一声脆响。
耳光响彻屋顶余音,被打那人半边脸上显出掌红印,面上本是柔白如今换成鲜红一片,火辣的疼痛感迟来,潋子经垂眼,五官埋在阴影之中,嘴角一丝阴笑露出虎牙。
红色面颊,眼眸狠戾,嘴角微翘,墨发额前碎须,此时形象显得狰狞。
男子见到此人不动置声,神态冷静得可怖。
男子有些蹙眉被他这气势怔住,复而镇定冷启嫌恶:“你一阶下人,有什么资格来此,这书是你能看的?还不给老子滚!”
此人沉默半晌,垂眉躬身。
“是。少爷,小姐。小的这就滚”
未有不快不满之语气,逆来顺受如斯一般,就是奴从的态度样子。
于是退身,大步离开书阁。
随后女子依偎哭了起来,好像在说被发现了怎么办?
“别担心,阿容,这件事我来解决就好。”
听到此言轻慰,暖意受之保护,内心安心满足矣。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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