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九章

巨风跳下酒案，用力擒住潋子经双颊，逼她抬起下颌。

        屈身靠近她，嘴角邪弯笑露出白牙轻言：“既然你显得这么威武不屈，跟疏子脾气倒很像，想必疏子私底下也教了你不少吧。”

        接着慵懒回身，站立冷冷高傲向前看着，脸不曾对着潋子经，大手提起潋子经衣领，朝酒席中央走去，丝毫不在意他掌下的人被拖在地上摩擦受阻力皮肉血绽。

        拖至五米，随手丢进席中央，如同抛垃圾。

        只听得地上重重一声闷响，此物蜷曲，如同死后的蚯蚓将自己从头至尾蜷缩。

        潋子经不敢睁开眼，感觉到自己丢尽颜面，匆匆余光一瞥，酒案周围都是人影，眼泪快出来却被她憋回去，她十二岁了，不小了，不该哭。潋子经警告自己。

        席案四周皆是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对饮而歌，音乐照旧快乐无比。

        也是，谁会在意一个不起眼的奴才，被教训了也是他该受着的，谁让他惹主子发怒，这里众人皆可欺负。

        这个蜷缩在地上的小男孩，矮小瘦弱，抬眼看四周神情冷漠至极，黑眸似乎流转着光。

        眼神透露着隐隐某种情绪，恨？，越是不甘心，越想□□他，这个令人厌恶不服从的可怜小狗。

        人人皆可踩踏，人人皆可吐淬，人人皆可摒弃。

        一个没用的废物。

        “你常伴疏子身侧已久，学问也该不差，喂！此时雅令题眼为何？说给他听听。让他给我们大家作首诗助兴！”

        巨风叉腰斜站，抖着腿，全然不顾自己贵胄端雅形象。边抖腿边指着令官，让他说话。

        那个学子微恐巨风找上他的麻烦，身体僵直表情呆板微僵，声音因而恐惧颤抖，却又强行让自己镇定：“巨，巨少爷，题眼为月。”

        “嗯，我要看看这个人多大的才学本领。喂，发什么呆啊，说话啊！快点念你的诗！给我们听听，到你表现时候到了，大家等你说话，你荣幸之至啊！”

        巨风脚踢了踢那地上的那黑黑一物。示意她起来。

        此时大家都被巨风的举动吸引，想看一出好戏，皆坐于席凑近向下看看那人面貌。好奇着。

        瞩目下，潋子经颤巍巍支撑地面，低头缓缓起身，敛目不看任何人，面无表情，嘴角紧闭，黑色束衣显得身材纤瘦，清秀面庞，却能显露出坚毅。

        然而再也没其他动作，大家等待没一会儿。

        只听巨风不耐烦在旁臭骂：“该死的贱民，一个奴才装的清高无比，书都没念过，好意思在疏子身边待着，脸皮厚。下里巴人，幽州来的没一个好货色。给我滚！”

        话毕，狠狠一脚踩去她的背，潋子经猝不及防，一霎那骨脊断裂之声，因而失重立刻跪下，手伏地。

        这时脊背骨因冲击咔咔脆响，剧烈刺激疼痛感直达脑部神经，潋子经有那么一瞬眼虚所看画面晃白，仰面重重的倒下后脑勺撞地。

        而这时大家听到巨风的话，更是当做笑柄，有什么嘲笑比自己低微的人更舒爽呢？

        不会作诗，更显得山林学子才华与一般平民不相同。

        听得“下里巴人”，全场哄然大笑不止。

        有人笑完随口一句安慰“一个奴才，你招他干何？”

        只不愿让这笑柄淡去，继续补话。

        巨风嫌恶的咧咧嘴，拍拍手中的腌臜，负手高昂离开。

        这场以巨风为主的闹剧结束。

        宴席依旧谈笑风生，笑声似乎传进她的耳朵里，她似乎睡了很久。

        她在哪？为什么四周如此吵？她好像躺在地上，为何她会躺着？

        潋子经的意识突然回来，想起了刚刚所有。

        她的眼睛恢复了黑暗，仿佛经过了漫长的梦，那个梦里没有欺压，恐惧，孤独，只有满足，很快乐，那是唯有她一个人的黑暗又温暖的空间。

        潋子经睁开眼，昏暗的风云变幻尽入眼底，腊梅因浑浊的天也显得丑陋，清满风传来皆是吵闹嬉笑声，她躺了许久，亦没人在意，她死了估计也不会有人显出特别的表情。

        诧异惊讶统统不会有。

        原来，这么多年，都是自己的精神力在支撑自己活下去。

        潋子经躺在地上，望着天，眼神一丝恨，心里轻叹，你要我不好，我偏要逆你。你有何资格让我痛苦地死？

        我就是从小就被人抛弃的废物，对他人无用，没有利用价值，但我就是不服命。

        思考一番，小心翼翼起身，全身都是痛处，脊背骨梁大概错位扯着经脉，动一步则强烈阵痛，不能再刺激它。

        错位导致只能弯弓着背部，颤抖着腿迈步。

        慢悠悠回山院，回她的住宿。

        而那些仆从潋子经已经吩咐过，即将赶来收拾残席。

        春风亦冷，冷彻冰骨。

        一颗眼泪落玉珠，明亮的滴下涟漪数圈水央，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哭泣。

        不怨天尤人，自己不够强大罢了。

        “哼，我向来与疏子不是一类人。”

        潋子经因负伤趴在床上回想巨风嘲讽她那一幕，与疏子性格相似但又没才华。

        “我比疏子更加无情，巨风。”

        暗生狠意，最后两字咬牙切齿。

        复杂难忍的内心在漫漫长夜里，反复挣扎，如何活？为了什么而活？

        矛盾迷茫，卑微的情绪，白日所遭受侮辱丢人皆在夜晚给予她大脑灵魂的席卷，让她毫无思考，头晕目眩，脑子由于事物积累太多似乎快要炸裂。

        只有摔在地狱，才有重见天日的决心。

        这句话似对非对，有的人天生处于高山之巅，有的人需要提升自己能力则花费数十年才能得到前者天生而来的功与名。

        人并非要在谷底遭受痛苦。谷底倘若无资源或者无强者指点，则一生磨练都不能逃离地狱。

        若有勇气，自古而今，虽然结局差强人意，也比畏屈强百倍。

        退缩，只会被人抓着命运的脖颈，被动选择一切。即使才华再绝，会因习惯懦弱而丧失斗志力，失去所得。

        才是人生之悲哀。

        这便是丧失自主权。

        即便身在地狱，莫忘己初，遵从自己的心行事。

        你的路，还长着呢，潋子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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