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九玄的存在
韩焱一夜未归。
因为那个神秘男人的插手，事情朝着林小悦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三日后，柳新月在郁连城的盛情邀请下，住进了郁宅。接下来的日子里，韩焱、柳新月、郁连城三人如原书中所写那般，互相引为知己、结拜为兄妹，日日在这郁宅之中吟风弄月、对酒当歌，好不潇洒快活，反倒是林小悦和沈凰，与他们格格不入，成了碍眼的存在。
阮仙罗至今没有音信，林小悦怀疑，她或许去了别的时空里。
半个月后，林小悦决心向韩焱等人辞行，她已决定，放弃拆散韩焱和柳新月这一对了。
辞行的那日，天空飘起了透明的雨丝，林小悦去找郁连城，却见韩焱一脸怒气冲冲的从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过了一会儿，柳新月满脸泪水的追了出来，衣衫不整的追着他唤道：“大哥，你听我说，我不是有意的！”
韩焱走得飞快，柳新月一心追他，没有注意到边上的林小悦，一头扎进了林小悦的怀里。林小悦将她扶起，柳新月满面苍白之色，衣襟之下却藏着凌乱的痕迹，联想到方才所见，林小悦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你……”林小悦开口。
林小悦曾假装和韩焱是一对，故意赶走柳新月，这件事始终是柳新月心头的一个疙瘩，因此搬进了郁宅之后，柳新月与她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能不见面便不见面。此刻柳新月见了她，却如同见了救星，紧紧抓着她：“林姑娘，我知道你功夫好，你帮帮我，帮我拦住韩大哥！”
林小悦却不动：“你做了什么？”
“都怪我太冲动。”柳新月抓着她的袖子痛哭，“我心慕大哥已久，大哥待我却总是若即若离，所以我便在桃花酿中下了、下了那种药物。”
她哭得伤心至极，满面后悔之色，她没有想到韩焱醒来后会如此生气，明明昨天夜里的他还很热情……
林小悦皱了皱眉头，松开了她，道：“我尽量吧。”
她转身朝着院外走去，决定先不辞行了，再看看事态的发展。她一直以为韩焱与柳新月的结合是两情相悦，没想到两人之间还有一段这样的过往。
《妖祖》中柳新月的戏份并不多，几乎每次都是出现在韩九玄的回忆中。在韩九玄的记忆里，韩焱与柳新月之间的关系一直很淡。或者说，是韩焱单方面的淡。柳新月倒是十分喜欢韩焱，病重时还曾大力帮他举办桃花宴，韩焱却始终淡漠，林小悦一直以为是因为韩焱是魔修的缘故，魔修向来寡情，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隐情。
林小悦走后，柳新月一直惴惴不安，她回到了屋中，准备了纸笔，写了一封信，命丫鬟红衣送了出去。两日后，柳新月收到了回信，信自然是韩九玄写来的。
韩九玄与林小悦一样感到吃惊，没想到当年竟是母亲算计了父亲，联想到这些年来韩焱待柳新月的态度，似乎一下子有了解释。
这么看来，韩焱与柳新月初相识之时，对她只有欣赏之情，因此引为知己，却并没有男女之爱。而柳新月爱慕他至深，竟不惜用下药的手段强行和他发生了关系。
韩九玄皱起了眉头，柳新月这种行为，明显已经扼杀了韩焱所有爱上她的可能。韩焱此人，平生最恨遭人算计，因此也十分讨厌心眼多的女子。
这可如何是好？
韩九玄提笔，在信中安慰了柳新月一番，并且嘱咐她，接下来不要轻举妄动。虽然言辞之间都是安慰，但是连韩九玄自己也迷茫了，这样撮合柳新月与韩焱，到底是对是错。
或许林小悦才是对的吧。
韩焱与柳新月，本不该在一起……
韩焱这一走，便再无音讯。林小悦知道他没有回玄光宗，因为原书中韩琦飞升了，韩焱才回到玄光宗的，但韩焱究竟去了何处，林小悦不知道，原著里也没有提及。
那日林小悦追着韩焱出去，却空手而回，柳新月虽然失望至极，却同她的关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韩焱一日不归，柳新月便一日愁眉不展。毕竟她只知韩焱的姓名，却不知道他从何处而来，家中还有哪些人，若是他真的一走了之，这人海茫茫，柳新月根本无处可寻。
郁连城也派了不少人出去寻找韩焱，但都无一所获。
一个月后的某个早晨，柳新月大吐特吐，郁连城派人请了大夫过来，大夫一番诊断之后，连声恭喜，原来竟是柳新月有了身孕。
林小悦站在柳新月的不远处，面色复杂的看着她尚未隆起的肚子。那里，正在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不出意外，这个孩子就是韩九玄。
柳新月得知自己怀孕，又惊又喜，惊喜之后，愁云惨雾一下子笼上了眉间。
如果韩焱就这样一去不回，那岂不是意味着这个孩子从出生起，就没了父亲……
“你放心，韩焱会回来的，他还会娶你为妻，同你一起养育这个孩子。”林小悦蹲在柳新月身边，伸手抚了一下柳新月的肚子。
她不是沈凰那般丧心病狂之人，她的确想过抹杀韩九玄的存在，但前提是不伤害任何生命，如今这个小生命已经开始孕育了，即便她再想改变宿命，也不会去牺牲一个无辜孩子的性命。
“谢谢你的安慰，林姑娘。”柳新月握住了她的手，“你是个好姑娘。”
林小悦起身，走出了院子，她决定，亲自去找韩焱。
就在她走出郁宅，转了个弯之后，却见沈凰站在拐角处，正看着她。
“如果我是你，我就杀了柳新月，这样这个世上便不会再有韩九玄。”他说。
“那可惜了，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林小悦用极淡的目光看着他，警告，“沈凰，不要打柳新月的主意。”
“放心吧，我又没有非杀韩九玄不可的理由。”沈凰怂了怂肩膀。
林小悦抬步从他身边走过，沈凰跟在身后：“你可是打算去找韩焱？”
林小悦顿住了脚步，抬起了眼睛，看向面前的红衣青年，犹疑：“你知道他在哪里？”
沈凰颔首：“他在神音阁。”
林小悦惊讶：“他去神音阁做什么？”
“叶琉璃。”沈凰说出了一个名字。
林小悦怔住。
叶琉璃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和柳新月一样，也是在《妖祖》原书里只存在于回忆的一个角色。她是沈萧南的徒弟，因为和沈萧南之间的师徒恋，遭到匿名举报，被长老堂联合起来，拆散了师徒二人。叶琉璃怀着身孕，遭了鞭笞之刑，又因沈萧南的懦弱，心灰意冷，跳下堕仙台下的万丈悬崖。
按照时间推算，此时应该是沈萧南与叶琉璃秘密相恋的期间。叶琉璃虽是神音阁弟子，却对剑修一道情有独钟，韩焱此番去神音阁，恐是沈萧南为了讨好自己的爱人，请他去的。
至于沈凰是如何知晓的……
林小悦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关于沈萧南和叶琉璃这段往事，在神音阁内并不是什么秘密，沈凰从小生长在神音阁内，想必听说了不少。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沈萧南将这段往事列为禁忌，但终究才不过百年的时间，又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况且这件事当年闹得风风雨雨，几乎仙门人尽皆知，只是所传的版本略有些差异罢了。
既然知道韩焱在神音阁，那便好办多了。
林小悦与沈凰一起去了神音阁。
神音阁藏于深山之中，云山雾海，处处迷踪，若没有沈凰这个神音阁少主的带路，就连林小悦这样熟读过书的人只怕也会迷失在这个林子里，毕竟原书只有文字，没有地图。
在沈凰的引路下，又有沈凰的铭牌，两人顺利的进了神音阁。由于两人都是来自百年后的时空，因此也不敢大摇大摆的进入，而是偷偷摸摸混进了弟子当中。
稍一打听，果然一个月前韩焱就来了神音阁，教叶琉璃剑法。
叶琉璃所居之地，名唤琉璃之境。林小悦与沈凰进了琉璃之境后，远远就看见一名白衣少女立于广场之上，手持长剑，挽出漂亮的剑花。
不用说，这少女便是叶琉璃了。只见她一身纯白衣裳，头发高高挽起，桃腮带笑，温柔又娇俏的模样。
林小悦紧紧盯着她的脸，想起了《妖祖》原书中的一段剧情。原书中，沈凰暗算沈萧南，掌控了神音阁，对慕清商发起了追杀，原因是他在琉璃梦境中印证了自己的一个猜想——慕清商是叶琉璃与沈萧南的儿子。
当年叶琉璃跳下万丈悬崖后，并没有死，而是被一位隐世的高人所救。被救下来的叶琉璃，生下了慕清商，一直隐居在世外。但叶琉璃曾遭到鞭笞之刑，又摔落悬崖，早已元气大伤，没几年便患了重病，患病后的她担心慕清商无人照顾，便联系了沈萧南。
沈萧南曾消失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他都陪伴在叶琉璃身边，最后叶琉璃在他的怀中病逝。叶琉璃病逝后，沈萧南带着慕清商回到了神音阁，并且将他收为亲传弟子。慕清商回到神音阁的那天，正是沈凰的生辰，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慕清商的身上，大家都忘了，还有一个沈凰，包括沈萧南。
沈凰黑化的一大部分原因，便是来自于父亲的漠视，这是沈凰永远无法剔除的心魔。
林小悦转头，看向站在她身边的沈凰，不出所料，沈凰看见叶琉璃的那一瞬间，便僵在当场，脸色隐隐泛白。他不用去寻找什么琉璃梦境，叶琉璃和慕清商那张肖似的脸，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小悦垂眸，目光所及之处，是他不由自主握起的拳头，她甚至能听到沈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
如果说慕清商是沈凰的阴影，那么叶琉璃便是聂晚情的阴影。沈凰和聂晚情这对母子，一辈子都生活在叶琉璃与慕清商的阴影下。原著书中曾提及，沈凰多次不小心看见那个平时刚硬的母亲躲在黑夜里偷偷抹泪的情景，聂晚情恨叶琉璃，沈凰比聂晚情更恨叶琉璃。
林小悦毫不怀疑，此刻的沈凰是想杀了叶琉璃的。但他没有动，因为从少女的身后走出了一个人。
年轻时的沈萧南。
修仙之人相貌没有多大变化，变得只是气质。这个时候沈萧南比之于后来的沈萧南，少了几分严厉，多了一点潇洒。他站在叶琉璃的身侧，伸手握住叶琉璃的手，宽厚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纠正着她的招式：“韩公子教的动作是这样的。”
叶琉璃的脸色随着他的靠近一点点变红，她垂下了眸子，小声道：“我知道了，师父。”
沈萧南的目光却蓦地变厉，一道剑光激射而出，竟是朝着林小悦和沈凰的方向而来。
这道剑光裹挟着风雷之势，满含杀气，来势汹汹，下一秒就到了林小悦的跟前。一只手从她的身侧伸了出来，猛地将她推开，接着便看见沈凰站在她的身前，袖中翻转，飞出一把刀，挡住了这道剑光。
剑光与刀光相击，发出刺耳的声音。沈凰硬生生的接了这一招，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呕出一口鲜血。
沈萧南抬手，将剑收了回去，纵身一跃，落在了沈凰的面前，神色狠厉的问道：“你是何人？”
沈凰慢吞吞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抬起袖子，擦去了唇边的血痕。
沈萧南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刀上：“元明宗聂氏的刀，你与聂家是何关系？”
叶琉璃走到沈萧南身边，看了沈凰与林小悦二人一眼：“你们看起来有些面生，似乎不是神音阁的弟子。”
“我们是韩焱的朋友，我叫林小悦。”林小悦唯恐再起争端，连忙拉了一把沈凰，将他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原来是韩公子的朋友。”叶琉璃转头，“师父，我似乎听韩公子提起过这位林姑娘。”
林小悦尴尬的笑了笑。没想到韩焱居然提起过她，不过想一想，大概不是什么好话。
“韩公子出去买酒了，你们在此处等一会儿便是。”叶琉璃拉着林小悦的手，“我叫叶琉璃，林姑娘，你随我来。”
林小悦怔怔的跟着她走，感叹，这个叶琉璃，还真的跟书中描写的一样，毫无城府，是个单纯的傻白甜，居然不怀疑她的身份就敢拉着她走。倒是沈萧南，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她和沈凰，眼底是满满的戒备与怀疑之色，大概是当着叶琉璃的面，不太好质问他们是如何混进来的。
沈凰冷冷的瞥了一眼沈萧南，跟上了林小悦。
约莫半个时辰后，韩焱回到了神音阁，一见到林小悦与沈凰，他有些吃惊的道：“你们怎么在此处？”
“我受人之托，专程来找你的。”林小悦道。
韩焱眼底划过一丝阴霾：“是她让你来的？”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柳新月。
林小悦颔首：“不错，是她让我来找你的。韩焱，柳新月有身孕了。”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响在了韩焱的耳畔。他怔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林小悦到底说了些什么。
林小悦又道：“逃避，不是男人所为，那一夜你对她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韩焱来回走了几步，用手按住了额角，听闻林小悦所言，脚步顿住，转身望她。
“好，我跟你回去。”韩焱说。
韩焱向沈萧南辞行，与林小悦、沈凰一起回到了郁宅，柳新月一见到韩焱，面上泛起狂喜之色，高兴的抱住了他，低声道：“大哥，你总算回来了，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我了。”
林小悦暗道，你还真猜对了，若是你没怀孕，他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见你了。
韩焱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慢慢的推离自己的怀抱，沉声开口：“我听小悦说，你有了我的孩子。”
柳新月眼底都是晶亮的光芒，冲他点点头：“大夫说，很有可能是男孩。”
“打掉他。”韩焱冷酷的说道。
“什么？”柳新月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小悦也是满脸吃惊，没想到韩焱回来是为了让柳新月打掉孩子。
“我说，让你打掉他。”韩焱淡漠的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柳新月后退了一步，仰起头来，惊恐的看着他，“他可是你的亲生骨肉。”
“我从没期待过他。”
柳新月面色顿时雪白一片，下意识的护住了肚子，一时间只觉得心如刀割。
从没期待过他……
这句话，比那最利的刀都要狠厉上三分，伤人于无形。
别说柳新月，便是林小悦听了，也觉得有些难受。
原来，韩九玄的出生，是不被他的父亲期待的，如果这句话被韩九玄听到，他会伤心的罢。
她想起那个只见过几次面的男人。
她每次见到他，只顾着害怕，却忘了，韩九玄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一个人，他看似潇洒不羁，风流放荡，其实内心对于父母的关系一直耿耿于怀。
柳新月已经完全崩溃，泪流不止。林小悦伸出手，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她回头看韩焱，痛斥道：“韩焱，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韩焱看她一眼：“小悦与我一样，是修仙之人，应当明白我们与凡人之间的区别。”
林小悦呆了一呆，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
“想必你早已知晓我真正的身份，我是玄光宗的宗主继承人，我修仙已有两百年之久。”
柳新月猛地抬起头，定了定神：“大哥，你……”
韩焱走到她跟前，伸手温柔的抚了一把她的头：“阿月，你是凡人，逃不出生老病死，你所谓的一生一世白首不离，于我而言，不过是生命中的一瞬，待到百年后、千年后，或许我还是这个模样，而你却是红颜枯骨。还有这个孩子，我不确定他资质如何，也许他和你一样，要历经生死轮回的痛苦。你现在总该明白，为什么我不期待他的降生。”
若说方才已经令柳新月大受打击，那么这番话，却是将她推进了无尽深渊。一个凡人和一个修仙者结合，本来就是禁止的，百年后，凡人白首，修仙者却还是韶华，那种一点点看着自己老去，而爱人还是年轻的模样，这其中的煎熬谁都明白。百年的时间，只是修仙者生命里的一瞬，沧海桑田之后，便是连微末的记忆都要遗忘，想到此处，柳新月痛苦更甚。
韩焱收回自己的手，往外走去，他走之前，留下一句话：“这个孩子是留下，还是打掉，你自己想清楚。”
留下，他就带她回玄光宗，许她生命里的一瞬光阴；若打掉，他会留下一笔丰厚的金银，抹去她的这段记忆，从此之后两人再无瓜葛。
韩焱走后，柳新月咬紧了唇，泪水簌簌而落。她抓住林小悦的袖子，颤声问：“他说的都是真的吗？他当真是……”
林小悦颔首。
“你也是……”
“我是瑶华派的弟子。”林小悦道。
“……修仙界，那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一个残酷的世界，一个只属于强者的世界，凡人在那里是无法生存的。不过玄光宗是仙门第一大派，庇护一个凡人完全没有问题。”林小悦蹲在了她的身边，看向她的肚子，“你的孩子他资质很好，将来，他比他爹更聪明。”
柳新月破涕为笑：“说的好像你见过他似的。”
林小悦微微一笑：“韩焱说得对，你好好考虑，考虑好了，再做出选择，以免将来后悔。”
柳新月后悔过吗？原书没有提及，想来，应该是不悔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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