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亲情
原本就是内伤初愈的一副身板,结结实实挨了五十鞭子之后,龙承烈终于躺倒了,当夜发了寒症,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人也烧得迷糊起来。
众人都慌了手脚,杜仲成更是闯了塌天祸事一般的紧张,带着右锋的二十几个将卒,赶了五辆马车,将庆州城中医馆的坐堂医一股脑拿回了十几个。
总算,一番乱成糊涂浆糊般的喧闹之后,龙承烈在第三日的早间恢复了清明。
几近冬日辰时的光景,正是农人们缓歇一年劳累的时辰,王家宅院又相对的偏僻,更是只闻鸟鸣一般的寂静。
不过这是昔日,此际,虽然隔了数个院子,依旧可以闻听到后花园中兵们操练的吼叫声。
便就揪了受刑当夜搬入自家屋中的百里复,询问起自家被行了军法的一段事情。
“你却不知道,自你昏了之后,一干人全乱了套路,冯光蔡那边自请了军法,也挨了三十鞭子,人倒是比你硬实得多,还能走动,也好,挨了一顿鞭子,他也就揉进了右锋,现在虽不如右锋的旧日兄弟一般,但是比起寻常也是亲热了许多……”
“麻烦的是大伙儿对寇大海的态度……”
“寇大海觉得自家手重了,你那夜里发了寒症之后,就跪到了门外,手里握了刀子,只说你若有了不测,便与你偿了性命……”
“还是我与冯光蔡开导了,这一两日才恢复了精神,一身的气力都用到了兵士的操演上,这人不错,没藏私心,昨夜里还与我商议了,要将队伍打乱了重新分派……”
“饶是如此,右锋的弟兄们还是不待见他,直说他不敢听闻了你的言语,在行军法的时候使足了气力,留下三五成也应对了你,偏生却使了十足十的气力……”
“我已经安排褚天光压制了,时下该不会是问题,若你身子回转好了,这份怨气倒是慢慢的会消散掉,那时就更不是问题……”
“时下,就是金雕锋中有些浮动,一来是因为寇大海把他们当做刀盾手在操练,二来也是有人在埋怨,说与右锋同等待遇倒不是错处,但是与中锋一般,却是有点亏欠他们,按照他们的说道,他们是一队精锐,不敢与右锋攀比,但是中锋的战力太弱,委实不该与他们同样的饭食……”
百里复搬入龙承烈的房中时,是连屋中的小床也一并抬进来的,此际与龙承烈趴了个对头,就一边任由着潘怜儿给自家换着后背的伤药,一双胳膊垫了下巴,望向龙承烈,解说着这两日的闲事。
“你这番生病,倒是有一处好处,咱们那十几个在百木寨受伤的伤患也得了你的便宜,都被那些郎中们诊察了,四个身上烂了患处的也寻了根由,之前还发了炎症,现下却是好多了……”
“我寻思着,是否该请几个郎中留在咱们右锋,日后战阵之中免不了伤损,有他们在,弟兄们也有些保命的希望,至少伤患处也能及时的诊治……”
“这倒是个主意,不过目下却没有聘用郎中的银钱,再说寻常的郎中未必合用,也未必会肯入到军中……”
屋中生了三个火盆,火炭放的也足,即便是裸着上身也仍是有些燥热,不过屋中有潘怜儿,龙承烈还是扯了一床被子裹到了后背上,却是把额头热出了一层细汗。
“那里颜被送了上头,否则他那一身赎金,也足够给咱们右锋每人聘了一个医官……”
“那倒不需要如此的多,咱们六十多人,聘一个医官,再教训三五个徒弟也足够使用了……”
说话之际,百里复看到龙承烈面色泛出了潮红,再看看他额头,以为又发作了寒症,有些慌了。
“小烈儿,你如何的感觉,怎生又冒了汗水……”
“无妨的,就是这火盆太旺,又捂了被子,有些燥热,回头,怜儿姐姐走了,去了被子便好了……”
“这是你嫡亲哥哥家的嫂嫂,在她面前还要羞臊,你也就是过了吃奶的年纪,否则,喂养你的未必就不会是她……”
“怜儿,去了他的被子,正好让他晾晾背上的伤患……”
“莫要……”
还没有等龙承烈反驳,潘怜儿已经停了手上的动作,走过来,小心揭开了被子,又查看了龙承烈后背上的伤口,取过了的伤药,细细的涂抹起来。
倒是把龙承烈紧张得绷紧了全身的皮肉。
“长嫂若母的……”
声音柔脆,却低不可闻。
“看看你家嫂子这话说得如何对头,知道你不肯收了那六六大顺,怜儿就没用她们插手,你的大解小解都是她伺弄的……”
“这如何使得……”
“嫂溺叔以援,还记得牙州文墨第一的言语么,此际正是这个道理,那些军汉手脚没了轻重,便是那些郎中,口中说得轻松,伺弄起来也没有半分能耐,昏迷的时候,也把你整治得小脸皱成了一团,还是你家嫂嫂伸手以后,你才松快了许多……”
“若不要你家嫂嫂伺候,就抓紧把亲事成了,换了自家娘子来拾掇……”
“百里哥哥,那日之后兄弟们的士气如何,可曾有些变转……”
有些害羞,便想转了话头,问起了兵们的情状。
“换了头面一般,你听听,后花园这号子喊得,齐整的如同一人,这时候你就是给他们个光身子的美人,没有你的将令,也不敢上……”
狗日的百里复,明明潘怜儿就在身侧,给他换着伤药,却一点顾忌也没有,径直拿了女子做了那么个恼人比喻。
“相互间也好很多了,除了金雕锋有些瞧不上中锋出来的军卒,其他都还好说,你这一招以刑聚气,倒是有了许多的好处,至少十七军律是无人敢于违犯了,集结的时间也比以往少了许多,一声牛角号子响过,二十息之内便会来得齐整……”
“自家得意就说了,莫要拿了询问来遮掩……”
也一点不留些面子,龙承烈闻听过后,心中刚刚泛起一丝的得意,仅仅是一副身子上手指大小那般多的,就被百里复径直点拨出来。
按照他这番言语,却好似拿了这份惩戒做了功劳在宣扬一般。
“我错了,当日里该给你五十鞭子……”
就有些羞恼了。
“日后你切莫要犯了军律,犯了,我亲手抽你一百鞭子,那样方才对得起你今日口中的花活……”
“那倒无妨,只是打完以后,你要去到庆州,给我买两只烧鸡,要肥的流油那种……”
“你和褚大骡子商议暂代中队头领之后,吃鸡的时候没喊我,时下却跟我要……”
“不给买鸡也可以,赶紧娶了娘子,让她与我做了嚼食,现下你的饭食可都是你嫂嫂亲手与你做的,也亲手喂的你……”
“这倒是个正理……”
一声老人的浑厚声音在门口响起,接着虚掩的房门被推开了,一个矮小老者走了进来。
寻常的样貌,一身灰布粗衣,有些谢顶的头发被一根木簪子随意的固定了,若不是挺直的腰杆中有些军将的气象,倒是颇有些农人的寒酸模样。
“杜掌军……”
龙承烈惊起来,挣扎着要翻身从床上爬下,拜见自家的军中主将。
百里复闻听之后,立时停了口中欲要吐出的言语,翻身下床,单膝跪地。
“莫要动了伤口……”
杜怀意抢步上前,按住了龙承烈的动作,转身又伸出一只手扶起了百里复。
“这位是百里锋佐吧,此际没有什么掌军使,只有探望自家孙儿的老人,小老儿这里谢过对小孙的辅佐和关护……”
百里复立定之后,杜怀意又扶起了龙承烈床边双膝跪地的潘怜儿,
“这位便是潘司库的千金,那位忍了三年屈辱回报牙州藏银音讯的潘小娘子,女中节烈吧……”
“适才小老儿在屋外听了,便做了如此的猜想,也不知道可对……”
“掌军使大人谬赞了,小女子一介平民,哪里经得起女中节烈这般的称呼……”
被杜怀意给了女中节烈的称呼,潘怜儿有些惶恐,一张粉嫩脸上满是涨红。
“当得起的,小老儿已经差人书写了文书,将潘姑娘的一段过往报送到了统军方纯向方大帅那里,闻听方大帅对姑娘的一份忠心也是深感敬佩,已经上奏了朝廷……”
“不日,该有朝廷的旌表文书下转而来,那时,天下间自然会知道姑娘对大赵的一片忠心……”
“杜爷爷,如何从百木寨中回还了,那边可是息了战事,伤损如何,可有何战果……”
与百里复、潘怜儿闲言了几句客套,龙承烈见杜怀意没有拿足一军主将的威严架势,倒真如一个耄耋老人一般的平和,知道是抱了私人亲近身份而来,便就松软了心绪,问起了前方的战事。
“打了一阵,倒是没有吃亏,咱们这边折损了二百余号,斡图达鲁人也有四百多的损伤,人头就拿了一百八十级,算起来,也是一场小胜……”
“目下,葫芦关已经抢建完成,守备器械充足,兵马也足够,斡图达鲁人倒是知晓了厉害,没有舍命攻打……”
“两厢已经和议了,今冬再无战事……”
“和议了,为何……”
不但是龙承烈,百里复面上也是一派的惊讶。
前几日还在判断着斡图达鲁人意欲吞灭大赵的国土,取了汉家的江山。
而大赵这边丢了半壁山河,两人还是一腔子心思要随同大军将斡狗子赶回旧地故土。
两边怎么就能忽然议和了。
兵们自然会因为不再打生打死而高兴,可是沦陷国土的那些大赵遗民呢。
“小烈儿,有两宗事情抓紧办了……”
杜怀意却没有回答二人的问话,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径直自顾自的说了自家的安排。
“其一,趁着今冬娶了娘子,抓紧留了骨血……”
“其二,尽早养好伤势,与我统带勇烈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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