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黑珍珠往事（中）
一开始，当我遭遇敌人时，我会借着船快，迅速逃离。
但永远逃离不是个事儿，我终归是要上岸的，可一上岸，船就跑不了了。
没有办法，我只能学着作战。好在，作为一艘海盗船，能改动的空间还是很大的，我加装上了各种武器，也招收了更多身怀绝技的船员，我开始与海盗作战。
一开始，肯定也是败多胜少，但好在船快，打不过我还可以跑。
许多年过去了，我终于胜多败少了，但我也逐渐失去了憋宝的心。毕竟，打海盗来钱可是要比憋宝来钱快多了。更因为我击败无数海盗，人们都开始关注我，都不敢再轻视我，哪怕是生理缺陷，也成了能吓得小孩都不敢哭的“斜肩张”。
直到那一天，我在一座城里，遇到一个人，他像个盖世英雄，骑着高头白马向我走来。
但则见，在马上端坐一员将，真是威风凛凛相貌堂堂。
明亮亮的烂银盔生杀气，风飘飘九须簪缨贯顶梁。
神烁烁阔目浓眉精神满，端正正鼻直口阔地阁方。
厚耷耷两耳垂轮银盆面，雄赳赳膀乍腰圆气概轩昂。
穿一件素罗袍衬银叶甲，悬两面护心宝镜放豪光。
系一条那勒甲丝绦攒九股，锋利利青釭宝剑鞘内藏。
密匝匝壶中密摆雕翎箭，飞鱼袋铁背铜胎宝雕弓一张。
蹬一双虎头的战靴飞薄底，悬一对鉴银二镫在两旁。
骑一匹赶日追风银獬豸，擎一杆兵惊将怕五勾神飞枪。
如此英武的少年英雄，是何人呢？
补单诸位看客好奇，我也好奇。于是乎，我就跟在他身后，没多久就走入了一间茶楼。
只见茶楼上书三个大字——月明楼。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月明楼”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但当我知道了之后，为时已晚。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现在我们先说那位少年英雄。
我随他进了茶楼，在旁边桌子坐下，喝着茶，听着他和另外两个人聊天。
两盏茶功夫之后，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叫陆十一，往好听了说，叫“闲散游侠”，往中性词说，叫“雇佣兵”，往难听了说，叫“投机倒把分子”。
反正啥事儿来钱干啥，啥事儿有好处鼓捣啥。
我是万万没想到，看起来这么威武的人，竟然是一个投机倒把分子？
事情或许没有这么简单，我还是得多听，多看，多观察，多分析。
我的步伐在这个城停了下来，住进了和陆十一同一家客栈。连续六天，他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去见固定的人，在固定的月明楼里固定的座位。
他们要做的事儿好像并不简单，因为我不止一次听到过一个词儿——屠龙。
当然了，不是咱中国那种五爪金龙或者呼风唤雨的青龙什么的，而是西洋的龙。说是龙，只不过是有翅膀会喷火的大蜥蜴罢了。
可动辄三五丈高，会飞还会喷火的大蜥蜴，在凡人眼里，比起龙也没什么区别，反正随便扑腾两下都够杀人的。
这几天的时间我还知道，月明楼看起来是个茶楼，但实际上你可以理解成是一个“佣兵交易平台”。有人发任务，有人接任务，发任务的提供奖励，接任务的办事儿拿钱。
有多大能耐干多大事儿，有多大胃口吃多少饭，虽然每天都会死人，但一切都很公平——起码看起来很公平，或者说比较接近公平。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陆十一要去屠龙。
第七天，陆十一从月明楼离开后，没有回客栈。我在客栈住了将近两个月，在等待他的消息。
逐渐的，我觉得他可能失败了，又或者成功之后远走高飞了，我感觉他不会回来了。
但就在我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的那一天，陆十一回来了，满身干涸血迹的他，骑着他的赶日追风银獬豸，一手擎着那杆五勾神飞枪，抢头上挑着一个足有磨盘大小的龙头，再次走进了月明楼中。
他成功了，成了屠龙勇士。
没有人知道屠龙的报酬是什么，但所有人都知道，肯定不是凡物。
此后的三个月，我尾随着陆十一，见证了他是如何凭借一己之力，杀死七百三十八个对他有歹意的人。
又过了一个月，我终于找到了机会，和他正式面对面的交流。
再过了两个月，陆十一和我一起回了黑珍珠号。
自此，黑珍珠号换了新的大副——陆十一。
陆十一是英雄，但不是侠客；他很了不起，也很有野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黑珍珠号开始慢慢变了。
我们不再经商，也不再憋宝，而是专门去猎杀海盗，世界各地的海盗。
我自认为，我们的行为算是“行侠仗义”、“劫富济贫”，但在外人的眼中，我们早已经变成了一群钟情于“黑吃黑”的海盗。
甚至连我的小金人，都落上了厚厚的一层灰。
一年又一年，又是一年冬天，我要回老家过年了。
那一年，我已经四十多岁了，几乎就是海上霸主了，但别管你是霸主还是帝王，你的心总是牵牵念念着万里之外的家。
对于海盗来说，“家”是个可望而不可即的词儿。但对于我来说，家就是家，因为我当时并不觉得自己是海盗。
当我回到“家”所在的城，我发现整座城已经变成了一座死城，破壁残垣，满地枯骨。
那座海滨的小城，被流窜的倭寇屠城了。
在城外四十里，有一个小村子，大约也就还剩下两百来人，那就是这一整座城的幸存者。
他们之所以能在这里，全靠一个名叫徐德亮的年轻人，一次又一次地从倭寇的刀下抢出活人，又把他们安置好，保护起来。
倭寇走了，他们活下来了。
徐德亮说，他有个哥哥叫徐绂，为给始皇帝炼长生不老药，去了东瀛。
我很开心，我听说过徐绂的事儿，我隐约能猜出，他之所以去东瀛，就是因为炼丹肯定有伤天和。
我希望，徐绂能祸害整个东瀛的半边天，让东瀛四岛全变为死地。
可能是因为徐德亮的德行，也可能是因为一口气，我收了徐德亮为徒，并在这个村子住了下来。
此后几年，在我的授意之下，陆十一带着黑珍珠号扬帆远航，去东瀛海面上清缴倭寇；而我留在村子里，一边教授徐德亮能耐，一边保一方平安。
直到那一天……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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