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9
那是个无眠的夜晚，我只是在混沌中模糊着意识。
江铃号令寝室姐妹对我施加冷漠暴力，我早已对这些攻势麻木了。
只要他还能对我微笑，就算被整个世界误解孤立，我也不会在乎。
一个人走在上课的路上，清晨的阳光，透过新芽初绿的林荫树枝照射下来，在我的身上变换着斑驳的树影。
我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天空。
在我的视野里，几丝白云在布满林荫树枝的天空若隐若现，它们跟随着我的行走，不断变幻着姿态，像是在哄我开心，这让我又联想起了骆云的微笑，天啊，我一定是中了他的微笑的毒。
快到教学楼的时候，我的脚步越来越慢，心里忐忑不安。相熟相知的同学们聚集在一间教室，也就是把鄙夷和嘲笑聚集在一起。
我真的不在乎了，可是骆云呢，他也要去上课的，他能承受得住吗？
想到这，我又一次拨通了他的手机，虽然不奢望他会接电话，但是我必须要做些什么，就算不能安慰他，也要安慰一下自己。
“喂？”电话那头传来了让我魂牵梦萦的声音，他竟然接电话了！
“……我，我是……”我惊得说不出话来。
“什么事？”轻快的声音，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还好吗？”
“挺好的，怎么了？”他的语气中有种夸张的莫名其妙的意味，好像我这样问他是平白无故的。
这并不是好兆头，骆云又在逞强。我必须见到他，当面确定他没事。
“你……，下午有时间吗？我想见你……”我有些迟疑，担心他会拒绝。
“好啊。”他答应得很爽快，和从前一样的爽快。
不能在学校里，我不忍心看他被人厌嫌的时候死撑的样子。
于是我和他约定在那间法式餐厅见面。
这是一家高档餐厅，目标客户并不是大学生。
我们这些靠父母供养的书生们很少光顾，只是偶尔过来浪漫一下。
我和骆云约定的时间是下午四点，避开了用餐高峰，所以就更不用担心被学校里的人撞见了。
我提前了到了一会儿，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坐下。
虽然只有一天没见，我却感到像是在机场外等候离别多年的故人一样紧张焦急。
四点刚过，骆云走了进来。
他四处张望着找我，我却没有叫住他。
我想就这样看他一会儿，他还是一身休闲装，随性率真，帅气阳光，他稚气未脱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艰辛过往留下的痕迹。
我就这样看着他，直到他与我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然后，他对着我笑了，我像是从干涸的沙漠里瞬间穿越到山间温泉之中——天啊，我真的中了他的毒。
当他微笑着向我走来时，我预感到我们的关系还不会结束。
可是他自然得有些过分，坦荡得有些夸张。
他和我寒暄客套了一会儿，然后若无其事地点了一杯拿铁和一份提拉米苏。
我不想拆穿他的强颜欢笑，于是装作没事，也点了一杯咖啡。
他专注地品尝着咖啡和糕点，还饶有兴致地点评起来。虽然他的语气很亲切，但我却感受到了阵阵凉意。
他也在孤立我，只是他的手段不是沉默，而是应付陌生人的虚假的热情。
“骆云。”我轻声唤他，仿佛他不在我的眼前，而是在天的另一边。
骆云抬起了头，像是在等待大人教诲的孩子那样眨了眨眼睛。
“我没有告诉罗晨阳，是他偷听了罗叔叔的电话。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没处理好和晨阳的关系。你不要不理我，流言总会过去，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好吗？”
骆云的脸上掠过了些微的失望和无奈，他像是被强迫一样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想和我在一起，是我逼着他和我在一起吗？我不解地摇着头，用痛苦的眼神质问着他。
骆云把头转向一边，然后玩世不恭地笑了。
“我一直不相信会有那么好的事落在我和妈妈身上，现在好了，总算知道了真相，我的心里也踏实了。”
“真相？什么是真相？哪一句是真相？‘只有利益能缚住他风流成性的花心’是真相吗？，‘她以金钱买来他的言听计从’是真相吗？”
我几乎要哭出来，瞪大眼睛看着他，骆云却一直在躲避我的眼神。
“哟，这不是骆云吗。”我和骆云都惊诧地抬起头，竟然是一个与骆云同系的男孩，带着他的女朋友来这里浪漫。
“跑这么远来吃软饭啊。”他戏谑了一句，就搂着女友坐到靠近我们的桌子旁。
我胆战心惊地看着骆云，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一点血色，整张脸就像白色大理石雕塑那样僵硬。
他的心里该有多难过啊，竟然再也强装不出微笑了。可是他倔强地不露声色，于是颤巍巍地端起咖啡杯，借助喝咖啡的姿势遮盖自己的脸。
我的心像被撕开了一样滴着血，心里怒不可遏，于是我猛然站起身，走向那个男孩。
男生还在和他的女友打情骂俏，见我走过来，便摆出一副无赖相。
“哟，煮饭的来啦。”他的声音里都是让人恶心的流氓气。
“你说什么？”我面无表情，冷冷地问他。
“我说什么？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呵呵……”
他说完，就放肆地大笑。
就在他张着嘴笑得最得意的时候，我拿起他们桌子上的杯子，把他刚点的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泼到他脸上。
“你……，找死啊！”那个男孩抹了一把脸，然后凶神恶煞地站起来，挥起拳头做势要向我动手，可是他的手却被定格在了空中。
在那个瞬间，骆云走了过来，用右手狠狠攥住他挥在空中的拳头。
“不许碰她。”冰冷而坚定的语气中，包涵着令人不容反抗的威慑力量。
男孩还没来得及收回错愕的表情，骆云的右手一个猛力，便把他推掇得倒在身后的坐椅上。
眼前的一切，出乎意料，却又像在情理之中，我忍不住内心的狂喜笑了出来，事实证明骆云还是关心我的，我又一次幼稚地认为我们的关系还不会结束。
“走吧，我们换个地方，不和他们一般见识。”男孩的女友搀扶着他准备逃走。
“吃软饭的还这么硬气。”男孩嘴上还不肯服软。
我刚刚平息的怒火又被点燃，我刚想追上他们继续尊严的保卫站，骆云却不声不响地走开了。
我不理解他的心思，既然有勇气向他动手，为什么不捍卫到底呢？
骆云坐到原来的位子，拿起叉子，优雅地吃着提拉米苏。我也坐回他的对面。
“为什么不反驳，被他们这么中伤很舒服是吗？”我又一次怒不可遏，这次的愤怒却是冲着骆云。
骆云还是不动声色。
“说话啊！”我夺走了他手中的叉子，强迫他回应我。
骆云这才抬起眼睛直视着我。可是他的眼睛就像黎明前的夜那样，黑暗得就只剩下黑暗，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就这样和我对视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笑了，就像是讽刺我的小题大做一样。
“他说的都是事实啊。”
我从来没有听到他这样轻佻的语气。他把晨阳的话当真了，在他心里，我是个阴谋家，卑鄙得利用他生病的妈妈控制他！
我已经濒临崩溃，但是毕竟还没有崩溃，我的心里还抱着一线希望。
“你……，还是喜欢我的吧？”
骆云不置可否，还是那样淡然地看着我。他在想什么？我一点都看不懂。
“你刚才为了我……”
“那是我的义务。”冰冷的几个字，却像雪崩一样地动山摇。
我想起了我向他表白的那晚，我的那番强词夺理。
我为他做的一切，都成了精心的算计，“男朋友的义务”，才是我的目的。
经过了这样的打击，他为什么还会接我的电话，为什么答应和我见面，为什么帮我拦住那个男孩的拳头，这些都是他要履行的“男朋友的义务”。
“她以金钱买来他的言听计从”。
一颗眼泪堂而皇之地从我的眼睛里流了下来。
可是骆云视而不见，他端起杯子，把咖啡一饮而进。
我的眼泪接连地涌出来，糊涂了我的视野。
我像被人点穴了一样愣在座椅上，看着他叫来服务生，看着他掏出钱包结账，看着他的嘴唇轻轻地动着，他在和我说话吗？他在说什么？
我的理智在不断地怂恿，就这样结束了吧，至少还能证明我没有耍阴谋；
可是我的情感在一遍遍呐喊，就算我和他之间真的只剩下了那个荒诞的“义务”，我也不能和他分开。
就像人在绝望的时候特别相信神明一样，当时的我固执地相信骆云是喜欢我的。
于是我突然破啼为笑，神经质地抹了把眼泪，语气坚定地对骆云说：“我知道你是在和我赌气。”
骆云有些失色，他一定会认为我精神错乱了。
“我给你时间生我的气。流言算什么？寄生在好事者的嘴巴上，顶多个把月就不见了，到时候我们还会在一起！”
说完，我站起身走开了，我尽量表现得神采飞扬，留给骆云一个自信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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