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0
我克制着掂记和躁动，不和骆云见面，也不给他打电话。
我又陷入了咫尺天涯的落寞感伤里，但是心中却抱着近乎病态的奢望。
我用程式化的日常琐碎填补着内心的空虚和不安，稍一闲暇，一个可怕的想法就会闯入我的脑子里：
骆云对我的感情能战胜流言蜚语吗？
又或者这所谓的感情只是我的主观臆想，他和我交往，从一开始就是出于利益交换？
那我呢，在向骆云施以援助的时候，我的潜意识里是不是也有些卑劣的念头？
每当脑子里掠过这种想法，我都不禁倒吸口凉气。
谣言太可怕了，传得久了，听得多了，竟然就堂而皇之地渗入到了现实里，连当事者都会信以为真。
我时不时会发条短信给骆云，借助无聊的嘘寒问暖补充信心，可是每次都收不到他的回信。
我的心里难免会有种被遗弃的卑劣感，但是我不得不强打着精神，因为我不愿相信我们真的结束了。
于是我会一遍遍地安慰自己：他还在气头上呢，一切都会过去，我们需要的只是时间。
可是这个时间到底有多久，还是它早已被沉默同化，变得了无边际了？
“你喜欢我吗？”
良久，没有回信。
于是我利用他的沉默给自己疗伤。
“不理我就是默认了。”
手机显示发送成功，我的嘴角轻轻上扬，掠过了一丝苦笑。
每一个事件，在发生的时刻，就已经注定了会以某种方式结束，不管结局是好是坏。
也许是因为很长时间见不到骆云，我突然浮躁得看不下书，索性给自己放个假，我决定不去上晚自习。
于是我吃过晚饭就回宿舍了。
流言真是只寄生在好事者的嘴上，所以谁也不会像念经一样重复个没完。
寝室的姐妹们已经恢复了对我的友善，只是毕竟流言存在过，所以这种复苏的友善还隐约可见些芥蒂。
我躺在床上看小说，享受着身边的一方宁静。
“江铃呢？”芳芳突然问，她当然不是问我。
“才八点多哎，你哪天在这个钟点见过她？”阿美应着。
“可是她答应今晚教我化彩妆啊！”
“玩疯了就忘了呗，有异性没人性。”
“喂，小声点……”子蓉压低着声音提醒她们，于是寝室陷入了谨慎的沉默，这种沉默显然与我有关。江铃向来爱情至上，“有异性没人性”，用在她身上不足为奇，为什么她们突然讳莫如深？
思忖中，一个足以让我崩溃的假想浮现出来。
我放下书，观察着她们的表情，我的眼神在她们的脸上不断辗转，可是她们都在触及到我的眼神时躲开了我的凝视。
我走到卫佳身边求证，她一向表里如一，单纯得藏不住秘密。
“江铃有男朋友了？”我尽可能表现得很随意。
卫佳犹豫了一下，轻点了点头。
“是谁？”
这时子蓉向卫佳使了个眼色，于是她同情地看看我，慢慢转过身去，像是在说，何必再问呢？
不置可否的沉默，胜过了字正腔圆的宣告。
我强装着镇定走出寝室，当确定身边没有熟人的时候，我拿出了手机。
“你在哪儿？”电话接通的一瞬间，我几乎是在怒吼。
“蓝泪。”骆云平静得近乎超然，像是料定了我的失态。
挂断电话，我以最大的幅度迈着步子，奔向蓝泪酒吧。
我留给骆云的用以挽回我们感情的那段时间，竟成了他与江铃的情感温床，我有种被人辜负的屈辱感。
每当回忆起这段往事，早已跳出感情樊篱的我难免会懊悔当时的偏激和任性。
爱与不爱，本来就出于个人的意愿，没有错与对，更没有辜负或背叛。
但是当时的我却像深陷泥沼之中难以自拔，越是挣扎，陷得就越深。
我急忡忡地走进蓝泪酒吧，在昏暗的灯光里东碰西撞，我一直没有调匀急促的呼吸，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着。
这时，我看到了骆云和江铃，他们正和一群人围坐在一起说笑。江铃也看到我了，她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但还是一副处变不惊的大将风范，她把脸贴在骆云的耳边，亲昵地耳语。
骆云也收起了笑容，转过头看我，但他只是无所谓的一瞥，然后就继续他们的娱乐。
我的心里就像有团火在烧，刚刚平稳的呼吸又急促起来，我仿佛听到了自己粗重的喘气声。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我看着他有些慌张地拿起手机，在把手机放到耳旁的时候看向了我。
“你过来一下。”我不容分说，对他发号施令。说完，我找了个最近的沙发坐下。
骆云佯装出社交场上惯用的抱歉式笑容，向他的玩伴们说了些什么，然后站起身向我走过来。
我摆出颐指气使的表情，示意他坐在我的对面。
“为什么和江铃在一起？”
骆云愣了一下，然后嗤笑一声，说道：“这不影响我对你的义务啊。”
“是吗？好，今天你哪儿也别去，就这样陪我坐着。”我的声音霸道得自己都讨厌。
骆云的表情僵硬了一下，眼神明晃晃地在我脸上游移了一会儿，像是在打量陌生人。
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过分？他的朋友们就坐在不远处，江铃也在，他不可能只属于我一个，但是我受不了他对我视而不见。
我的心里滋生出狂妄的占有欲，就算不能占据他的心，也要占据他的自由。我已经被失去他的恐惧折磨得迷失了自我。
我们就这样坐着，沉默着。
骆云早已收拾了错愕的表情。
他像是被罚站的捣蛋学生，一副破罐破摔的无赖相。为了排遣无聊，他不断做着小动作，整理衣服，看看手指甲，拨弄几下头发，还时不时地变着坐姿，后来他干脆横躺在沙发上。
当一个驻唱歌手唱起摇滚时，他像听到放风口哨的犯人一样坐起身，随着旋律摇头晃脑，跟着音乐小声哼唱起来。
即使这样近距离地坐在一起，我也没有进入他的世界。
“云哥。”这时，两个打扮前卫的女孩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女孩一边嗲声嗲气地打着招呼，一边弯下腰，用纤细的右臂环住骆云的脖子，顺势把脸贴在他的头上。
骆云从对音乐的专注中惊醒，他下意识地怔了一下，然后就露出玩世不恭的迷人微笑。
“嗨，两位美女。”富有磁性的清亮声音，胜过了所有华丽的欢迎辞。
两个女孩欢天喜地，一左一右坐到骆云的身边。
她们坐下后，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我，然后看看骆云，好像在问，哪来的怨妇啊。
骆云用一个坏笑敷衍过去，两个女孩当然也不会自讨没趣。她们正式开始了打情骂俏。
“云哥，今天推荐什么酒啊？”
“哦，斯米诺伏特加，摩根船长，芝华士12年。”骆云的语调很兴奋，好像是因为美女相伴的生理满足。
“噢，好嘞，我们只买云哥推荐的酒！”打头说话的女孩把右手搭在骆云肩上，左手还不断在他胸前摩挲着，我目瞪口呆，心里吃起了飞醋。
我用夸张的动作拿起桌上的水杯，把柠檬水一饮而尽，故意弄出些动静来打断她手里的动作。
骆云领会地笑笑，然后半推半就挪开了女孩的手。另一个女孩又发起攻势，挽住他的胳膊，娇声说道：“还不快给我们签单啊。”
骆云当时在酒吧里已经树立了光辉的形象，有他在就不愁卖不出酒去。
酒吧老板为人厚道，不会白白利用骆云的人格魅力，他和骆云达成了口头协议，只要是骆云推荐出去的酒，就会有一定比例的提成给他，所以骆云除了驻唱的身份以外，还兼做了酒水销售的工作。
骆云的脸上堆满了生意场上的恭维笑容，但他还是有些顾虑地看了看我。
我摆出一副当仁不让的架势，像是在威胁他说“你敢动我就让你好看！”
他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对两个女孩儿说：“你们去找小青吧，让她给你们签。”
小青也是个酒水销售，一直暗恋着骆云，她时常把自己销售业绩的一小部分记到骆云名下，以示对他的关爱。
骆云让小青代他签单，自然不用担心她会偷梁换柱。骆云很有女人缘，他阳光男孩似的外表和个性，总会激发起女人的母性，别说小青，就算白娘子都会对他有几分怜爱。
“多谢关照！”骆云用目光把两个女孩送得老远，然后依依不舍地把头转过来，我铁青着脸瞪他，他马上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
我的愤怒就像个随时会喷发的火山口，骆云小心地维护着表面的平静，努力平息我的热度，避免毁灭性的爆炸。
“喂，可以了吧。你这样影响生意啊。”他用了夸张的欢快语气，言语中有明显的乞求，我的心像被触碰了一下，变得软塌塌的。
算了吧，我在心里念叨着。
“做生意？哼，卖酒？卖笑？”说话时的鄙夷腔调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竟然口是心非到这种程度，本来心理上已经偃旗息鼓，可是为什么还会说出这么挫伤他自尊的话呢？
骆云的笑意荡然无存，他咬紧牙关，皱了下眉，然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我却突然得意起来，原来他也会生气，他在生我的气。就算惹他生气，就算伤了他的自尊，我也要在他的心里占据个位置。
我像是撒谎生病换来关切的孩子，得逞以后，变本加厉。
“把你刚才说的那几种酒都拿来。”
骆云愣愣地看着我，黑亮的眸子又晃动了几下。
“怎么了你，有钱不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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