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封邮件
在onenote里敲下最后一个字，女子复制粘贴到小说网站上，点击发送。她总算是赶在零点前完成了任务。
她手扶着后颈，转动僵硬的脖子：“不知道家里还有吃的没。”她脚步虚浮地走向厨房，饿的。
幸好，还有最后一桶泡面！
她还从冰箱里找到了一个鸡蛋和火腿肠。哪怕再饿，她也是个有原则的吃货——
所以，她选择用锅煮泡面！
十分钟后，她端着碗放到电脑桌前：“忘拿筷子了！”她又急匆匆地往外跑。
离开了不到一分钟，她回来后看到了差点吓得自己提前下去找爷爷的一幕。
啪嗒一声，筷子直接掉在了地板上。
她人傻了，愣是迈不动发颤的腿，硬着头皮开口：“嗨，嗨？”
她觉得是自己的打开方式不对，于是闭眼默数了十秒，才重新睁开眼。
一张被放大了的白净无血色小脸怼到面前，她被吓得整个人坐到了地上。
十秒前，这位古风十足的阿飘还守在她的电脑屏幕前，梨花带雨地掉金豆豆来着。
只见对方又呜咽了下：“你可以帮忙滚动下鼠标吗？我还没看完。”
“？？？”她觉得自己有被玄幻到，满脑子的黑人问号。但她倒是减缓了心底的害怕情绪，一时间忘记开口说话了。
“就是你刚更新的那个章节。”阿飘看见她愣愣的，有点着急。
“哦哦哦，好的。”她忍着酸痛的屁股，挪到书桌前。
“呀！你的面……糊了？”
她看着半透明的阿飘惭愧地低着头，紧张得把手帕揪成了一坨。再次肯定，对方不会是个坏的。
“没事，能吃就行。”说完，她走去捡起筷子，折回厨房拿了双干净的。
看着旁边艰难地弯着腰、伸着头的某飘，她下意识地让出了半边座椅：“你坐着看吧。”说完后，她就后悔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关系的，我不会累的。”阿飘又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扭过头来，“你明天还更新吗？”
“应该不，”她机械地咀嚼着口中的面条，临时改了口，“难的。”
只见阿飘上一秒还在皱眉，下一秒就笑开了：“她好惨呢，可不可以让她，怎么说来的那个词，he？”她还特意伸出异常白皙的纤指，指着女配的名字。
“我……尽量吧。”但是，她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女配本来注定就是be的，基调都这么明显了，怎么改啊？
“嗯~”阿飘眼里还噙着泪水，却笑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傻瓜。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不去，”她斟酌了下词汇，“投胎？”
只见对方苦恼地想了好一会儿：“我叫阿宁，安宁的宁。我不知道自己死了多久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还留在人间。但你，是这里第一个看得见我的人！”
“我叫慕容惜，可惜的惜。看你的打扮，你应该飘荡很久了吧。那你……是不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啊？我能看到你，是因为我能帮助你完成心愿吗？”她按着鬼怪小说的逻辑去推理。
“我除了名字，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能看得见我。不过你写的小说很好看，”她偷偷地看了一眼阿惜，“就是太虐了，是这么形容的吧？其实……我在你身边呆了一个多月了。”
“……”阿惜有点心梗：那为什么你今天突然就现身了呢？继续隐身和沉迷小说完全不冲突的，好吗？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阿宁又去折磨她的小手帕了，“我不是有意的，我平常也是这么看的……”
阿惜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行叭，这锅我的。
她再看了对方一眼，觉得那小手帕可能下一秒就得被扯变形了呢。
“那……你要我做些什么吗？”她哧溜完最后一口火腿肠，斯文地放下了筷子。
“我也不知道。”阿宁低下头，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接下来进入一问一答环节。
“你需要吃香火吗？”答曰：摇头。
“你能晒太阳吗？”答曰：附物可以出行。
“你害怕八卦镜之类的吗？”答曰：摇头。
“你有害怕的东西吗？”答曰：暂时没发现。
……
阿惜觉得她是真的强大，也幸好对方没打算作恶。
“那我们先照旧？”得到对方的点头回应，她又补充了一条，“如果房里有人，进门前记得要喊一声。不管是你，还是我。”
“ok！”阿宁给她比了个标准的手势，阿惜感觉挺违和的。
“……对了！你想换身衣服或是有什么想要的吗？我烧给你吧。”阿惜看了看她浅绿色的交领襦裙。
只见阿宁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记得自己全名叫什么，收不到的。”
……
半个月后，z大。
林荫道下，女子边伸手指着周边的建筑介绍，边打电话。好像没什么不对，好像又有哪里不妥。
“你看，那边是我们学校的展览馆。里面放了许多比赛的奖杯或是作品……”阿惜自言自语着，但她知道有人在听的。
本来黑屏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喂，导员。”她接通了电话，“那我现在过去一趟吧。”
“阿惜先去忙吧。”声音是从挂在书包上的公仔那儿传来的。
“那你……对不起，说好今天陪你逛校园的。”
“没关系的。你，”她看了看不远处，“我想去展览馆看看，你忙完再来找我，这样行吗？”
“好，应该不用很久。”阿惜迅速跑到门口的台阶上，阿宁又变回了半透明状。
“嗯，我等你。”阿惜离开后，她就一个人逛了起来。
笨重的机甲，1：1精细还原的斗拱，意境深远的书画字帖……
她被角落里一整套繁复的古代嫁衣吸引了目光。
“慕容嫡女……”阿宁跟着介绍念到这四个字时，脑袋泛起一阵阵剧烈的疼痛。她记起来了……
那是战争的年代。慕容嫡长子替父挂帅出征，攻打北境邻国。赵将军的长孙奔赴西边，抵御来犯的外敌。两人同一日从都城出发，慕容惜站在城门前，眼角泛红地送别自己的长兄和心上人。
“阿惜，我回来就向你爹提亲去！”赵澈披着一身厚重的铠甲，但并不妨碍他嬉皮笑脸的。
“我等你……”慕容惜忍住泪水，漫天扬起的沙尘模糊了离人的身影。
“小姐，我们该回去了。夫人该担心了。”站在身旁的丫鬟正是阿宁她自己。
谁也没有注意到城墙上默默观看了这一切的那位。
“可以动手了。”只见男子盯着远处即将升起的旭日，旁若无人地吩咐了句。然后他一甩玄色宽袖，背着手离开了。
……
“奉天承运……慕容嫡女慕容惜……太子妃……”公公拖着尖细的嗓音，照本宣读。
跪在地上的女子叩首领旨，膝盖正前方的地砖上却晕开了一小朵水花。
后来，赵氏长孙还是没能回来。太子妃哀思过重，卧床半载，年仅十八。
她临死前，太子跪于床侧，发颤地握着她的手：“不是我，粮草早就已经运到了！阿惜，你信我！”这次他百口莫辩，她也实在没有力气将自己的手从他掌中挣脱出来了。
“咳咳咳咳，我离开后，”她看向跪了一地的宫人，“你不得为难他们，咳，咳咳咳，放阿宁出宫。”
“娘娘……”阿宁抬眸，隔着泪水望向自己小姐。
“我不准！”太子双眼通红地怒吼，他不准她离开。
慕容惜再次看向太子：“你又，咳咳，何曾信过我。我再不心悦你，咳，咳咳咳，那，那也是我的孩子啊。是自己没能留住他……”接下来又是一通止不住的咳嗽声，她嘴角缓缓溢出一丝血红。
“太医！快上前来！”闻言，她摇了摇头，这回倒是有力气回握住对方的手了。
“李旭，我不打算恨你了……下辈子，也别见了吧。”她勉强地说完这句后，指尖的力量跟着骤减了。
男子低下头，以掌遮眼，也隔绝了周遭一切光线。
……
当阿惜找到阿宁的时候，她正站在在橱窗前默默垂泪。
“你怎么了？！”阿惜一激动，音量没控制住。
这引起了同样在欣赏嫁衣的男子的注意，他侧目疑惑：“？”
“对，对不起！”阿惜老脸一红，忙道歉。她不晓得，这是他们这辈子第一次相遇。
……
“阿惜，你今天真漂亮。”她盯着面前一脸幸福的女子。对方身上穿着的浓烈红艳，是展览馆里的简易版。但她脸上的笑意，却是上辈子穿着隆重嫁衣时未曾见过的。
阿惜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但也没忘记身边还有人，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她转过身去，张开双臂：“李序，看！”就差把“夸我”两个字凿在额头上了。
不管她这辈子怎么选择，阿宁都只希望她过得好，仅此而已。
“……衣服是我设计，当然好看！”他翻了个白眼。
“人也好看，好吧！睁眼瞎！”
“是是是！”李序敷衍地回答道，“还有哪里需要改的吗？”
“满脑子都是布料，都不知道阿楚怎么就看上你了呢。”阿惜怼了他一句。
“……”李序说不过她，往工作室的简易试衣间方向喊话，“赵澈，好了没？快来管好你老婆！”
哗啦一声，听见不远处的围帘被拉动。
走出来的男子也是一身的喜庆，衬得人越发俊雅出众。他没有搭话，嘴边噙着一抹笑。
“要不是看在大学四年室友的份上，这忙还真不想帮呢！”
“嗯，我知道的。”
“喂，你走慢点！弄坏了衣服，三天后的婚礼可就赶不上了！”李序在旁边轻轻地“啧”了声，心疼极了。
可阿惜压根儿就不受他吓唬的呢。她小跑着过去，一头扎到对方的怀里，仰着笑脸毫不吝啬地夸赞：“好看！”
“终于可以娶到你了，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漫长了。”赵澈低头笑出了声，她真切地感受到从对方胸腔里透出来的愉悦。
婚礼当天晚宴上。
“阿惜！”被大声呼唤的她，循着声音看到独自站在露天阳台上的阿宁。
阿惜跨出玻璃门，走到她身边：“怎么了？”
“您现在幸福吗？”
“当然啊！你，”她看着对方逐渐更加透明的身形，“你怎么了，别吓我啊……”最后的“啊”字，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
“我的心愿，已经达成了。小姐，您的名字——那是珍惜的‘惜’，珍重而爱惜。您和姑爷一定会幸福下去的。阿宁，该走了……”只见她退后两步，给站在自己对面的人行了个标准的礼仪。然后，她保持着这个姿势，缓缓抬起头，定定地、眷恋地看着阿惜。她眼中含着欣慰的泪水，带着笑意变成数不清的小光点，消散了。
阿惜觉得自己听懂了，好像又没懂。她看到阿宁站过的地面上，躺着那块杏色手帕。她联想起最后隐约听到的那句，“也该物归原主了”。
她把手帕捡了起来，愣愣地摩挲着。这是块上好的丝绸布料，上面仿佛还带着点温度。
阿惜眼尖地看到边角处的符号，凑近辨别，是个“惜”字？
此时，赵澈来寻她了：“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我，突然，有点想哭。可，可能是太开心了。我，我……”她语无伦次，也不知道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嗯，太开心了。”他也不再过问，把她揽在怀里。阿惜仿佛受到了暗示一般，埋在对方的胸膛前嚎啕大哭了一场。
……
一个月后的某个周末，阿惜缠着自家先生给她讲述了嫁衣背后的完整故事。
“我们还恰好和里面的两位古人重名了呢。”阿惜又哭了一大场，任凭他怎么哄都停不下来。
她哭着说出了阿宁的存在，也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对方。
接着，阿惜将那本早已完结了一年多的小说进行了大刀阔斧地改动。她调了基调，也把结局改了个彻底。
因为……这是阿宁希望的，也是现在的她唯一能为阿宁做的。虽然她已经不在了。
毫无疑问地，她又在底下评论区里收获了读者新一轮的骂咧。之后，她以自己和阿宁为模板，开篇了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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