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官军求借血滴子

杨坊一走，江桦便谈起驻军魔都的事。

        他说：“师长，魔都士绅有意让我们移驻魔都，自然是想借助火军的力量防卫魔都。如果能全军移驻魔都，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但现在吉尔杭阿正在率领清军围困魔都县城，我们来了肯定不受清军欢迎呀。”

        江桦似乎担心陈城派队伍来魔都，这样将分他的权，削弱他的地位。

        王伟说：“我们的枪炮厂很快就要在魔都开建，后期将陆续建成机器厂、炼钢厂、造船厂、学校等。这些工厂设施关系重大，势必将引起清廷、太平军、会党觊觎，我们可不能指望洋人来保护，必须培养一支足以自卫的队伍。”

        王伟的话很有道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之前他们与德崔柏会商时，只是笼统地规定加强工厂防卫，必要时组织工人自卫队。具体怎么防卫，他们并未深入详谈。

        德崔柏对未来魔都工厂的安全很自信，认为凭借先进武器临时武装工人，对付太平军或者清军之流绰绰有余。另外，魔都工厂牵涉多国洋人、华人投资，各国领事不会坐视不管。

        史载太平军李秀成部于1860年开始进攻魔都，但因魔都洋人组织志愿队抵抗太平军，李秀成投鼠忌器，最终舍弃魔都而专心经营苏南、浙北。

        万一太平军破罐子破摔，不顾洋人反对执意进攻魔都呢？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1860年，杨秀清早已死于天京内讧。作为东王余孽，火军很可能已与太平军关系恶化，甚至彼此互相攻伐。

        那时，太平军也许不敢进攻魔都租界，但进攻租界外的魔都工厂却是很有可能的。

        不管怎样，在筹建魔都工厂时，也要同步建设保卫力量。这支保卫力量可以取名为工人自卫队，以便掩人耳目。

        主意打定后，陈城才发话：“建设魔都工厂保卫力量势在必行，但人数不宜过多，以免引起各方猜忌。租界地方狭小，很多工厂必须建立在租界外，炼钢厂、造船厂又必须建在江边、海边，人数太少的话起不到防卫的作用。王伟，你一直跟着我，却仍只是个警卫连长。你愿不愿意到魔都，筹建这支保卫工厂的队伍？”

        王伟既是师部警卫连长，也是陈城的私人秘书、保镖。虽然说官小位尊，但毕竟不如营长、团长听起来威风。

        能到魔都单独拉起一支队伍，王伟喜出望外，嘴里却谦虚道：“我听师长的，师长让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真是个乖巧的家伙。

        陈城说：“这段时间你一直干连长，有些大材小用。把你放到魔都单独成立一支队伍，也算是对你前期辛苦的酬劳。魔都鱼龙混杂，你一切行动都要听江桦指挥。这次你先跟我回铜陵，把那边的工作交接好，再挑选一批骨干带过来。”

        看到江桦有些失落，陈城拍拍他的肩膀，说：“江桦，你在魔都专心办厂，既要把厂子办得红红火火，又要把厂里的权利抓得紧紧的。对付洋人，要讲信义，也要不卑不亢，有理有节。练兵交给王伟，不用你分心。若王伟不听你节制，你尽可以向陈城报告，陈城决不袒护。”

        大家笑笑。

        看着王伟、江桦年轻的面庞，陈城还是难以放心，交待江桦说：“你在魔都一定要万分谨慎，经营上的事，可以找容闳商量。他很快就会来魔都，你要好好接纳他。科技上的事，既要倚重洋人，也要着重培养一批中国人，诸如李善兰、徐寿、华蘅芳皆是这方面的奇才。最重要的是，千万不可泄露火军的秘密，千万不可将核心技术资料泄露给洋人。你们两个一定要团结协作，把魔都工厂经营好。说不定有朝一日，我们无法在铜陵立足，只能到魔都投靠你们。”

        江桦拍胸脯说：“请师长放心，我们两个一定精诚合作，把工厂建设一个坚固的堡垒。”

        隔了一日，官府的人终于露面了。来者排面不小，坐两顶蓝呢小轿，额外有一队人马开道、护送。

        他们先把掌柜申饬了一顿，然后让掌柜带路，径直来到我们的房间。

        陈城那时正和德崔柏谈得高兴，交待卫兵不得通报访客。为了这个缘故，官府的人和卫兵发生了争吵。

        听到门外喧哗，王伟便走出去查明情况。刚打开门，卫兵下意识地把头转向房间，那个正和他争吵的彪形大汉便趁势挤进了房间。

        陈城和德崔柏都站了起来，脸上十分不悦。

        那彪形大汉不等我们开口，大剌剌地说：“我是署江南提督和春大人账下的游击，从三品武官长桂。特奉和帅之命拜见各位兄台。”

        听官职，这人显然是个满人，虽是个从三品，却是个芝麻大的武官。

        陈城有意要煞下他的威风，便嘲笑道：“你既是朝廷武官，又奉上峰命令，必是为了公事，怎么不穿官服？”

        长桂脸上一红，说：“外面小刀会正在闹事，和帅说了可以便宜行事。”

        说完这话，长桂又感觉不妥，清了清嗓子，鼓足勇气对陈城说：“想必您就是火军头领陈兄了，真是少年英雄，百闻不如一见。”

        陈城微微一笑，说道：“不知长大人莅临敝舍有何见教？”

        长桂忙说：“长桂此番来魔都，已向和帅立了军令状，不剿灭小刀会决不回营。眼下小刀会军心涣散，魔都县城指日可破。敝人想借陈兄的血滴子一用，割取小刀会匪首刘丽川首级。”

        陈城冷笑道：“长帅得了刘丽川的首级，这可是大功一件。不知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长桂洋洋得意道：“若能取得刘丽川首级，这可是首功。长某愿奉献一万两银子给陈兄。”

        王伟轻蔑地道：“你一个区区游击，哪来的一万两银子？”

        长桂还以为我们不相信他，连忙说：“若夺了魔都，陈城部下有五百人，每人从小刀会匪徒里抢二十两银子，合起来可不是一万两？”

        我们听了这话怒不可遏。

        陈城喝道：“长桂，亏你还是朝廷武官，不仅不约束部下，反而纵容他们劫掠百姓。就凭这一条，就应该让你尝尝血滴子的厉害。”

        那长桂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喝吓破了胆，不知该说什么好。

        旁边有个儒士打扮的中年人，之前紧随着长桂进了房间，一直冷眼看他表演。

        等到长桂洋相出尽，他才缓缓道：“小兄弟请息怒。陈城是江南大营帮办、署江苏巡抚许乃钊账下的师爷钱琛。奉许大人之命求见陈兄，特有几句肺腑之言、几件利害之事，还请陈兄能听进这逆耳之言。”

        这钱琛讲话还算客气，只听他继续说道：“陈兄是火星人，既然与陈城中国人同文同种，自然应该知道中国有句老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陈兄既然寄身中国，自当接受皇上的统治。既然与中国同文同种，自当接受中国的衣冠服饰。这是其一。”

        这话虽然客气，却令人不悦。洋人一向嘲笑中国人的辫子，认为这是满清奴役的象征。

        况且，中国人一向强调“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清初尚有汉人拒绝剃发，两百年过去了，钱琛反而劝说他们剃发，岂不令人无语？

        钱琛鼓足勇气继续说：“其二呢，陈兄的队伍取名火军，其实这极为不可。军者，军队也，是国之重器，也是皇家独有的。岂能随便拉一支队伍，随便取个带军的名字？大清的军队，只有八旗、绿营。即便眼下湘勇兵锋正键，那也是皇上明旨诏许的。待平了长毛贼，还是要裁撤的。

        “其三，魔都租界虽由洋人管理，但仍是中国的土地。陈兄既然要在魔都做生意，自然要优先和官府、和中国的士绅打交道，何必与那些不通国情、不知儒礼的洋人混在一起呢？”

        见陈城斟酌不语，钱琛继续说道：“我倒有个提议，这也是许大人的意思。陈兄不如另拣高枝，转投到许大人账下，许大人愿意收编火军，让陈兄仍然统带火军，并保举陈兄一个知府。若能以血滴子取下刘丽川首级，许大人必保举陈兄一个道台。”

        说来说去，这钱琛还是要借血滴子杀刘丽川。此人讲话冠冕堂皇，也有几分道理，比长桂可要高明多了。

        陈城说：“火军虽然寄身中国，但来自天上，至少应该和洋人那样享受特殊待遇。只要同文同种，只要心有国家，也就没有必要非要统一衣冠服饰。火军嘛，只是一种称呼，就如同洋人的在华军队，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并无其他非分之想，更不敢有丝毫僭越之举。若有朝一日，许大人需要我军防卫魔都，我们一定不敢推辞，第一时间赶到魔都。”

        钱琛不敢应允。看来，他主要是来借血滴子的。

        这些官迷不识天下大势，又不明白火军的志向，自然不必理会他们。陈城厌烦地摆摆手，让王伟把他们打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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