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像一个温顺的小兽
“张妈，拿剪刀！”魏若兮边说着，边把手搭在男子腕上，脉搏跳动规律有力。
张妈赶紧递上剪刀。
“刺啦”一声，魏若兮利落的豁开男子衣服。
“哎呀！”张妈不由得惊叫一声，涨红了脸，回过头不敢再看。
不到片刻，魏若兮便把男子扒了个精光。伤势似乎比想象中严重得多，几乎布满全身，刺眼的是前胸好几处刀伤，皮肉翻卷着，血虽大多已经止住，但有几处在魏若兮扒衣服时，被扯了一下，渗出血来。好在未伤到关键部位，都是些皮外伤。男子肌肉紧实，腰身精壮，魏若兮来不及欣赏，又匆匆查看了胳膊和腿上的伤，均无大碍。但，伤口毕竟太多，需要尽快清洁，以防感染。
昏迷的原因，应该伤在头上！魏若兮考虑到此处，立即去翻看男子脑袋，果真，摸到了一处不小的血肿，凸起在表面。作为医者的判断，只能等血肿自行吸收了。
魏若兮心中已有了主意。
“张妈！我们把他抬到我的大温泉池子里，清洗伤口！”魏若兮边说着，边扯过来男子破碎的衣服，将他下腹重要部位遮住，免得张妈尴尬。她自己倒无所谓，急诊科、icu，什么样的没见过。
张妈这才回过头。两人兜着男子身下的床单子，费尽力气将他抬到了大温泉池边，男子身量高大瘦削，二人路上歇了好几回。
“小姐！让他去陈叔的小池子吧！你还是个黄花闺女……”张妈没有说下去。
“无妨！我的大温泉池子流水速度快，清洗伤口彻底！”魏若兮擦了擦额头的汗，她倒是不在乎这个，救人要紧。
男子被两人放进了大温泉池中，魏若兮穿着衣服就进了池子里，准备给男子摆一个坐着的姿势，方便让张妈扶住，以免侧倒在池中。她则来清洗伤口。
男子黑色的长发落于肩头，无端多了几份妩媚。
当魏若兮跪在男子面前，扶住男子双腿摆姿势的时候，男子忽然睁开了眼，眼角微红，一双桃花眼中杀气蹦现，只在一瞬，便闭上了眼睛。魏若兮先是吓了一跳，但紧接着换做惊喜，他竟然醒了！
“喂！喂！”魏若兮拍了男子肩膀半天，又毫无反应了。
魏若兮忙活了好半天，仔细的清洗着男子身上每处伤口，温泉的硫磺成份，可以消毒，简直天赐良药。或许因为疼痛，男子皱了皱剑眉，但始终未睁眼。头发和脸也被仔细清洗过了，浑身白皙，赤条条的坐在温泉池中。
温泉水向排水处快速流淌，一片血红，触目惊心。
张妈找来一条干净的单子，二人又合力将男子抬了回去，魏若兮去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张妈正坐在椅子上气喘吁吁的时候，陈叔带着郎中到了。
“伤口已经清洗好了！”魏若兮顿了顿，“怕伤口沾上淤泥太久，感染不愈合。”
郎中赞许的点了点头，随即给男子伤口上了草药，包了层层纱布，又开了方子，叮嘱了些换药事宜，这才由陈叔送回了城。
“大小姐，若是被二小姐抢了宅子，见着这个男子，怕是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张妈担忧。
魏若兮何尝没有想到，秀眉紧蹙，思索了片刻：“抢我这宅子，看她有没有本事！张妈，把魏府的情况全都仔细告诉我！”
魏若兮边听张妈絮叨，边抬手试了男子额头，未发热，又给男子灌了些米油。魏若兮重拾了治疗照顾病人的老本行，做的格外仔细，抬起手帕，把男子薄唇边滴落的米油轻轻擦掉。男子依旧在沉睡，眉眼清俊。
魏府，魏老爷经商多年，现在是恪州首屈一指的富户。
晴轩阁内，前后雕花窗户大敞，穿堂风阵阵，似有些清凉，丫鬟婆子都已摒退，只有二人，伴着烛光，坐的极近。
二夫人魏赵氏听了魏舒棠一番话，刚惊呼一声，就旋即用帕子捂住张大的嘴。
“你是，是说，魏若兮那个丫头，不傻了？”赵氏压低声音道。
魏舒棠紧蹙双眉，点点头。
“棠儿放心！魏若兮病好了的事情绝不能让你父亲知晓！县令家公子江蓠刚中了二甲进士！母亲原本打算好了，借着这次寿宴，将魏若兮痴傻不愈之事告知县令江大人，令她与江蓠的婚事作罢，由你代她嫁给江蓠！”赵氏已然胸中早有主意。
江蓠容貌出众，才华横溢，被誉为恪州第一才子，是恪州城众多少女的心仪之人，却在母亲腹中的时候先指了婚，那幸运的女子便是那傻子。县令大人绝不可能让自己宝贝儿子娶一个傻子！赵氏和魏舒棠眼馋这桩婚事许久了！
“女儿先谢过母亲！”魏舒棠站起身，施了一礼。“女儿还有个主意！到时还请母亲助我！”
“棠儿，你尽管说！咱们母女，无需多礼！”赵氏赶紧扶住。自家这女儿，教养的极好，礼数周全至极。
“女儿想要黛山的庄子！到时可告诉父亲，长姐痴傻更重，接回府里修养，到时候再寻个由头，将她送去其他庄子！”魏舒棠双手紧握赵氏的手说道。
“好孩子，母亲定然帮你！从小到大，只要你想要什么，就是天上的星月，母亲也摘给你！”赵氏将魏舒棠轻拥在怀里，爱怜的拍了拍她的背。
“对了，棠儿，这几日你先少去见你父亲。他有要事忙！”
“母亲，是何事？可方便告知一二，看我能否为父亲分忧？”
“江蓠中了进士后，县令大人要宴请众多大人，均是官居要职，听说还有回乡探亲的京城吏部的大官，此宴是要为江蓠官场铺路！这宴席便交给了你父亲安排，据说要求极高！咱门魏府下的长香楼做了诸多菜式，县令大人均不满意。你父亲也忧心急躁。”
“母亲，女儿去为父亲端一碗莲子羹，且让父亲祛火静心！”魏舒棠说罢，和赵氏告了辞，款款而去。
赵氏满意的看着魏舒棠离去的背影，自己的女儿不但貌美，还善解人意，她有信心，若是那江蓠见到，还不得立刻求娶！
次日晨，乔松居的闺房中，屋角的冰块虽然已经全部融化，但室内依旧清凉，魏若兮正在熟睡。
“小姐！小姐！”伴随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张妈喊道：“你快去看看昨日救回的男子！”
魏若兮一个骨碌爬起床，迅速披上丝薄外衣，蹬上鞋子，仿佛穿书前听到抢救的命令一样，瞬间冲出了闺房。
张妈跟在魏若兮后面一路小跑，来到了后院侧房。
魏若兮看到眼前的景象，差点没晕过去。
只见一地的纱布，粘着血或绿色的草药，凌乱丢弃着，屋中血腥味混着淡淡的药草味道，充斥着鼻腔。
男子蜷缩在床角，后背紧靠着床，将被子牢牢裹在身上，低着头，长发垂落。听到有人来了，忽地抬起头，俊秀的眉眼中充满了惊恐，不断向后缩着身子。
“小姐！我今早上过来的时候，看到他醒了，想问问他怎么样了。谁知道，他忽然爬起来，和疯了一样，把身上的纱布全部扯掉，连带着血都甩了出来，吓死我了！我要靠近，他就趴在床上，朝我呲着牙要咬人，于是我就赶紧去叫你！”张妈气喘吁吁的说到，刚才纱布与血纷飞的那一幕，令她心有余悸。
脑袋被伤着了，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当下最要紧的是稳住他的情绪。
“张妈！你先出去！我来试试！”魏若兮挥手示意张妈退下。
“小姐！你多加小心！他就是个疯子！”伤口撕裂，流了那么多血，却像是毫无知觉一般，不是疯子是什么！张妈担忧的退了出去，
“若有事，赶紧喊我！”
陈叔一大早去山脚的院子里喂鸡鸭去了，张妈心中更不踏实，复又嘱咐道。
“我叫魏若兮，是来帮助你的！”魏若兮脸上尽可能挂上极尽温暖的微笑，一字一句缓慢而温柔的说道。这是按照穿书前与谵妄病人交流的方法沟通。
魏若兮边说着，边缓缓向男子靠近。
“你！你，别过来!”男子开口了，声音颤抖，但嗓音却像清泉击玉石般，清冽动听。
魏若兮顿住了脚步，但依旧暖暖的笑着：“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望了望魏若兮，似是记起，在迷蒙中瞧见过她的样子，判断应该是熟悉的人。于是片刻后，男子开口：“扬灵！”
“你家在哪里？”声音依旧缓慢而温和。
扬灵一双桃花眼中显现出迷茫，半晌，摇了摇头：“记不得了！”
失忆了？那他还得继续留在乔松居，等恢复记忆后，把他送走。魏若兮心下有了数，但继续她的判断三连问。
“你多大了？”
“六岁！”男子眼中顿时充满了孩童般的纯真。
魏若兮倒吸一口冷气！六岁！问题棘手了！即使穿书前，对这种意识错乱都无有效的治疗方法。单纯的成年人失忆还好沟通，但是现在面对的就是一个小孩子！那只能像哄孩童般交流，想想就累。
魏若兮稳了稳心神，又挤出那个温暖的笑：“扬灵！乖！让……”魏若兮顿住了，让姐姐？阿姨？虽是和孩子的对话，但他毕竟是个成年男子，魏若兮有些叫不出口，正在犹豫之际，突然福至心灵！
“让师父看看你的伤口！扬灵躲在被子里，不让师父靠近，可就不乖了！”魏若兮对自己的想法很是满意，六岁的孩子，要教的东西还很多，师父这个词极好！既不暧昧，又正派庄重！
“师父？你是我师父？”扬灵的黑眸一亮，宛若澄清幽深的湖水，倒映着魏若兮的身影。
“嗯。我们的扬灵受伤了，师父需要查看包扎伤口！”魏若兮见他放下了防备，边说着，边移动脚步，缓缓靠近。
费了如此大力，魏若兮终于来到了床边，扬灵裹着被子，慢慢挪到魏若兮跟前，乖顺的让魏若兮打开被子。
一股血腥味瞬间钻入鼻孔，随之映入眼帘的是他胸口上和大腿处撕裂的伤口，鲜血还在流着。
“张妈！拿郎中留下的换药物品！”魏若兮朝门外说道。
“疼吗？”魏若兮轻抚扬灵的长发，将它们别在他的耳后。魏若兮这才发现，扬灵白皙的左耳垂上有一个耳洞。
扬灵摇摇头，眉眼低垂。
片刻后，张妈带了换药的物品进屋放下，才发现刚才疯狂的扬灵如同温驯的小兽一样，任由魏若兮抚摸头发，当下便吃惊的不得了，对大小姐更加佩服。
魏若兮摆手示意张妈退出，然后安抚扬灵慢慢躺了下来。
“乖！扬灵闭上眼睛，师父给你换药。”
扬灵一头墨发铺陈在枕上，俊脸苍白，双眼顺从的阖上，如鸦羽般黑长的睫毛低垂着，挺翘的鼻梁下，唇瓣由于刚才的疯狂充血，显得愈加红艳，此刻，他浑身不着一物，安静的等待着魏若兮给他处理伤口。这一副任人采撷的娇弱模样，令魏若兮感到喉头发干，不禁咳嗽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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