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惊艳的试菜
门开了，魏若兮看清来人，中年男子，正局促不安地在门口转圈，只见他锦衣华服，大腹便便，肥胖的脸上是豆大的汗珠，刚刚因一路爬上山，此刻还有些气喘。一双小眼睛眨了眨，努力挤出讨好的笑意。见到魏若兮，先是一愣，随即眼珠快速转了转，躬身行礼。
“大小姐，许久不见！”公鸭嗓传来，在这盛夏听起来愈发聒噪。
来人随即转向陈叔，竟也是行了一礼，道：“陈叔，别来无恙！可否让我见见张妈？”
“张掌柜，老朽可担不起你这大礼！”陈叔淡淡回应后，转身对魏若兮恭敬道：“大小姐！此是长香楼的大掌柜张金财！张妈的亲侄子，自从张妈来到黛山，他就一次都没来探望过！”
魏若兮点头，她对书中的长香楼略有些印象，那是名满恪州城的酒楼，也是魏府的产业之一。但只要不是魏舒棠来要庄子，她便松了口气，眼下还未想出应对之法。
张金财受了陈叔的奚落，表情尴尬至极，但随即又转成了笑脸。
“听闻夫人给着黛山庄子的银钱不太够用，日子过的……”话还没说完，张金财有些心虚的打量了一下二人的着装，均是上好的杭丝，比他身上的锦衣还要昂贵许多。尤其是陈叔，竟然胖了一圈，面色极好！刚刚来到门前，还以为走错到了哪个官老爷的别院。这高门大宅、锦衣附体，日子怎能过的不好。到嘴的话赶紧咽了回去。
“我特地带了些银钱过来给张妈。张妈毕竟是我亲姑姑，侄儿特地来孝敬她！”张掌柜边说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银票。
不得不说，张金财这忍耐度和反应速度，不愧为名满恪州的长香楼的大掌柜。
“陈叔，你去告诉张妈吧，见不见张掌柜由她决定！”魏若兮说完便往回走。
这大小姐，不像个傻的。张金财眯缝着眼，瞧向那远去的翩翩背影。
当初大夫人还在世时，张妈可是魏府仆从里的红人儿，大夫人极喜爱张妈的厨艺，他跟着张妈学了几道拿手菜，又靠着张妈的关系，进了长香楼，加上其性格玲珑讨喜，一路扶摇直上，最后竟然坐上了大掌柜的位置。可后来，大夫人过世，大小姐痴傻送进了庄子，张妈也发配了过来，往日风光不再，他便渐渐疏离了张妈，一心讨好着继夫人。眼下，若不是遇上难事，他也不必偷偷一个人跑来，厚着脸皮见张妈。
片刻后，张金财如愿来到了乔松居的偏堂。沿着院中甬路行来，他眼睛都看直了，宅院里雕甍绣槛，佳木葱翠，鲜花逞妍斗色，清溪入小池，锦鲤攒动，如此雅致清幽，相比之下，就连县令大人的雅园都逊色不少。
偏堂里，张妈依旧是一身上好的杭丝，面色冷然的端坐着。张金财看到后，顿时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张妈面前，扑通一声跪下。
“姑姑！求您救救侄儿！”
半个时辰后，张妈步履匆匆，带着张金财跪在了魏若兮跟前。
“你要我去助你侄儿？”魏若兮慢条斯理的呷了口金丝菊花茶，令二人起身。
“老奴斗胆！”张妈再叩首。“大小姐金枝玉叶，是老奴犯了浑！但是，此事大小姐若不出手，我亲侄儿不但丢了这长香楼的大掌柜，还会被赶出恪州城！”说罢，便开始抹眼泪。
原来，为了县令大人举办的消夏宴，长香楼费尽心思，送去了无数试菜，全被县令大人否了，对魏老爷极为不满。宾客都是极重美食的行家，这些乡野菜式怎能拿的出去！魏老爷受了气，便对着张金财大发雷霆，令他要是再拿不出像样的菜式，这长香楼的大掌柜也别干了，恪州城也别待了！
张金财这才想起，自己的亲姑姑张妈厨艺极好，便来黛山试着寻一条生路。张妈无子嗣，在世上最亲的人就剩下这个亲侄子，即便有再多不满和委屈，也就是含着泪骂了张金财一通，便决定帮他，可一问长香楼送去的试菜，便也傻眼了，自己会那么几样拿手菜，也就是张金财手中发扬光大的长香楼的招牌菜，眼下全被县令大人否了。思索了半天，这才拉着张金财求魏若兮。
“大小姐会做菜？”张金财一脸不敢相信，但想到亲姑姑确实是全力帮助自己的，此话不像有假，不似长香楼的二掌柜，就兴冲冲的等着他拿不出菜式，被扫地出门。
魏若兮脑海中凭着对原书的模糊记忆，忽然思路开朗，乔松居保住了！
“看在张妈面子上，我可以帮你！”魏若兮道。
张金财大喜，跪在地上又磕了个头。
“但我有两个条件！”
“大小姐请讲！”
“第一，张妈待你如此之好，莫要忘恩！否则，我第一个不允。我也能让你在长香楼待不下去！”
“大小姐放心！我定会感念姑姑，给姑姑养老送终！再不做那狼心狗肺的事！”虽是夏日，张金财冷汗涔涔。
“第二，不准向外透露我的身份！”
张金财忙不迭点头。
“陈叔，取纸笔。张妈，取我卧室中一株荷花，以及地窖里的糯米桂花藕和萃荷酿！”
张金财听到这些从未闻及的菜名，顿时眼神一亮，果真姑姑真心帮我！
魏若兮给县令大人修书一封，信里详细介绍了这几样试菜及对消夏宴的设计。
张妈将试菜交给张金财，复又介绍了一遍，张金财的脸上愁容尽数散去，逐渐喜笑颜开。对魏若兮跪下行了大礼后，小心翼翼的，一手抱着萃荷酿酒坛，一手提着精巧的食盒，背上还插了一株含苞未放的荷花，便马不停蹄，直奔县令大人的府院而去。
晌午，县令江怀远已经用了午饭，此刻正在处理事务，于是这几样试菜便摆到了府衙的书案上，旁边站了一脸谄笑的张金财。
江怀远展开那封信，从未见过的字体！劲瘦而灵动！让人眼前一亮，不由得欣赏了一番，这才看向正文。
江怀远一边看信，一边手捻胡须，频频点头，脸上渐渐展了笑颜。简直太满意了！消夏宴以“荷”为主题，这种想法文雅，正合了他们这些文官们的心意！立意虽好，就是不知菜式如何！
待看信完毕，江怀远便示意张金财展示这次带来的试菜。
张金财洗净双手，小心翼翼地展开那株荷花花苞，取出裹着纱布的茶叶，当下就放进了茶壶，随着沸水冲入，一股荷花独有清香混着原本茶香，扑鼻而来！只是闻了一下，江怀远便抚掌大笑，连说三声“好”！拿起茶瓯一品，更是浓郁的清香！这正是魏若兮按照浮生六记中记载而做，之前工作太忙无暇顾及，穿书后反倒有大把的时间挥霍。
江怀远目光热烈的望着张金财打开的食盒，随着桂花的甜香飘来，一盘精致的糯米桂花藕被取了出来，一片片藕孔里塞满了糯米，上面满满淋了一层桂花甜酱。江怀远用筷子架起一片放进嘴里，冰凉的桂花清香入口，随即便是软甜的糯米合着藕的淡香，这在魏若兮穿书前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小零食，眼下在这恪州城便成了独一无二的存在！
江怀远食欲大动，不一会儿就吃了半盘！炎炎夏日，清凉可口，他往食盒里一看，原来竟是放了冬天里才有的冰块！眼中充满了惊叹！这高人竟能想出用冰块锁鲜！
张金财默默观察着江怀远的神情，心下雀跃！复又望着那盘糯米桂花藕，不禁咽了下口水。也不知道，大小姐能不能教给他这些菜式。
最后一个试菜是萃荷酿。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荷花可以酿酒！清冽的淡粉色酒潺潺落入杯中，江怀远迫不及待的品尝了一小口，一股带着荷香的清凉划过舌尖味蕾，缓缓抚摸着唇齿，又温柔的落入咽喉，先前略有辛辣，但尾声却是甘甜，让人回味许久。相比之前喝的酒，简直是云泥之别！
魏若兮穿书前，闲暇之余在家研究过几个酿花果酒的方子，穿书后，照葫芦画瓢拿着荷花试验了几次，终于酿成了，还起了个文雅的名字：萃荷酿！
江怀远从书案后站起，抚掌哈哈大笑，这消夏宴定能让那些宾客惊艳，嫡子江蓠的官场之路必然稳妥下来！
“张掌柜！此事办的极好！我可否见一见长香楼请的那位高人？”江怀远心中已然描绘出高人的模样，须发皆白，和他一样，手捻长须，眼神高深，笑容莫测！
“这……”张金财露出为难的表情，“高人曾叮嘱过小人，对其身份保密！待到时机成熟，她必会来见大人！”后面那句是张金财临时编造的，既保了自己的承诺，又不拂了县令大人的面子，可谓是玲珑至极。
乔松居内，张妈一得机会就对着魏若兮千恩万谢，魏若兮对张妈的絮叨着实头疼，虽制止过，但张妈一见她就不由自主的张口表谢。
“扬灵呢？”魏若兮忽然记了起来。
“扬灵，扬灵？”张妈这才反应过来，早上的时候，她匆匆把扬灵带到了温泉的假山那边，让他自己找个地方藏起来，谁来叫都不要应答。眼下已经到了傍晚，要不是小姐提出来，她都快忘干净了。扬灵身上伤口正在恢复，整整一天，如此炎热，可别中暑了！
张妈迅速跑了出去，魏若兮也紧跟着，心下后悔，光顾着怎么保住乔松居了，却把自己刚收的徒儿忘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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