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你仔细瞧瞧我的眼睛。”小鹿女有些愁，细长秀美的眸子凝成一团雾，前倾白皙且裸光的身躯，固执地鼓起脸颊凑近雾雪，往前近几分，雾雪不由自主地后退几分。

        小鹿女一把其要后退的脸捧住，死死扣住，不得让其再躲开一分，深怕这厮审美观改不回来。

        小鹿女露出不解的表情，快速将手人类的脸颊上脱离，可是望着人类撇头的动作，不知觉地又伸出手。

        但到一半，手很快又缩了回去：“你在生气？”

        雾雪疼得龇牙咧嘴，望着怪物伸过来的手，条件反射地捂住脖子，脸上表现出忍耐之色，听着自己故作强硬的声音在说：“你不许掐我脖子，你的力气能把一棵树扭断，刚刚那一下子真把我吓坏了。”

        雾雪珍惜自己的生命。世界只留下给她三个月的白天与黑夜。

        她来森林之前，所有风光砸在身上，满身荣耀，好友克雷蒂曾经劝过，不要得意，小心遭报应。

        当时参加完发布会议，自负至极的她怎么可能忍受，觉得再多得意一些，好让那些写情诗废物闭上嘴。

        可经她之手的研究统统被判定了另一名研究人员，一时间舆论风生水起，她也无从辩驳。

        情诗写她，宛如奇迹言爱，予给湮灭。

        言她不懂情爱，讽刺她所发明，那名为‘奇迹’的游戏。风声，吹过她地脸颊，凉意拂过，如成削着心脏的刮刀，刀刃凉薄脸孔满是流血、止不住的痉挛中叫疼。

        克雷蒂的话一语成谶，她过于得意遭报应了。

        她最不瞧不起的那个写情诗的废物，写了同名《奇迹》的情诗，为了表达他的讽刺，如他所期待那般，她被扔进死亡森林里，就此度过残生。

        她从废墟里钻出来，咬着牙给满是血的身体简单治疗，她握着从岩融燃尽的灰烬里翻出还未消失的晶片碎块，这是她的奇迹。

        森林白雾连着穿不透，所有的食物都依靠双手，不停地摸索、探究、刺探、感触，时而发现树种之间搁着一道深深的轴线，好似特意掩埋在此处。

        吃早饭的时间，雾雪捧着一片碗大的绿叶，挑起被包裹住深棕色的树根，捏着一头啃，清凉如水，源源不断地流进喉咙，解了早上拔干咽喉的渴意。

        雾雪爬上树梢，凝视身旁抱着绿叶的怪物，瞧这怪物还在纠结奇怪的审美，莫名地扭头转向森林之外的景象，可除了一片白茫茫，她也看不到白色之外的东西。

        “你在看什么？”

        睡醒的小鹿女睁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头顶上踩着树梢的人类，一副‘这人类莫不是找死’的表情，额角直下一排黑线，默默捧着放置一边的早饭啃了几口，好歹吃口东西冷静一下。

        冷静之后，小鹿女绕着树打转，她爬不上去，只得仰着头看着人类，看着看着，人类那张雪白的脸庞竟然下雨了，一颗一颗砸落在她的手心里，味道怪咸的。

        雾雪脸色一红，扶着树梢一角急忙大叫：“你在舔什么！”被这怪物气的，她体内被种下月食，这是一种忘却记忆的植物，同时也是一种啃食记忆的怪物。

        没有人能知道月食是否会传染，但是雾雪体内的含月食的成分太高，毕竟一开始她就是作为月食的养料。

        听脑袋上传来人类的大叫，小鹿女原本低着的脑袋立马抬起来，一张茫然的神色，转而露出灿烂的笑颜。雾色白皑皑，散化她脸色周围的凉意，明艳的笑意此刻看上去如此美好。

        见状，雾雪只得踩着树干下来，爬上来很容易，下去倒是有点腿软，一见怪物不知觉地捧着手心继续舔了舔，她微蹙双眉，眼底涌出一丝厌恶的情绪。

        小鹿女砸吧嘴，比起树干上渗出的汁液味道要奇怪，可是怪好吃的。

        “你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雾雪跳到地面上，克制自己上前去碰怪物的身体，保持在两步之外的距离，不停地用视线打量怪物身体，警惕着不知何时冒出月食的枝芽。

        结果，怪物一点事都没有。雾雪吃惊，之前有一个同事和她拿错了杯子，她一回头的时候，地上就多了一颗钻出皮肉的人形怪物，长出来的枝芽很快结出一颗一颗硕大的月食。

        小鹿女捂住肚子，湿漉漉的眼睛看向人类，身后的一撮鹿尾欢快，只得见残影闪过，雾雪一眼就能看到这怪物的心思，忍不住吐槽其表情跟想法一模一样。

        她可怜兮兮地朝人类说：“我还想吃你下的雨，你能不能多下点，这好吃的东西难怪你要爬上去自己偷吃。”

        雾雪打量一番，眼前这怪物能蹦跳，还能跟她讨眼泪喝，好似真的没事，于是脑海里冒出同事，变作人形怪物的那张脸，终于化作凉风里的雾气，随白色一同掩埋隐去。

        她往前一步，前方就多了一只停止在半空的鹿腿，真是肥美漂亮的腿子，烤了一定很香，小鹿女紧张极了，她不敢随意抓人类，深怕又惹人类生气，一整天都不理她。

        雾雪盯着僵硬在半空的鹿腿，久久不言，转而盯着怪物脸上的表情，望着怪物表现出一副强忍的表情，等待怪物自己放下脚，最好也放弃喝眼泪的奇怪渴望。

        小鹿女麻了，抬着的那只脚似有千万吨石头拉着，迫使腿放下来，她眼巴巴看着面前不说话的人类，想到对方可能真的不想分享这么好吃的‘雨’给她，她就气得不想让人类回巢。

        在小鹿女看来，人类每天就是出了吃喝之外，要不就是在巢穴里弄那些破烂玩意儿，之前掉到森林砸出坑的宇宙船几乎都被人类搬回巢穴，现在只剩下几片铁片留下坑里。

        “……那我绕开，条条道道都是路，你也拦不住。”雾雪侧身转朝一边，眼神极冷一瞥。

        因发麻动弹不得的怪物，只得乖乖放下腿子，瞧着她离开的背影。白霜的雾气也极冷，暗光自她身后照射在身上，像是行走在巷子尽头，与光亮隔绝，揽暗夜入怀。

        小鹿女呆了，人类那双眸子带着绿意，像极了她喜食树枝渗出的汁液。

        冰得掉渣附着树枝，得掰弯树枝一头，才能找到最容易下嘴的地方。雾里湿冷，她的眼睫上串着细小的晶莹珠子，微微颤着长睫拨开贴在脸颊上睡得凌乱的头发，扬起头露出白皙细腻的脖颈。

        树叶的雾气化成露水，顺着叶脉一滴一滴砸在脸上，在混合看不清的雾水内，她将嘴唇贴在树干结着冰渣的汁液上，享受汁液融化滑落舌尖，醇厚汁液甘甜一刻，余后满嘴苦涩味。

        “你在哪里发什么呆？”

        找不到回去的路，走到一半回来的雾雪瞅见这一幕，怪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跟被风里带着冰的温度冰冻僵住似的，表情也似乎看上去不怎么好，白皙肤色隐隐显露青灰色。

        雾雪心下一惊，恐怕是月食发作，望着怪物要变成月食，也不免觉得有点失望，可能这是死亡森林里最后一个认识的蠢货，但比起写情诗那群废物来说，难免多了一丝哀伤。

        她刚搭上怪物的脸颊，就被一头湿冷的黑发甩了一脸，小鹿女用湿漉漉的眼睛看过来，好似刚刚甩头的动作不是她做的，更像是一个受害者无辜地等待救赎。

        雾雪气了，欲收回手不想把仅有的同情心浪费，小鹿女一把抓住她的手，冰凉的手掌贴在她的手掌上，声音惊奇地发出感叹声。

        就听怪物说：“怎么你跟我的手不一样，热乎乎软绵绵的。”

        两只相差无几的手贴着，一只手白皙如冷玉的手，另一只则是她的手与其贴着，感受到那只手传递的湿冷，被雾气氤氲的身体感染了白雾自带的湿冷温度，手心似有水泽流淌。

        她瞟了一眼，指尖上蜿蜒而下的露水，顺着手腕往下滑行，一直到她的手臂跟胳膊肘落下。雾气里的怪物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眼睫微颤着，原来是雾水的缘故。

        “放手！”雾雪冷得发抖，露出不耐神色。

        小鹿女一听，人类又生气，依依不舍地将这只手还给人类，心里暗自打算盘，等待人类睡着后，将这只很中意的手偷走，期盼人类睡觉的时间赶快到来，好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玩个够。

        “你看看睡觉到了没？”小鹿女露出笑容，绕着人类为轴线打转（turnaroundofsheasthecenteraxis）。

        为什么作为天才却导致她做每一件事情都是错误呢。雾雪看着怪物，眸子幽冷，露出一副懊恼神色。

        （whydosebeingherwithtalentthisgalaxyentailsshedoeseverythingshedidwaswrong）

        雾雪擦去指腹残余水渍，侧脸透过白雾摩挲，脸愈发惨白，用几乎嘶哑的嗓音警告道：“时间不够用，睡觉时间你最好别弄奇怪的东西。”

        小鹿女缩了缩脑袋，鼓起脸颊向后腿，身后的鹿尾跟表情一样低落，垂着不敢摇晃，雾雪头一次见到怪物这样低落的情况，便以为怪物生气了。

        怪物那双好看的眼睛起了雾，无声落泪，湖水般的双眸泛起水波，她哽咽几声，接着压抑不住哭声，当着雾雪的面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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