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女囚
正午时分,烈阳似火。
凹凸不平的山路上,白色的骏马快步驰骋而来,行至山脚处,停在了一条溪水旁的草坡边。
叶炜彤下马,顶着日光,望了望着半山的破庙,缓缓舒了口气。
紧赶慢赶,总算是在中午前赶到了。
“歇息片刻吧,玉郎也累了,让它吃点草吧!”
叶炜彤话还没说完,一转头,就见坐在马上的沈曦云正摇摇欲坠地往下栽。
叶炜彤眼睛手快地上前扶,马上的人顺势倒在她的怀里,两人一齐倒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白马玉郎撇着眼睛看了这没用的两人一眼,不屑地从鼻子里喷了喷气,独身一马扬长而去。
叶炜彤满鼻都是带着泥土的青草芳香,沁人心脾,整个人在不知不觉中松快了许多。
沈曦云喘着气儿,在她怀了拱了拱,尝试着爬起来几次,每次都刚刚把脑袋抬起一点又无力地落回叶炜彤的怀里。
肉垫叶炜彤觉得臂膀有点酥酥麻麻的,别说沈曦云了,她也躺着不想动了。
“叶郎,我好像有点中暑了,人晕得厉害……咳咳……”沈曦云心安理得地枕着她的胳膊,虚弱地说。
叶炜彤翻了个白眼,沈曦云是个病美人她早有心理准备,但她没想到,沈曦云的犯病频率如此之高。
就这么一上午,沈曦云的“娇娇病”就犯了无数次。
“叶郎,太阳晒得我难受!”
“叶郎,这马背上也太颠簸了!”
“叶郎,我口渴了,停下来喝些水吧!”
“叶郎,那野果儿不错,去摘些来解解馋吧!”
……
叶炜彤的手好几次都碰到剑柄了,可一对着那张无辜可怜又忧郁的脸,心中的小火苗立马就被灭得无影无踪,任劳任怨地给他去摘果子。
心中老泪纵横:颜控病已经到癌症晚期了,没救了!
还好,虽然千难万难,好歹快到了。
叶炜彤虽然吐槽沈曦云多,可也担心他是真的中暑,毕竟一个病弱的书生在日头下骑马跑了一上午,确实也不好受。
“中暑那可怎么好?要不,你到这溪水里洗洗,降降温?”
沈曦云一听,一张白脸瞬间变得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红,半遮半掩地着看她,羞愧又忸怩道:
“光天化日下,在荒郊野岭的,恐不合礼数……”
这是什么眼神儿?!我就让你降降暑,搞得要行甚苟且之事似的!
你面上这么道貌岸然,想法能不能不要那么龌龊?!
还有我跟你说了八百遍了,不要再叫我“叶郎”了!
叶炜彤扶着沈曦云起身,拉着他到溪水边。
沈曦云脸上红了白,白了红,先是犹豫不决,后渐渐面容坚定,最后一咬牙破釜沉舟,一脸极难为情又无比悲壮的解开了衣襟……
叶炜彤无情果断地抓住了沈曦云的手制止,然后一把按下他的头,俊俏的脸蛋被冷水冲刷了一阵,面上的污垢、汗渍及脑中的那点遐思全都过滤个干净。
沈曦云含着一缕阴森森的笑意,咬牙问:
“叶兄,你会不会有点过分?”
叶炜彤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说:
“原来这一上午那么娇气都是中暑害的,现在看着就正常多了。”
好好一个书生,偏偏喜欢当演员,演就演吧,还非得演这种娇弱小菊花,可惜好好一张俊脸被这么糟蹋!
半山的破庙里,几个人沉默地或坐或倚在观音像前的庙堂内。这些人都是女子,有老有少,面上均是愁眉不展,忐忑不安。
只一名秀气可人的十四五岁的少女站在庙门前,痴痴地望着上山的路。她身着破烂的囚服,可站得笔直挺立,难掩清贵的身姿和不凡的气度,只是眉眼间萦绕着一股有抹不去的愁绪。
离庙门最近的,半倚靠着院柱子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瘦弱小丫头,她年纪尚小,到底沉不住气,见等的人迟迟未来,语气焦急地问站在庙门前的女子:“小姐,那个人真的会来吗?”
这个问题,白颖听了无数遍,但她还是像之前的无数次那样坚定地回答:“会来的!”
那女孩还要再说话,被旁边跟她一般大的另一个女孩扯了扯衣袖,示意她别再开口了。两人眼神交流了几个回合,最终安静下来。
白颖不在乎身后两个女孩的心思和动作,她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那位恩人说好了中午会来接她们的,她只与那人见了一面,甚至不知道那人是何身份?为人如何?要去的是个什么地方?去的是新居还是火坑?……
她不敢深想,只敢怀着一丝希望祈祷着。
她早就不是官家千金了,现在只是一个亡命天涯的囚徒。
她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她身后的这些女人也一样,拼命地压抑着对未来的恐惧,祈求着上苍给自己一条生路。
但凡能有另外一个选择,这些人都不会将性命压在一个陌生人身上。
原本她们一行有三十多个女犯。除去路上熬不住的,病死的,自杀的,昨天到达破庙的还有二十来人。
等分了食物后,马上就离开了十多人,毕竟这世上有牵挂的人还是大多数。到今天中午为止又陆陆续续走了几个犹疑不定的人,最后只剩下她们八人。
她们无处可去,亦无人牵挂。反正烂命一条,只能跟老天赌一把。
白颖想得入神,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弱弱地说:“我好像听到点声音了。”
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是庙堂内实在太安静了,没人会错过等待已久的这句话。
众人侧耳细听,远处似乎真的有马蹄声传来。
白颖惊喜异常,但又怕弄错,原地来回急走两圈,抑制着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跳,故作镇定地说:“我下去看看,你们在这等着。”
白颖虽然年纪小,但因为她的出身和谈吐不凡,且她是唯一一个与叶炜彤接触过的人,在这群目不识丁的庶民妇人中也算有些威信,何况现在大家都急着等结果,自然无人异议。
白颖沿着下坡的小道往马蹄声的方向走,还没走几步,就听到远处传来不知名的歌谣,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下了一半。
她听不懂歌谣,但她记得恩人的声音,那人回来了。
她不再往前走,只站在山道上,等着那人过来。
人越走越近,那歌谣也愈发清晰。
“我身骑白马~走三关~我改换素衣~回中原~”
叶炜彤坐着白马在山路缓行。看到山中盛景,倒是撩发了她唱歌的兴致。
让她想起了曾经所在的世界,歌手徐佳莹的这首《身骑白马》,别说,还挺配现在的氛围的。
“这歌倒是有趣,好像从未听过……”身后的沈曦云思索着说。
“你直接夸好听就是了,别的就不用说了!”
看不到身后的脸,叶炜彤的容忍度直线下降。
沈曦云委屈道:“我正是要夸叶郎你呢?可你都不听人把话说完。”
叶炜彤撇了撇嘴:“有趣可不叫夸哦!莺舌百啭、余音绕梁才叫夸,亏你还是个书生呢!”
沈曦云咂舌,这厮也太不要脸了。歌听着是不错,可你唱得可真不怎么样!
正待虚情假意赞美两句,就听叶炜彤惊讶地“咦”了一声。
沈曦云往前望去,一名少女亭亭玉立,站在正前方。
只是她的穿着……
沈曦云看着叶炜彤稍有意外又瞬间了然的神色,心中若有所思。
“白颖见过恩人。”说着就要行礼。
叶炜彤下马,扶起白颖。这张脸一看就楚楚可怜,叶炜彤心肠都硬不起来,忙让白颖上马。
白颖早就看到马上坐着的另一位如神仙入世的公子,见他与恩人同乘,闲聊和举止又极为亲密。恩人不介绍,她也不敢多问,心中揣测两人关系匪浅。
叶炜彤说让她上马,她哪里敢,只当是叶炜彤的试探,吓得连连拒绝。
见状,叶炜彤也不好勉强,眼看没几步路了,便索性陪着白颖走一路,顺便问一问破庙现在是何情形。
沈曦云这会倒是安静得很,一副悠然自得来山中游玩的状态。
白颖自然知无不言,慢慢说着话,不多时就到了庙门。
此时,庙里的七个人都站在庙门口,或明或暗地打量着刚刚到来的两人。
叶炜彤仔细看着这群人,脑中想着白颖刚刚的介绍。
边上站着两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叶炜彤眼神询问白颖,白颖点了点头。她就知道这是白颖曾经的两个丫鬟,怯弱的那个叫白风,看着稳重些的叫白云。这两人在这里是因为受了主家的牵连。
这两人旁边站着一位年纪四十多岁的妇人,皮肤干皱,面有老态,手中有着厚厚的茧。这人是一个农妇,白颖说她夫家姓王,便称呼她王大娘。据说是在家庭争吵中失手将怀孕的儿媳妇推下水池,结果一尸两命。
王大娘旁边站着一对长相相似的二十多岁姐妹,这两人很明显是双胞胎,几乎一样的眉眼,可给人的感觉却天差地别。因为姐姐的右脸上有大片的红色胎记,面目恐怖,而妹妹面目白皙,生得一张讨喜的脸。双胞胎家中姓张,排行四五,称呼为张四妹、张五妹。这姐妹两人嘴巴很紧,对于所犯的罪只字不提,白颖花了不少功夫也没能得出半点消息。
剩下的两个妇人,是唯二敢正面打量她的。一个年长些,三十多岁,长得端庄柔和,穿着囚服也盖不住一身的气派,看着她的眼神平静坦然,不像普通的妇人。另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长得娇艳动人,眼中藏着警惕与防备。
年长的应该是白颖所说的官家夫人,现在自称方娘子。她原是举人家的小姐,后来嫁给了父亲的一个穷学生。穷学生一朝科考榜上有名,便以成婚多年无所出为由,生了休妻再娶的心思。方娘子前脚温顺有礼的拿了休书,后脚进门满面笑容地给了丈夫几刀,了结了这段十多年的孽缘。
二十岁出头的名叫秀娘,原本与老父相依为命,经营着一家衣铺,偶然被街上的纨绔看上强抢了去,年迈的父亲被活活气死,原本说好的亲事和家业也毁了。她万念俱灰下,假意屈从讨好纨绔,哄着纨绔带她回了家。趁人不备在井水里下了毒,药死了纨绔一家。
叶炜彤一眼看过去,没有一个凶神恶煞的面相,反而各有各的柔弱可怜,但几乎每个人都有几笔血债。
那话怎么说来着?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这注定是她叶炜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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