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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州风云会 第十四章 叶怀玉,少女踏月来


  这个女子,无疑是极美的。

  她踮着欢快的步伐,面带纯真无瑕的笑容,眼似月牙,粉色罗裙称托她更有活力。

  这样一个有活力的少女,手上却拎着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五短身材,眼珠上翻,口吐白沫。

  极美的少女面带微笑与极丑的男子口吐白沫,这幅画面本身就极具冲击力。

  少女名叫叶环玉,至于起初是不是这个名字,已经无人知晓。她芳龄十九,却已是江湖第一大帮孩儿帮的帮主,年纪轻轻便已如此了得,想必她的身世应该也是如此。

  实则不然,自幼便被人牙子拐卖至他乡,一次偶然的机会逃离魔爪,至此流落天涯。

  她捡残羹冷炙时被狗撵过,想找一个空地休息一下时被其他乞丐踢过,厚着脸皮去抢结婚新娘撒下的铜钱时被比她大出不知道多少的人打过。

  这样一个凄惨的少女,江湖茫茫一个人,原本是活不到现如今的。

  可是,她活了下来,而且走到了如今的地位。

  有些时候,人与人的相遇就是这样的巧,巧的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人刻意安排,但又不得不感叹。

  十五年前,时任怀州平章府参军执事的叶让,家中独女不幸夭折,其发妻终日以泪洗面,在三个月后也撒手人寰。

  他终日借酒浇愁,夜夜宿醉酒肆,痛心疾首之时,他遇到了那个女孩。

  酒壶滚落,那个女孩用她那肮脏不堪的小手替他捡起。见男人没有接,女孩像是做了错事一般立马放下酒壶,将手狠狠在自己那破烂不堪的衣服上擦了擦,之后才敢再次拿起酒壶递到那个男人面前。

  叶让初见那个女孩时,肮脏的脸庞却藏不住她那双明亮的眼睛,跟他已故的女儿一模一样。

  “想来,如果我的女儿没死,应该也和她一般大。”

  想到这里,叶让蹲下身,他没有接酒壶,而是抱起了小女孩,笑着说道:

  “跟我回家吧,你以后就是我叶让的女儿。”

  小女孩不敢反抗,只是怯生生的说道:

  “我想吃饱饭,我被他们拐过来,没有父母,做你女儿我可以吃饱饭吗?”

  这句话,让这七尺高铁塔般的汉子老泪纵横。

  这是谁的女儿?在她这个年纪原本是无忧无愁的,是小女孩最为烂漫无邪的年纪,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叶让一把抱住了小女孩,怀抱中的小女孩替他擦了擦眼泪,一如他的女儿一般。

  “你不要哭,我吃的不多,真的不多。”

  叶让竭力止住了泪水,笑着说道:

  “放心,肯定比现在吃得饱。”

  后来这女孩就叫叶环玉了,至于为什么会成为孩儿帮的帮主,又为什么成为神不惹,这便是以后的故事了。

  拎着何人财来到两人面前,少女眼中只要魏子庚一人。

  她笑着,好像随手丢弃不起眼的垃圾一般扔在一旁,径直来到魏子庚面前,用手比划比划了两人的个头。

  “少掌柜,五年前你还才这么高,五年不见,居然比我高了。”

  说着,她又把手比划的高度降了降,大概只到她的额头。

  魏子庚也笑着说道:

  “叶帮主,你也知道那是五年前啊?”

  许岳在一旁,看着这两人叙旧,不忍打扰,老友相逢,有人插嘴终究不是一件美事。

  久久之后才说道:

  “天快亮了,把他就这么丢在这里真的没事吗?”

  这时,叶环玉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人,她露出一如既往的天真的笑容,对一旁的许岳说道:

  “没事,有人会处理。”

  叶环玉拍了拍手,从黑暗中陆陆续续走出几人,他们衣着各异,有乞丐,有货郎,有商贾,有士卒。

  他们早已隐匿在黑暗之中,只待他们的帮主一声令下。

  来到三人面前,众人拱手行礼。

  叶环玉对他们说道:

  “将这里收拾干净,天亮之前不要留下痕迹。”

  众人再拱手,井然有序的忙活起来,街道被一遍遍的冲刷,地上那一摊烂肉被铲走,血水很快便被冲刷干净,破裂的青石板路很快被换上了新的,连车辙痕迹都如往常一般。

  “隔墙有耳,我们进去说。”

  少女一挥手,又走来一人将那已经昏死过去的何人财拖拽回社火班子的帐篷内。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叶环玉对着那最后拖拽何人财的人,一改往日天真烂漫,冷冷的说道:

  “告诉江淮分舵舵主施大勇,这件事他没办好,本帮主看在江湖客栈少掌柜的份上不与他计较,我孩儿帮本就是除恶务尽,日后若是还如此妇人之仁?他那辰州庆阳郡太守的乌纱帽有的是人要。”

  眼前的少女明明如此明媚动人,温婉可爱,可在那人眼中却如同凶神。

  他弯腰拱手,额头沁满汗水,后背后背已被汗水浸湿。

  “属下定然会将话原封不动的带到。”

  叶环玉点了点头,挥了挥手他可以退下,那人终于如释重负,悻悻然退出帐篷。

  许岳满脸皆是愕然之色,望了望那少女,又望了望与他同行的魏子庚,见他神情也如自己一般,心里这才好受点。

  有些事,只有自己尴尬那是真的尴尬,若是还有人跟着自己一起尴尬,那就是正常。

  “江湖中的女侠果然全都是母老虎。”

  许岳心中暗想,但这句虎是全然不敢说出来的。

  “叶帮主,这朝廷中也有你们的人?”

  听到魏子庚问询,叶环玉又恢复了往常的天真烂漫。

  变脸之快让许岳瞠目结舌,下意识的握了握手中的沥血枪,凶恶的江湖,只有手中长枪才能给自己些许慰籍。

  “这是自然,你也知道孩儿帮想来秉承除恶务尽,若没有朝廷势力,我们孩儿帮行事便会有多方掣肘。”

  魏子庚和许岳都同意的点了点头,有朝廷势力便会让很多不合理变得合理起来。

  “叙旧的事容后再聊,办正事要紧。”

  叶环玉“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魏子庚手指掐诀,一枚银针出现在他的手中,他屈指一弹,那枚银针钉入腰腹部的观海穴,强烈的刺激感涌上何人财心头,他眼神极速聚焦,在痛苦中清醒过来。

  恢复视物能力,何人财惊恐的看向三人,手筋脚筋已被叶环玉挑断,如今的他摊在地上,竭力蠕动身体,好似一摊蛆虫。

  “噔!”

  在他面前是一个纯白色的刀鞘,就这么直直的戳在他面前的青石板地面。

  “只要你回答我们的问题,刚刚我给你的选择依然作数。”

  许岳到一旁的房间中搜查,叶环玉站在魏子庚面前,好像是协助他做事,全然没有大帮之主的模样。

  何人财听闻不仅不再慌张,相反的他神情竟有些得意。

  “我说出来就是一个死,不说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这些年走南闯北,我何人财还能被你们几个小屁孩唬住?”

  他深知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只要有价值便不会这么快死,只要不是现在死,等到他的兄弟们到了,自然就可以逃脱。

  “噌!”

  不见长刀出鞘,一道刀罡迅猛而至,何人财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右手脱离身体,鲜血四溅。

  “你不要误会,我可以要答案,也可以不要。至于你死不死?与我何干?”

  何人财此时带着求助的目光看向孩儿帮帮主叶环玉,这个少女为了找到他辗转几州之地,他深信她不会就这么让他死的,如果叶环玉不在乎,那么早在很久之前就可以杀了他了。

  可是,他看到的是叶环玉那天真烂漫的表情,而这少女的眼中只有她身畔的少年。

  “畜牲!我要杀了他!”

  帐篷内传出许岳撕心裂肺的惨叫,两人脸色一变,齐齐进入一旁的房间。

  这个房间里放着四五个笼子,蒙着的黑布都已被揭下,看着笼子中的东西,两人倒吸一口凉气。

  笼子中,关着几只类似人的东西。

  连同白天见到的那个狗肢双头的东西,还有想着动物耳朵和尾巴的少女,长着狗嘴的少年,全身长着灰色类似熊皮的女人,以及六条腿,四只手的男人。

  “这些都是你们干的!”

  魏子庚口中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这句话,身后长剑颤抖,握着刀的手青筋凸起,全身蒸腾着热气。

  他正在竭力压制着自己杀人的冲动。

  “让我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许岳咬碎一颗牙,嘴角已经流出血丝,手中长枪红芒暴涨,若不是叶环玉竭力阻拦,何人财此时已是死人一个。

  “尚生教在中原的落脚点在哪里?这些人弄出来是给谁服务的?”

  目前能正常说话的只有叶环玉,她有条不紊的问道。

  何人财惊恐的颤抖着,被砍去的右臂血液不停的喷涌。

  魏子庚蹲下身,一手按在刀柄上说道:

  “不说?好!你也有孩子吧?你也有家人吧?再不济你也有说过话帮过腔的人吧?你知道江湖客栈吗?”

  听到江湖客栈,何人财眼睛略微放大,看着眼前的少年。

  “我姓魏。”

  姓魏?何人财突然想到,客栈大掌柜也姓魏,那么眼前的少年是谁便显而易见了。

  魏子庚继续说道,眼神语气都带着玩味,

  “我会动用江湖客栈在江湖所有的眼线,找不到那尚生教,我还找不到你的家人?这段时间你可千万要活着,到时候我会把他们送到你面前,让你的孩子,你的妻子,你的父母挨个尝试他们受的苦!”

  话到最后,魏子庚竟然笑了。

        江南道,陵州城外,一个破落的村庄内。

        这个村子叫富岭村,有些陵州帮衬,即便不会让所有村民都大富大贵,但绝不应该如此残破才对。

        村内道路皆用青砖铺就,甚至于村中那棵大槐树下有着一面迎风而动的酒肆招旗,青砖瓦房立在青砖路两侧,一切陈设无一不彰显它昔日的热闹景象。

        可是如今却是家家缟素,一片萧条之感。

        村东头,经过一片药田,那棵大桃树之下是个简单却被收拾的很干净整洁的木屋,低矮的篱笆院墙内晒着一层又一层的药材。

        一位七八岁的孩童正在这里翻动着草药,以保证所有药材都可以晒到太阳,随后便转头,熟练的观察着每个熬药火炉的火候。

        孩童一人便要看八个药炉,反倒是乐此不疲,只是时不时看一眼桃树下,躺在躺椅上,睡着觉的中年人。

        “这炉药味道不对,断红草缺了三钱,胆木缺两钱。”

        说完,中年人又打起了呼噜,孩童只是“哦”了一声,继续熬着药。

        此时,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一个年不过十的少女来到了药庐,尚未至此便大声喊到:

        “孙大夫,快救救我女儿吧!快救救我女儿吧!”

        被这一阵骚动惊醒,中年人坐起身,打了个哈欠,看向中年妇女道:

        “怎么了?”

        当他再看到少女模样之时,脸上神色微微一变,一改之前的慵懒说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她会这样?!”

        少女的双耳明显是被某种东西咬下,伤口处任能看到被撕咬的痕迹,血肉模糊,而少女此时已经是脸色惨白,冷汗淋漓。

        “从……从村外不知哪里来的野狗,我女儿给了它吃的,不曾想野狗没有报答,反而被咬掉了两只耳朵!”

        女人面色惊恐的说着,泪流满面。

        看着这伤口,中年人陷入了沉思,他并不是在犹豫如何医治,而是在犹豫要不要治。

        许久过后,中年人这才下定决心,说道:

        “可以治,但被野狗所咬的耳朵肯定是不能用了,只能用其他来代替了。”

        中年妇女长舒了一口气,之后似乎知道中年人要说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双兔耳说道:

        “这是从刚杀的兔子上取下来的,要不……给她换这双吧。”

        中年人眉头紧皱,中年妇女此刻却是面带惶恐,不敢抬头看中年人,晒药孩童听闻愣了片刻,随即继续看着每个锅中的药材。

        而在他们所住的木屋的门框之上有块木匾,那木匾之上写着三个字:

        尚生堂。

        中年人长舒了一口气,说道: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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