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时雨小传：（四）
落英宫
鬼王带着时雨来到这座位于阴狱殿深处的宫殿，落叶满天飞舞，金黄的落叶铺满宫殿一地，有两个洒扫的嬷嬷有一下没一下的忙碌着。
“王。”两嬷嬷对着鬼王福身。
“下去吧。”鬼王挥手，两嬷嬷提着扫帚而去。
时雨跟着鬼王走进宫中，两脚还未踏进宫门之内，那方噼啪落地的巨响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女子谩骂，“寒澈，寒澈，有本事你放了我，看我不收了。”
原来鬼王名为寒澈。
时雨见寒澈一抬脚时，一只碗口大的东西从宫内扔了出来，正好落在寒澈脚边摔了个稀碎。
“夫人！”寒澈的声音极尽的温柔，挥手将宫内结界解除，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宫内情况，剑锋直接袭向寒澈。
时雨想着这一剑刺下去，寒澈如不避开，怕是要正中肩胛骨。
谁知寒澈伸手，剑指一出，将剑刃夹在剑指之中，那柄袭来的剑被死死固定，动惮不得。持剑之人正是方才出声的女人，她立在宫内，寒澈挡在之间，时雨看不清那女人的样貌。
“你到底想怎么样？”女子再次怒道，“携我来鬼界，囚禁我，你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
寒澈弹开剑刃，力道大的让那女子松开了手，那柄剑被抛出，在空中划了一个完美的弧线，直直插入柱子中。
“你将我的法器还我。”女子伸手来向寒澈要东西。
寒澈扬了扬嘴角，微笑的弧度刚刚好，女子又一片刻的迟疑。
“还你……”寒澈柔柔道“还你也不是不可以。待夫人将孩子诞下，为夫一定将法器还你。”
“谁要生你的孩子。”女子嚷嚷，“要生和你的鬼后生去……”
手覆在女子高耸腹部的瞬间，女子住嘴了，“你……”
“莫要再说这样的话。”寒澈低头去轻抚着女子的脸，“你明知道，那不是我愿！”
“如你要子嗣，有比我更适合的。”女子小小声，“你没必要囚禁我在此。”
“承希，别闹！”语气带着隐隐的隐忍。
“寒澈，我是人，你是鬼。”女子抬头来看着寒澈的眸，“你将我囚禁如此孕育你的孩子，这是违背自然法则，要遭报应的。”
“呵呵。”寒澈突然笑起来，“承希是关心我，怕我违背法则受到报应，别怕，就算遭到报应，我也会护你母子平安。”
“谁要你护，我自己能保护好自己。”女子推开他，走到柱子前，将剑拔了出来入鞘，“你将法器还我。”
“承希乖，为夫并不是不还你，你那法器一出，这风落城半数半的鬼民要遭殃。”寒澈走进宫中，将女子揽入怀中，“时雨，进来。”
时雨听到寒澈呼唤自己，抬脚跨进宫内，美人鬼王的怀中拥着同样不属鬼王美色的大腹便便的美人，只是寒澈的脸部线条要比怀中美人更加柔和些。
“这是……”女子抬眸来看着时雨，“你招的婢女。”
寒澈点头。
“我说过，我不要人照顾。”女子推开寒澈坐下来，“你将法器还我便是，我不会伤害风落城任何城民，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不可。”寒澈摇头，眼神落在女子高耸的腹部，眸中柔和，话语温柔，“承希听话！”
女子知无法改变寒澈的想法，无奈地耸耸肩，“她叫什么？”
“时雨！”时雨向女子福身，“夫人，小女名时雨！”
“时雨。”女子点头，“倒是个好名字。”
“承希，接下来由时雨照顾你的生活起居。”寒澈上前来再次拥着女子，声音轻柔似温暖的春风，“你莫要再动怒，有什么需要直接和时雨说便可。”
“我何时才能回人间？”
女子的话让寒澈的眉头一皱，似有不悦，嘴巴动了并未说出口来。
见寒澈不言，女子点点头，双眸中全是失落，“好，竟如此，我便不再问。你要的是腹中子嗣，于我便生下你这孩子，到时，到时……”话至此，女子的脸涨得通红，脸上的怒气可见，侧过身去不看寒澈。
“时雨，好生看着夫人。”寒澈向时雨吩咐后，转身离开。
从刚才寒澈和女子的谈话，时雨大概明了一些事情，这女子是人类，被鬼王挟持至风落城，孕育了鬼王寒澈的孩子，这女子应是想回人间。
“你在想什么？”女子问。
“夫人。”时雨抬头望去，女子坐在那边，拾一方帕子在擦拭刚才的剑。
“时雨，你过来。”女子招手，她来到女子身边。
“夫人。”时雨来到女子身边，女子擦拭的剑刃上倒影着她的容颜，清晰可见，她脚下微微一个趔趄，有些慌乱中扶着桌子站定。
三百年来，时雨第一次清楚的见到自己的模样，剑刃反射出那张容颜让她微微一愣。清秋说她遗传了母亲的容貌，是个美人胚子。
美人，她这三百年来倒是见识的不少，真正让她惊艳的莫属今天所见的鬼王寒澈和面前这位夫人承希。
因着她之前没有鬼魄，只靠着鬼息而生活在风落城。旁的人自是能见着她那虚弱的模样，她自己这三百年来却从来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
如今能在剑刃之上视得自己样貌，许是多亏了寒澈助她半魄，才能让她那虚弱的魔息有了半透明的形态。
自己容貌虽和寒澈、承希不属柔美形，更偏硬一些，她想到了人间一个非常适合词。
英姿飒爽！
对，就是英姿飒爽！
“时雨。”承希打断时雨的沉思，“你多少岁？”
“三百岁。”她诞生于风落城至今三百年，按照鬼城的年纪来说，应该算是三百岁了。
“你已呆在风落城三百年……”承希甚为惊讶，擦拭剑刃的动作变得缓慢，“为何不转世？”
“夫人，我是鬼胎！”
“鬼胎？”
“我母亲怀胎而亡，至风落城诞下我时，我并没有气息。”
“你母亲呢？”
“三百年前投胎转世了。”
承希擦拭的动作停顿，抬头来看着时雨，眼中全是惊讶，“她丢下你，投胎……”
“不。”时雨摇头，“她诞下我时，并不知道我能……”她顿住，找寻合适的词，却发现遍寻自己所知，没有能更好描述自己身为死胎变成鬼胎，最后被骁王百川‘救活’的词汇。“我母亲诞下我时，我并无鬼息，待她转世时，我才被骁王百川‘救活’。”
听至此，承希将剑轻放在桌上，伸手极尽温柔地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你也是个极可怜的的孩子……”
“不。”时雨说，“我有清秋。”
“清秋？”
“算是……”时雨想想，“我的养母，她待我极好。”
“那就好。”承希点头，重新拿起那把剑陷入沉思。眉峰紧皱，脸上有些难堪。
“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时雨察觉，上前想扶她，却被承希抬头阻拦，“无碍，只是心悸。”
那把剑似乎对承希来说很重要，她不停地擦拭，一遍又一遍，时雨再无话，站在一旁看着她忙碌。
外头风起，飘落进来几片泛黄的树叶，随风而落在剑刃上，“入秋了吗？”承希抬头望着宫外缓缓说道，“我已来风落城一月有余了，不知……”
话至此，顿下。
时雨想，承希许是想人间的家人了吧！
她不知道家人的重要性，从有认知以来，她的生命中只有清秋，如要按照人间的理解来说，清秋就是她的家人吧。
“夫人，你想出去走走吗？”时雨问。
“时雨，我出不了落英宫。”承希摇头，惋惜，“寒澈布下结界，我只能呆在这个结界之中，脱离这个结界，我会受阴气所绕，这孩子……”她覆手在肚子上，“这孩子也会受到波及。唉，这一月有余的日子里，我一直呆在这落英宫，也算习惯了。”
她差点忘了，承希是人，如今能呆在这鬼界，她还觉奇怪，没有受到阴气所绕，原来寒澈已在落英宫落下了结界，护承希和孩子周全。
风落城没有四季，全年落叶纷飞，金黄的树叶铺满了风落城，让这座传闻中的鬼城看起来并没有那么阴森恐怖。
一日，一日，一日。
承希的肚子越来越大，本就只有落英宫可行动范围，如今因着临盆在即，承希更是行走的次数渐减。
这些日子时雨陪伴在承希身边，每日里除寒澈过来探望和睡觉外，那柄剑成为了承希唯一的消遣，一遍又一遍的反复擦拭，就算那剑刃已可当镜子使用，承希还是不厌其烦的每日要将那柄剑擦拭无数遍。
时雨终是没有忍住，脑子管不住嘴，问出了心中所想，“夫人，这剑对你很重要吗？”
“这把剑……”承希擦拭的动作停顿，脸上微微一笑，“很重要。”当她的手碰触到剑锋时，停顿下来，似又想起什么，脸上的笑溺着蜜般。
“你要听我和寒澈的故事吗？”承希问，似乎也不等时雨的回答，径自喃喃道，“我这柄剑第一次添血，却是正中寒澈胸口……”
承希缓缓述说着她和寒澈相识相爱的事，时雨静静地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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