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密道在城内的进出口物业,被王羿选中了一处紧临东城墙跟儿的陈旧民居。这里是成片的低矮平房及破旧窝棚,周边连一处像样的高大建筑也没有,是城内地地道道的贫民区。
王羿将城内进出口选在此处,一开始令杨举颇为不满意,但先前有言在先,一切皆按王家兄弟的布置来办,所以尽管心中不满也不好异议。认为像自己这等身份之人,若日后频频出入于此等贫区杂市,似乎与自己身份不符容易引人耳目。
但将地点选在此处,王家兄弟却有他们自己的看法。按他们对杨举的建议来说,此处地处贫民百姓聚居地,成分复杂混乱不堪!一旦日后杨举在进出时漏了行踪,被日本人监视跟踪,那跟到此处也就基本上算是跟到头了!正因为此处贫民杂居皆为贫苦之辈,那么日本人若想在此处设伏监视皆为不便,很容易在还没站稳脚跟便暴露了!但此处即使日后被暴露锁定了,那么大队的日军若想冲进这层层堆叠错落杂垒的贫民棚户区来拿人,杨举也可趁着地形熟悉有充分的逃跑时间。若是想在此处大举搜查抓人,那便更是大海捞针无从说起了!从这点来说,王家兄弟认为将密道口设在此处,便远远好过临街大宅!只是要委屈一名号中兄弟,日后便要长年累月的在此贫民之地坚守看护了,照王羿的话讲,只要能守住密道口不被泄露,这里便万无一失!
由于地处居民聚居区,王家兄弟在开工挖掘时便不敢大肆动土全力开掘,生怕惊动了左右邻舍那些长年累月窝在家里混吃等死的穷光蛋!故,开工之后的进度并不是很快,一切以稳妥为首要!至于先前居住在此民房的一双兄弟,好吃懒做的啃光了老父老母留下的最后一点儿家业,便整日不分昼夜的窝在房内等死!四下邻居皆厌烦此兄弟俩不求上进颓废疲懒,人人不愿与之交道,此哥俩几乎是与外界隔绝一般!王家兄弟俩之初将地点选在此处,也正是看上了这点便利。
而张武待王家兄弟俩敲定地点后,则手指一动,这哥俩当夜便被手下悄无声息的取了性命!连夜用手推车拉走找地儿埋了!这么做倒非是张武不愿意花钱买下此哥俩的祖屋,实在是张武从心里便信不过穷人!他认为人穷则必诈!万一此哥俩糟蹋完了买祖屋的银钱后,回头再去别人那儿卖一回消息,那便不太好了。还是取了这两个废物的性命保险!也算是给地方上省点儿粮食吧!
王家兄弟悄无声息的秘密施工之际,张荣那边儿也照杨举的意思,将欲派往日军领事馆警察署内的细作挑选出来了。杨举在听完张荣的讲解后,便立刻指示张荣带人上山来见自己。
此人姓岳名桥二十七岁,乃本地城中土著。早年间家境还算过的去,在城里也颇算是个大家族了。这岳桥十四岁上家遭变故,一月之间爹患急症苦撑了几日便撒手人寰了!爹走后三七未过尸骨未寒,娘便做下了惊天彻底的败俗之事!在家与小叔子私通,被本家长辈给逮了个正着!当年还是懵懂少年的岳桥,也知道此狗男女做下了大义不容污秽家门的不德之事,硬是凭着一副十四岁的单薄身板儿,抄起家里的菜刀深夜拍门叫开了二叔家,一刀一刀的活劈了这个寡义廉耻愧对父亲的二叔!
事后,一众本家亲戚反复商议,认为岳桥身为人子替父雪耻,清理门户以正家风并无不妥!便联合力保岳桥不受官司!而二叔浑家也知自家男人死有余辜不值同情,便连自己男人的身后事都未操办,由夫家长辈代写了一份修书于己,隔日便收拾细软回娘家了!
这民不告官自然是不究的了,加之办案警察收了岳家长辈的不少银钱,正自乐的清闲!于是这岳桥生劈一个大活人的案子,便悄无声息的盖了下去。
谁料不知是这岳桥天生命不好,还是他母姚氏太过风姿诱人淫荡招蝶,三月之后居然又与岳桥的亲三叔给搭上了!这回岳桥的这位三叔不仅不避讳本家及众人,还大张旗鼓的四处发帖子,公然要迎娶自家嫂子过门为妾!还扬言兄亡而弟及,乃天经地义!只是不知他口中的这位“兄”,指的是他大哥还是二哥罢了!
这回可不是他岳桥揣把菜刀,便能去其家将人家活劈了的了!岳桥的这位三叔当时在省城可不是个一般人物,乃当时山西省政务厅的民政司副司长!如此一来莫说岳桥的这位三叔,当时早为了预防他二哥的前车之鉴而出入配人了,就连这岳家的一众本家长辈,此刻也皆无人出头异议了!有的人还为了巴结这位当官儿的亲戚,居然说什么能由老三来照顾他嫂子最为妥当合适,由老三来勉为其难的看护着他嫂子,也省的日后他们一众长辈儿再为这个妇人操心了!
结果身单无助的岳桥,在他娘的再嫁大婚之日,便在家跪在其父的灵前,磕了三个头上了三炷香后,便去投靠这座城市里最大的黑道帮会——“亭裕隆”了!
当时接岳桥入门的师傅叫沈断,是当时亭裕隆杨家兄弟俩麾下的一名重要干将!早就将其岳家此桩人伦丑剧,当做茶余饭后之闲谈消遣的沈断,见这事件中的大孝子岳桥,居然在他娘的再嫁之日,跑到他这里前来投奔入门!便对其道:“你就是那个举着菜刀连剁你二叔十八刀的岳桥了?”
当时年仅十四岁的岳桥,在面对如此一个名满江湖的黑道大哥的询问下,却显的面色不怯神行气定!跪在沈断面前回话道:“回沈先生的话,是十六刀!不是十八刀!那天是我父亲过世的第十六天上,我心里记的很清楚,用家中菜刀向那淫贼的脸上连砍了整整一十六刀!”
当时的沈断在听完岳桥的回话后,这位砍人无数的黑道枭雄也不禁心头为之一颤!想他一个年仅十四岁的瘦弱少年,第一次举起刀去杀人,杀的还是一个身强马壮的成年人,并且此人还是自己的亲二叔!可他在举刀剁人之际,却能如此气定神闲的默默数着剁向他二叔脸上的刀数!此少年天生冷峻沉稳,且心狠手辣!绝非泛泛之辈!
这么看着他便觉的颇有东家大少爷杨举之风!却似乎比之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沈断暗想,咱们大少爷在与人动手之际那也不过是下手颇为狠辣!招招力求在最短时间内,以最直接的手段令对手失去抵抗,致敌于人!最多在对手失去反抗之后,再补上几下狠招,以防对手拼尽最后一口气反噬于己!为了大少爷的这个天生狠辣的性格,自己平日里再跟府中的徐长冠徐师傅聚首闲聊时,作为大少爷的授业恩师徐长冠,也没少常常感叹大少爷天性狠辣并非宽厚待人的仁淳之辈!自己这个当师傅的业孽不浅责无旁贷!可现在看起来,与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少年相比,似乎咱们家大少爷便好像跟佛祖差不多了!毕竟咱们大少爷跟人动手,至多也就是断人筋骨废人手足!却还毕竟不取人性命啊!
沈断看着跪在面前的岳桥,退后两步回坐到椅中,端起桌上的茶碗,一边用碗盖儿拨拉着碗中茶叶,一边端详着岳桥问道:“我且问你,若我此刻收你为门徒准你加入亭裕隆,你是否会要求我动用号中的势力,帮你再剁了你三叔与你母亲,与你父亲出气啊?”
“不会!”岳桥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沈断,冷静的道。那眼神分明便不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所能释放出来的。
“哦!”听岳桥如此言道,沈断颇为诧异的继续问道:“既不需要咱们号中的兄弟为你出头,虽你父亲下世母亲再嫁,但你岳家在咱们城里也算是个旺族大家了,生活还是应该不成问题的。那你此刻前来投奔咱们,所谓何举啊?”
岳桥依然坚定的看着沈断道:“我不需要咱们号中的诸位兄长替我出头,是因为我不愿此等大辱之仇假手于人!日后我有能力亲手血刃仇人时,定会以己之力慰我父在天之灵!今日恳请沈先生收我为门徒准我入会,便是我有能力日后亲手报仇的第一步!”说罢便又在石板地上触地有声的磕头!
沈断道:“你先别忙着磕头,咱们亭裕隆可向来不收废物,若是能在咱们号中磕几个响头便能入会,那咱们号中可早就站不下人了!”
听沈断此言,岳桥便停止磕头,还是那般目光坚定的盯着沈断,一时间搞的沈断也颇为不大自在。
沈断表情复杂的看着岳桥道:“我再问你,若我现在收你进门,待日后你有能力亲手报仇之时,可会在手刃仇人时连你母亲也捎带了?”
岳桥坚定道:“不会!”
沈断问道:“为何?”
“因为我知道我爹舍不得我杀了我娘!”岳桥毫不思索道。
其实从心里来说,当岳桥深夜登门手刃二叔为父雪耻的义举,在这城里传的沸沸扬扬时,沈断便早已在心中暗暗欣赏这个快意恩仇的忠孝孩子了!只是觉的这孩子现在虽年纪尚小,但骨子里的那份狠辣天性却早已锋芒毕露!若今日真的将其收入门下,怕是日后的江湖上会因为自己今天的决定,多出不少腥风血雨来!
不过当年的沈断千想万思,却也不会预料到他当年收岳桥入门的决定,日后却也并未在江湖上起了什么大的血雨波澜!反倒是为远在大海彼岸的东瀛国,日后留下了一个老大不小的麻烦!
沈断在当天正式排辈分收下岳桥后,便将这个少年当做是自己的子侄一般教导!生怕因为当年自己的决定,为这个本已混沌不堪的世界再添一个混世魔王出来!
谁知在收岳桥入门的第二年头上,沈断便在一次与南方帮会的大交易上出了事故!对方突然翻脸黑吃黑的下手杀人!那夜亭裕隆吃了多年未见的一次大亏!
当时亭裕隆的所有精英几乎全在现场,一场血战过后,对方前来交易的二十三名人员全部横尸当场,但亭裕隆却损失了当时号中的大将沈断!
沈断死后,杨焕裕开始正式提拔启用张武张荣两兄弟接替沈断的位置,但当时年仅十五岁的岳桥,在少了沈断这位对其相待有加的大龙头荫护下,却显的更加孤独与无助!好在是块儿好钢便需要千般磨难的无情锤炼!岳桥在刚满二十岁那年,便因为其办事稳妥出手干脆,被张氏兄弟视为手下得力干将!开始统领分舵施展才华,在江湖上显露头角!
只是此时的岳桥,却随着岁月的流逝,开始对世间万物的认识有了转变!
六载寒暑的轮回,也不知从哪一天起,在他的心中似乎已不再怨恨自己的三叔与母亲了!
这些年下来,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自己身边也走马灯般的拥有了许许多多的不同女人!每一个女人都风姿有异各具千秋!虽说自己还未像传说中梁山伯那般,曾为哪位女子伤情不已无法自拔!但对其中两名女子还是颇为中意流连忘返的!
玩儿过了女人懂了情的岳桥,似乎对当年母亲及两位叔叔的不义之举有了一定程度上的重新理解!这些年他曾多次暗自打探母亲与三叔的生活,也曾多次偷偷远视母亲,得到的答案全是幸福两字!
每次他暗中偷见母亲时,总能从她那开满桃花的脸上看出满足与幸福!这在他从前的记忆中是从未有过的!也许母亲是一个能在任何男人怀抱里得到满足与幸福的女人,但偏偏在自己的父亲那里却不行!偏偏又错误的有了自己!偏偏自己又是一个身为人子的儿子!也从而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岳桥曾无数次想过,当年若母亲厮混的不是二叔,自己说不定便不会在区区十四岁之际便朝别人挥起了菜刀!但他又一次次的否定了自己的推断!最后的结论是——在他当时的那个年纪,以他当时对于人间万物与情感的理解,无论是谁,他都会尽一个儿子的本分,将那个把母亲拥在怀里的人剁烂!
是啊,母亲天生便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庸脂俗粉!她太风华绝伦了!太风韵动人了!以致让身为旺族大家的众位叔叔,都不顾廉耻的甘冒天下之大不韪,赴死一尝!但以现在的他看起来,母亲显然也没多大的错!人的情感又岂能长期的压制与消融!错就错在父亲不该将母亲这样的一个妇人娶进门!错便错在自己不该是个儿子!一个他的父亲正在蒙受耻辱的儿子!
算了吧!就让他们一家人快快乐乐的好好活着吧!所有的痛苦与屈辱,就让自己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来承受吧!不知从哪一天起,岳桥便彻底的放弃了他当年的誓言!虽然现在的三叔早已不再是当年风光无限的省府要员了!虽然自己也不再是当年那个走投无路欲哭无泪的懵懂少年了!但一切都算了吧!
有时岳桥自己都不理解自己的大度!曾经甚至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便是一个不忠不孝的混蛋!愧为人子!他不明白,这只是以他的学识与思想理论,不够理解这一切罢了!
一个人的修养决定一个人的行为!那什么又决定一个人的修养呢?是学识?是环境?是天性?都不是!真正决定一个男人修养的是身份与低位!
一个男人只有在其身份与地位都得到满足时,他的自尊心方可得到满足!这时他的宽容与肚量方可无限的扩大!这样的男人往往会表现出常人难以模仿的仁慈与海涵!就像一个一名不文的穷光蛋,很难理解一名绅士的行为一样!
若是你见到一位功成名就的权贵,同样也在处处表露出那种发自骨子里的龌龊与蛮横,处处欺压比他身份低下的人,那便代表他的权贵得来的太过恶心与屈辱了!若不在比他身份低下的人面前发泄一下,这人便要撑不住了!这些人在本质上来讲,也是自尊心极度匮乏之辈!
贫穷代表野蛮,富贵代表文明!这是一个千古不变的常理!在一个自尊心长期得不到应有尊重的男人面前,一点儿在旁人眼中微不足道的小事,便可点燃他心中的无限怒火!这把怒火足以燃烧一切!包括他的生命!
自古以来,有多少人是因为一点儿鸡毛蒜皮般的小事,而引发冲天血案!又有多少人是因为对方的一句无礼之言,而与对方大打出手不死不休!这都是一个男人在自尊心极度匮乏的环境下而引发的!
而一个男人在他的低位与荣耀高度提升后,往往他们的内心便会宽容的很,阳光的很!这使得他们无论是从言行或者思想上,都让人觉的是那么的高尚!平日里足以让其他人为之付出生命来捍卫的一些东西,在他们的眼里,只不过便如清风佛柳般微微一笑罢了!
岳桥显然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的,我们的太多世人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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