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未知的怪物，沈行舟与杨家女儿手腕处相似的黑色印记，被吸取了魂魄的离魂之人，以及如今她手里的这株夜情，似乎将整件事描绘得愈发扑朔迷离。

        药郎所指的山洞就在后山处，距离并不算太远，姜岁玉和秦胜意没过多久便来到了山脚处。拾级而上，姜岁玉仔细地观察着四周。

        片刻后，她停下了脚步，褐色的地面上还残留着脚印，那些印记一路往前延展去，最后进入了前方的山洞。

        那应当就是药郎所说的山洞了，他能安然无恙地进出，还采摘了一株夜情，至少可以说明那个怪物并不是永远呆在山洞里。

        她抬眼看了眼天色。

        此时，已近黄昏，夜晚将至，对于如今九渊城的人来说，夜晚已经成了令人畏惧的存在。

        身处凡尘界，此界能够承受的灵力顶峰便是筑基，哪怕是从修真界中而来的修士，实力也会被压制在筑基期左右，妖邪亦是如此。

        姜岁玉决定等一等，等到夜晚来临，亲眼看一看对方究竟是什么。

        她没有冒冒然靠近山洞，反而推开了几丈，利用地形，隐去了自己的身影。为确保万无一失，姜岁玉又略略改了改附近灵草的分布，以夜情为中心，形成了天然的小型迷障。

        秦胜意忽然开口道：“这是在做什么？”

        姜岁玉有些微愣，阵法之术，对于修真界中的修士来说，算是必修的一项课程，若是在历练中遇到危险的存在，便可以凭借它徐徐而图之，或是用传讯符与宗门联络，可秦胜意却是从未见过。

        姜岁玉心中不免有些好奇，她问道：“那若是有一天遇到了无法相抗的危险呢？”

        秦胜意垂眸看她，黑白分明的眼瞳没有一丝波澜，他完全没有考虑，简单明了吐出了几个字。

        “我不曾遇见过。”

        姜岁玉一时怔在了原地。

        这句话若是由他人嘴里说出来，便是无端透着一股狂妄，可秦胜意这语气，并无自傲，也非炫耀，倒像是在陈述事实。

        可偏偏正是如此，才无端让姜岁玉想到了在古卷中见到的一桩旧事。

        数百年之前，修真界中曾掀起过一场腥风血雨，名为“金阳谷”的门派在一夕之间成了人人讨伐的对象。

        传闻中，金阳谷出身的修士，以“鬼道”入世，无心无情，无悲无喜，在人间化身为修罗。他们不知疼痛，悍勇非凡，在最初也是对抗魔修的一柄利器。

        然而随着魔修沉寂，修真界迎来安宁之时，众人这才发现金阳谷的修士竟然是一群可怕的怪物，他们的眼中没有善恶界线，做事全凭喜好，遇见喜欢的，便会不顾一切地去抢夺。遇见厌恶的，便理所当然地抹去。

        对于他们而言，这世上确实没有无法相抗的存在，因为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百年之内，金阳谷造下的罪孽无法估计。

        于是，以白玉京为首，各个宗门对其展开了讨伐。血战七日后，金阳谷内弟子无一幸存，偌大宗门消弭于历史中，金阳谷也成了众人缄口不提的存在，唯有古卷中，寥寥数笔勾勒出了大概。

        那一瞬间，姜岁玉恍惚以为自己面前站着的就是金阳谷的修士。但很快，她便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尽管相处的时间还很短暂，但是秦胜意给她的印象却不坏。

        从前她的生活中，尽是如宋知年，薛岐这般将真实的自己裹起来的人，而秦胜意表里如一的坦率，却是让她在相处中感觉轻松不少。

        思索间，夜色已是缓缓降临，耳边传来了极其细小的声音。

        不远处的山道上现出了点点光芒，姜岁玉偏头去看，随着火光逐渐靠近，一道人影也慢慢出现在了眼前。

        待姜岁玉看清楚对方究竟是谁后，眉峰已是深深蹙了起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沈行舟，他孤身前来，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确认周围没人后，才提着灯笼快步走进了山洞。

        早在见到沈行舟手上的印记时，姜岁玉心里就有了猜测，此时倒是并未有多大的惊奇。她现在只想知道，对方身为九渊城的城主，在这件事中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秦胜意看着她，问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姜岁玉正想说话，却听山洞里传来可怕的震动声，紧接着沈行舟的身子便如风筝似的飞了出来，他噗通一声摔在地上，咳嗽了几声吐出了一大口血。

        山洞内传来女人的怒吼。

        “滚！”

        沈行舟吓得面白如纸，他顾不得身上的伤痛，跌跌撞撞往山下跑去。

        紧接着，山洞里传来厚重的脚步声。

        那个怪物，正在往外走来。

        姜岁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然而也正是这个时候，秦胜意突然扣住她的肩膀，将人掰了过来，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似乎有些不悦。

        他什么也没说，但姜岁玉竟然诡异地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刚才的问题，她还没有给出答案。

        她有些哭笑不得，正常情况下，哪里会有人做出这么不合时宜的举动。

        但此时此刻，若是出声，恐怕会引起怪物的注意，于是姜岁玉干脆握住了秦胜意的手。

        摊开对方的手掌，姜岁玉一笔一画写下一个字。

        “等。”

        姜岁玉的指尖带着点暖意，酥麻的触感如同一片轻羽，从掌心间一点点传来。

        他垂眸看向眼前的少女，对方用妆容遮去了本来的面目，但是那一刻，他仿佛透过那层伪装看到了她真实的模样。

        清晰又鲜活。

        秦胜意的眼眸波动了一瞬，现出有些奇异的色彩来。

        夜色下，山洞里的怪物也现出了全貌。

        与厚重的脚步不同，光从外貌来看，那是个极为瘦弱的女人，她光着脚，一步一步走得极慢，每走一步，脚底便会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的身上遍布着恐怖的伤痕，像是被熊熊烈火所炙烤过，以至于伤痕累累。

        一阵风吹过，吹乱了她的长发。

        她抬起手来，拂开面上的长发。

        也正是这一刻，姜岁玉的眼前泛起一道细碎的银芒。

        她看到了：

        一根粗长的银钉贯穿了女人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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