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濯缨母亲入宫之日还未到来，却有另一桩事引得了满宫的议论。

        乾元十四年正月初七，沈眉庄，薨了。

        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玄凌封锁了消息，众妃只能听皇后提起。朱宜修说沈氏是因病亡故了，内中缘由却讳莫如深。而陛下感念甄氏与她的友谊，竟恕了甄氏言行无状、以下犯上之罪。并且复她贵人之位，只是没有再给她封号。兜兜转转，甄嬛终究又回到了这最初的位子。

        沈眉庄虽已是戴罪之身，毕竟她父亲沈自山还在前朝效力。玄凌给了她死后哀荣，追封其为嫔，同样褫夺了“惠”字封号，称为沈嫔，遗体奉入延年殿。说人是病故的，玄凌却不许除甄嬛之外的任何人进去探视，更不许人私底下祭拜。

        隔日众人聚在凤仪宫请安，皇后在朝阳殿中说起此事时很是唏嘘。解了禁足的甄嬛并没有来，听闻她大病了一场，大大小小的嫔妃们都赶着去瞧了一圈，回来时都颇有些幸灾乐祸。然玄凌却并不许怀着孩子的濯缨去探望，没叫她看见甄嬛那张悲伤憔悴的脸。

        这样的情形，濯缨早有预料。

        甄嬛不愧是甄嬛，不过半年便能复起，实在厉害。然而沈眉庄与她的确是姐妹情深。沈氏死因有异，也许是她深知自己再无重获玄凌宠爱的可能，又早已冷了一颗火热的心，竟情愿以死自证清白，只求玄凌饶恕甄嬛——或许唯有这样的情况，才能叫甄嬛悲伤的如丧考妣。

        玄凌一丝消息也不曾透露，这是曹婕妤与濯缨几人的推测，但是估计也八九不离十了。

        大约世上的皇帝总是这样坦荡。可以毫无顾忌的把一个女子捧上天，也可以在下一瞬毫不犹豫的将她拖下地狱。高贵还是低贱，都只在他弹指间的抉择。

        濯缨不曾问过此事，在玄凌面前，她向来识趣。她现在要做的，只是好好的护好腹中的这个孩子和迎接母亲的到来——她阔别了二十七年的母亲。

        乾元十四年正月十五，恰是元宵佳节，阖宫欢乐。这样喜庆的日子里，余容华之母、年近半百的夏氏入宫了。

        她穿着一身靛蓝色的锦衣，发髻低挽。轿子停在贞顺门外，门内有玄凌赐下的供换乘的歩辇。她立在宫墙外，奇异的抬首看着偏门里禁内的天空——澄净没有一丝云彩，与她数年前隔着另一道门所见过的漫天彩霞并不相同。

        “夫人。”奉命而来的南星偷偷看一眼这戴着面纱的女子，小心翼翼道，“该启程了。”

        这女子却静默了一瞬。修长的身姿立在日头下，脊背骄傲的挺直着，似一支清癯的梅花。她并不曾回首看过一眼那婢女，只是用微微低沉并不好听的沙哑声音道一声：“走罢。”

        正月里的风不算温暖，踏着永巷新扫过带着薄冰的玉石板路，穿过深沉赤色的重叠宫墙，拂过太液池缭乱疏落的柳树，便到了余容华仿佛远离了六宫俗事的虹梁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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