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这位姓周的驸马似乎极得皇帝的宠幸。皇上甚至领着朝臣们早早的便侯在了仪门外，等不及回到富丽堂皇的重华殿君臣相乐，他便与才卸了一身盔甲的妹夫攀谈起来。内侍小跑着过去通传公主殿下到了，他侧过脸，远远瞧见濯缨被侍女们簇拥着过来，便笑了起来。皇帝为人也是意外的和蔼，他朝着濯缨的鸾车挥一挥手，复转过头去，与被人们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的着了绛紫色官袍的男子说着什么。

        宫人们环顾四周，似乎并未发现青雀所说的那位女子，全都窃窃私语起来，笑道：“青雀儿，你莫不是诓骗殿下，驸马身边哪里来的女子？”另一个脸庞圆圆的侍女亦笑得眉眼弯弯，嘻嘻道：“是啊是啊！谁不晓得驸马对咱们殿下用情至深，又怎会带其他的女子在身侧呢？”

        青雀儿虽被质疑，却并不生气，环着濯缨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服侍她下撵，待公主站定了，又与另几个侍女一道为殿下摆好了裙摆，一边瓮声瓮气道：“等着瞧吧！”

        濯缨踏着镶着珍珠的云丝绣鞋，步履微缓，小小的一段路并不漫长，却让她想起许久以前，她还是一个小小的倚梅园的莳花宫女时。那时，她也是这样，越过一群乌泱泱的宫女，在许多人各式各样目光的注视下，来到玄凌的面前，跪在了坚硬的花岗岩地面上。可他并不曾问她的名字，他的目光温和而隐含几缕清冽。瞧见她平凡的面孔时，他的神情也不曾闪过失落，只是微微笑了起来，深邃的瞳仁闪着细碎的光，澄净的似一颗琉璃。“还这样小呢。”他的【声音像是一汪碧波，喉间有凉薄意味】，可他的为人似乎并不凉薄，只冲她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他的手既已这样好看，便衬得她因常年劳作而粗糙黢黑的手愈发丑陋难看了起来。她并未顺从他的意思将手伸出，可他并不在意，只是转而摸一摸她绒绒的脑袋。他的掌心温暖极了，像是幼时兄长曾冒着寒风紧紧牵着她的小手走过长长的山道。他似乎并不在意那日与他在倚梅园相遇的女子是何身份，只是十分随意道：“朕问你，“朔风如解意”的下一句是什么？”

        她晓得这句诗是唐代崔道融的《梅花》，她的父亲是个落第的秀才，从前闲暇时是教过她这句诗的。可是那日在倚梅园与陛下相遇的女子并不是她，她若冒认，便是不诚，若有一日真相大白于天下，势必为父兄所耻。她犹豫了的。可是她想起母亲的病，想起下落不明的哥哥，想起她风雨飘摇、岌岌可危的家。她只好慢慢的垂下了眼睫，跪在坚硬的花岗岩地面上，她的心也慢慢坚硬了起来。她一字一句，缓慢诵道：“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横笛和愁听，斜枝倚病看。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她其实并不喜欢这首诗，如同朱宜修并不喜欢朱柔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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