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雾散时
阴暗潮湿的巷子里，垃圾的腐臭味简直熏天，让人脑袋不自觉发起胀来。
身型清瘦高大的男人本来被纹身男揪着头发，下一秒像是忍耐到极限，他突然发力攥紧对方的胳膊肘使劲往后一扭！
“啊！”
伴随着纹身男的惨叫，男人抓住机会将对方甩开。他腿用力踹在对方的肚子上，让男人身体不受控制地撞进了身后的垃圾堆里。
“老大！”
“老大没事儿吧！”
另外三个小弟立马跑上前，忍着恶臭将人扶了起来。
盛奕周摇摇晃晃地从地面站了起来，他用手背使劲蹭了下刚刚被打的发麻的半边脸颊，舌尖使劲顶了顶腮帮。
他慢悠悠地走上前，脑袋一点点抬起，碎发遮住了眉目，从纹身男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垂下来的眼睛。
此时的男人俊俏的脸上没有半点温度。他的眼神异常冰冷，眼睫低垂下来看他，乌黑的瞳孔没有一点光亮，眸色狠戾，紧盯着的幽幽的目光让人不自觉有些害怕。
借着力道，纹身男逐渐从地上站起身来，他捂着发疼的腹部，双眼恶狠狠地瞪着男人，破口大骂。
“你个臭小子！你别不知好歹！自己不给钱还打人，信不信我去警察局告你！”
“你告啊，随便你。”盛奕周懒洋洋地抬眸，唇角勾出戏虐的弧度，“反正老子不怕。”
“你！”
纹身男话语顿住，他咬紧牙关，左右来回看了看自己带的小弟：“还在这愣着干嘛？给我打啊！”
三个人不敢违背命令，一头冲了上去。
盛奕周活动了下手腕，腕骨发出刺耳的咔哒声响。见人一齐冲上来，他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慌张的神色。
等对方快怼到脸上时，他在一瞬间便有了动作。他率先将对方的胳膊抓住，使劲扛到肩上给对方来了个重重的过肩摔。
对方突然躺倒在地上，一边哀嚎一边谩骂。
对待这些言语，盛奕周的注意力却没半点分散。其中一个人凑上来伸出拳头就要往他的脸上砸，他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对方，反倒给对方肚子上一拳！
嫌不过瘾，在对方倒下的前一秒盛奕周又往对方腹部使劲踹了两下，这才松开手。对方顺势倒下。
处理完这两个人，盛奕周拍了拍手，正寻思着第三个人在哪时，突然他的身后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他的眼神骤然一变，迅速转过头。
可是已经晚了。
在他转头的同时，对方攥紧手里的木棍，在那一瞬间往他的肩膀上用力敲了下去。
盛奕周被这个动作弄的措不及防，正好被对方敲在了刚刚被纹身男捶打的地方。
他躲闪不及，被这么一打身子瞬间就软了下去，整个人不受控地倒在了地上。
一边的纹身男见状，几乎忘记了腹部的剧痛，魔鬼般大笑起来：“你小子！再装逼啊？怎么装不起来啦！哈哈哈哈！”
盛奕周咬紧牙关，心里的怒火在一瞬间达到最高点。他手撑着地面就想起来。
可是他的力气已经用尽了，强撑着的身子不住地颤抖了几秒后又重新倒了下去。
太狼狈了。
纹身男啧了一声：“既然从你这得不到钱，那我就勉为其难去你爹那要吧。”
“你敢！？”盛奕周怒斥道。
看见对方起不来狼狈不堪的样子，身后的男人得意地笑了起来。
他抓住时机，高举起木棍就要再次敲下去。
而下一秒。
在他举起木棍的同时，突然，他的脑袋传来一股剧痛。男人忍不住连眉头都拧在一起，几乎下意识转了头。
纹身男的表情变得格外不爽，还没看见坏事的人就直接开口骂道：“艹！谁tm坏老子坏事！？”
被打的男人一脸不可置信地回头，却被来人用脚一把踹了出去。
地上的盛奕周听言有些愣了神，这种时间他想不出还有谁会来帮自己，更何况他根本没和任何人提过这件事。
他下意识回过头，看清来人后，瞳孔一点点放大了。
“你来干什么？！”因为慌张盛奕周的声音拔高了几分，语气听上去像是在责备。
孟施从没打过人，更没想到自己一棒子会这么痛。看见对方的反应，她手里的棒球棍因为颤抖掉在了地上，双腿不自觉有些发抖。她呆呆地站在原地。
“哟，原来是个小姑娘啊。”纹身哥见这女的长得挺漂亮，不正经地笑了两声，逐步往这边走来，“长得挺好看的嘛，多大啦？”
孟施被吓得不轻。她的腿不自觉向后退，眼神里充满了害怕与忐忑。
“别，别过来啊……我可是会报警的！”
她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手机，发现手机并不在口袋里。
应该是刚刚付钱的时候将手机放进袋子里了。
孟施这下真的害怕了。
盛奕周见情况不妙，忍痛从地上爬起来，挡在小姑娘的面前：“给老子滚过去！”
纹身哥浓密的胡子下露出戏虐的微笑：“怎么？你女朋友？”
他啧啧两声，伸舌舔了舔嘴唇：“我看她长得还不错，如果你把她送给我，或许要账的事我还可以拖一拖。”
盛奕周咬呀切齿地道：“做梦。”
察觉到身后的小姑娘似乎被吓得不轻，身体直抖。盛奕周向后侧了侧脑袋，低声安慰：“别怕，我数三二一你就跑。”
孟施慌慌张张地道：“那……你呢？”
“不用管我，你先出去。”
“不，要不我还是去报——”
“不许报警！”盛奕周突然低声呵斥道。
孟施被这一声吓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她张了张嘴唇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不用怕，听我的，跑出去。”盛奕周重复道。
在原地沉默两秒，孟施才轻轻点了点头。
盛奕周挡在孟施的前面，护送她一步步向后退，眼睛直勾勾地瞪着纹身男。
他低声默念着：“三。”
见对方并不领情，纹身男也不打算再做商量，指了指盛奕周身后的小姑娘：“谁能把那小子手里的小姑娘给我抢过来，我给谁三百块钱。”
“二。”
刚才的疼痛已经缓解的差不多，见有钱了，三个人重新调整状态，贱笑着往这边冲。
眼见着对方逐步逼近，盛奕周几乎要把牙齿咬碎，最后一个数字被他控制不住音量般喊了出来：“一！”
孟施几乎本能地使劲往外跑。
不想跟对方纠缠太久，盛奕周也紧跟其后。
三个人追随着二人，而下一秒，警车的声音突然响起，在空中久久回荡，阵阵击打着耳鼓膜，似乎还越靠越近。
简直天助我也。
三人脚步瞬间顿住。
那个举着木棒的男人见事情有些不妙，以为是那个小姑娘偷偷报了警，不自觉慌了神：“老大，好像是警察。”
“靠！”
纹身男骂了一句，紧盯着二人逐渐消失在巷口的背影，无奈咬牙切齿地下令：“撤！”
好不容易出了巷口，孟施扶着膝盖剧烈喘起气来。
盛奕周下意识往巷子的方向望去。他的眉头紧皱，神色有些紧张。
直到确认对面没有跟过来时，盛奕周紧绷的神经终于能够松懈下来。同时，一股剧痛顺着肩膀瞬间爬上他的神经。他下意识捂紧肩膀，表情变得难看起来。
亲眼目睹木棍被打了下去，孟施缓过劲后立刻去询问男人的伤势：“盛奕周，你的肩膀有没有事啊？”
盛奕周表情松懈下来，淡定自如地摇了摇头。
但看见他额头冒出的冷汗，和紧皱的眉头，孟施就知道他是在强忍。
她二话不说拉住盛奕周将他扯到了长椅上，吩咐道：“你在这坐着，我去药店给你买些药。”
“用不着。”盛奕周叫住她，“这点小伤不至于。”
孟施站在原地沉默几秒，头也不回地说：“至于。”
盛奕周微微怔了神。
那个年代的电子支付并没有那么盛行，孟施并不常用电子钱包，因此并没有多少钱。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发现只剩下二十多块钱了。
孟施皱了皱眉，没办法只能跟药店的人要了一小瓶碘伏、一卷纱布和一包棉签。
买完东西，孟施几乎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往回跑。好在对方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并没有提前溜走。
孟施松了口气。
她走上前去，将买来的东西放在中间，坐了下来。
盛奕周的目光顺势移了过去，沉默着没说话。
孟施将药瓶的盖子拧开，用棉签蘸了蘸：“我没带那么多钱出来，就只能买到这些了。”
“嗯。”盛奕周低声应道。
弄好东西，她抬头：“除了肩膀还有什么地方伤了吗？”
盛奕周安静两秒，往有些发麻的嘴唇边指了指：“这。”
孟施定睛一看：“嘴唇怎么也伤到了？”
“磕地上了。”
孟施沉默下来。
她有些不敢去想，如果自己没有发现他，不及时冲进去的话，可能受伤的就不只是嘴唇和肩膀了。
盛奕周的下嘴唇旁边有一个开裂的小口子，此时正往外渗出血来。见这个地方有些刁钻，孟施迟疑着没下去手：“这……要不你自己涂一下？”
“为什么？”
“……”
孟施吸了口气，有些磕巴地解释：“你这伤在嘴唇这里，我怎么帮你处理？”
“噢。”盛奕周反应过来，“你是怕占我便宜？”
“……”
明明知道还说出来！
这人是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吗？！
孟施嘴角不受控地颤了颤，认命道：“是。”
不知想到了什么，盛奕周桃花眼弯了弯，活脱像一个勾人的狐狸精：“没事，我不介意。”
“……”
可是我介意！
孟施在内心大喊。
她活了十六年从来没碰过异性，更别说是嘴唇这种敏感的地方了。她哪来的勇气能下得去手？
见小姑娘逐渐泛起红色的脸蛋，盛奕周低低笑了两声。他没再为难对方，将棉签夺了过来，“你带手机了吗？”
“带了。”孟施回答。
“那劳驾小朋友给我开个相机，我对着好发挥一些。”
孟施没注意到突然蹦出来的称呼，只是下意识地去袋子里翻找手机，解开锁递给对方：“给你。”
“给我干什么？”
“不是要用相机吗？”孟施有些懵。
盛奕周顿了一下，突然笑了：“你不帮我举着我怎么看得见？”
“……”脑子宕机几秒，孟施才傻乎乎地反应过来般哦了一声。
她打开相机，不动声色地将屏幕对准男人，假装没听见刚刚的话，神色自如道：“能看见吗？”
“可以。”盛奕周忍着笑。
孟施有些尴尬地眨了眨眼。
没想再逗她，盛奕周笑了两声之后就处理起正事来。他脸凑近屏幕，透过屏幕看清自己破的位置，找准地方专注地用棉签擦拭起伤口来。
因为这个举动，两人的距离就此被拉近。
孟施像个人形支架一样一动不动地举着手机，不好意思盯着对方看于是不动声色地撇过脑袋。
“害羞？”男人突然开口道，语气轻佻。
闻言，孟施仿佛执意要和他作对，瞬间就将脸转了过来，反驳道：“我才没有。”
盛奕周一边擦拭一边轻笑：“那怎么转过头去了？”
孟施沉默了两秒，一本正经地瞎扯了一句：“你脸太大了。”
盛奕周：“……”
没想到对方会这么一本正经地回答，他没忍住笑了起来，肩膀一颤一颤的，笑声夹杂着浅浅的气息声。
“本来就是。我说你脸大，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笑得有些过头了，不小心扯到伤口盛奕周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惹得孟施莫名有些慌了：“怎么了？伤口裂了吗？”
“可能。”盛奕周皱着眉。
“看见了吧？什么事都是会遭报应的。”孟施意味深长地道。
盛奕周只能又重新将伤口处理了一遍，点头附和：“是是是，你说得都对。”
“……”
忍笑处理完伤口，怕又会裂开盛奕周特地撑了撑嘴角，免得自己等会儿绷不住又会笑起来。
很奇怪的事情。
他今天的笑点怎么变得这么低了？
见对方涂完了，孟施将手机拿了回来，才刚锁屏要放进塑料袋里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孟施只得再度把手机解开，看了眼来电显示，不自觉有些紧张。
盛奕周不动声色地朝她看了一眼。
孟施敏了抿唇，按了接听：“喂，妈妈。”
电话里头传来女人焦急的声音：“施施，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啊？你去哪了？”
“我本来是走在回去的路上的。”孟施没把盛奕周打架的事情说出去，改口道，“但是我有一个朋友她坐公交车坐错了，问我该怎么坐，我现在在跟她解释呢。”
盛奕周挑眉。
电话那头长呼了一口气，像是终于放下心来：“哎呀你可吓死妈妈了，我还以为你路上出什么事了半天都不回来。”
“不会的，我马上就回去了。”
“那行，早点回来啊。”
“嗯。”孟施说，“那我挂啦？”
“好。”
孟施挂断电话。
手机“嘟嘟”响了两声之后她才松了口气。
虽然没有开免提，但盛奕周也能根据孟施的话多少猜到一点。他挑眉，眉眼透露出股玩味的神色：“怎么不跟你妈说实话？”
“你傻吗？”孟施几乎下意识说出口，“我要是说你跟人打架了，她不得告诉你爸爸吗？”
盛奕周自嘲般轻笑一声：“告了又怎么样。”
“你说什么？”孟施没听清。
盛奕周摇头：“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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