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鱼干的同学会
顾遇笙刚到家，还没坐稳，王人杰的电话就来了。
“夜宵走一顿不？我带个人。”
“你爱来就来。”
电话那头突兀地传来了一阵女声：“遇笙，你想吃什么啊？我和人杰给你带。”
这声音说不出来的妖娆妩媚，听得顾遇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差点没把手机砸了，等电话主权终于回归王人杰手上时，他才敢把耳朵凑过来。
“你别问他了，问他没有一个想吃的。”
“带包大白兔奶糖过来吧。”
顾遇笙这句话足以让王人杰惊讶片刻。
“不是，我刚才没听错吧，有生之年我竟然能从你嘴里说出来一个食物的名字…”
“滚！会不会说人话啊你，还有我要红豆味的啊。”
“大白兔奶糖还有红豆味的？你什么时候爱吃糖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多了，对了，你们要是买吃的，别买一堆我看见就想吐的，嗯…热粥什么的就行，还有，来了少说话。”
“好好好，知道了，等着吧您。”
王人杰带了一碗皮蛋瘦肉粥过来，顾遇笙依旧是不出意外的没喝几口就倒了。
“诶，不是你自己要喝热粥的么？这不够热还是怎么着啊？”
“看着就想吐。”
“你啊，我看国际名厨都伺候不好你。”
说着，王人杰好似想起来了什么：“喏，你的糖，我跑了好几家超市才买到红豆味的大白兔奶糖，诶我说，有时候我怀疑你是不是人，怎么跟人吃的都不一样。”
王人杰把一包糖扔到他面前。
顾遇笙头一次懒得骂他，剥一颗奶糖到嘴里，什么都没说。
没一会儿，陈卉便凑了过来，一个劲地摇曳她那杨柳细腰，有时候，顾遇笙都怕她闪着腰。
不管是眼前这个人还是王人杰这种换女人如换衣服，来一回换一个的风格，顾遇笙都十分厌恶。
但他更厌恶孤独，甚至说是恐惧，独处时，他会觉得全身像爬满了藤蔓，他会窒息而死。
而迟念妤则不同，她可以忍受各式各样的孤独，哪怕是当众孤独，她也可以咬牙强撑下去。
就像同学会这样的场合。
“姥，我出门一趟，初中同学聚会，午饭不用等我了。”
迟念妤站在门口说完，并没有得到回应，毕竟在周天的早上姥爷已经打开了电视，用振聋发聩的音量收听着天气预报，就算如此，姥爷仿佛还是听不太清电视上播音员的话。
而俞云归则在与她相隔最远厨房切菜。
迟念妤已经很习惯了，她想走到姥姥身边，却发现自己已经穿好鞋了，便只能发出她能发出的最大音量又重复了一遍。
俞云归这才听到：“好，早点回来，手机带着啊。”
迟念妤心思沉重的拿着手机出了门，过去的时光再一次伸出利爪…
她因为原生家庭的关系，自卑内向，个性偏执，小学时还被同学欺负过。
不知道是不是那段记忆太灰暗的缘故，迟念妤好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令她印象最深的是，那时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个朋友。
看见两个女生并肩同行，穿戴一样的东西，品尝一样的美食，她会觉得羡慕极了，有人陪真好啊，可她太早太早就知道这对她而言太过奢侈。
因为没有人跟她一起走，也没有人跟她一起吃饭，形单影只，独来独往，她学会了自己跟自己相处。
后来到了初中，她依旧是唯唯诺诺的，对待所有人都是好脾气。
来到这个世上，人们总会受很多伤，来自亲友或者素不相识的人，或得或失，或是或非，从来没有定论，但唯有伤疤难平。
有的人会觉得别人做错了，随后变的越来越凌厉，锋芒毕露，以牙还牙，但有的人却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便依旧很温驯，不怨不怒，只是自己静静的消化一切。
迟念妤显然属于后者，她的五官都小巧精致，个子虽不算矮小，可给人的感觉还是小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就像是墨都用尽了的狼毫，实在是太淡了，甚至有些透明…
老师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可她见过太多了，同情心早就消失殆尽，留下的只有利己。
怎么才能把这个班级管好，家里有权有势，家长还重视的学生不能管重了，纪律一定要维持好，这样才会有成绩。
除了这些，便没什么重要的了，迟念妤显然都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于是，她被安排在全班最闹的学生们中间，她不会惹是生非，就像最不活泼的氮气，跟什么几乎都不会发生反应，家长也不会来找，反正她是兴不起什么波浪的…
那时，处在四周都是魑魅魍魉的环境里，她仍然努力承受着。
她依然没什么朋友，但她已经习惯了。
若说唯一的光那便是他了，可那真刺眼，刺得她两眼发酸…
想这些做什么呢，都已经过去了。
迟念妤摇了摇头，把那些念头赶走，好似给自己壮胆一般，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聚会的地方又是笙箫楼，迟念妤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打车，坐了好几趟公交车才到的。
虽然还很早，不过跟她关系还算不错的几个朋友也已经来了，见状，她才松了一口气，安心的坐了下来。
班里总共有四十个人，考上一中的就有二十个，升学率奇高，老师也一战成名，而很不巧迟念妤中考时在他们班排第二十一…
其实在初三时班里阶层分化就很明显了，自然是能考上一中在一个阶层，考不上的一个阶层，而其中有一个人一直在两个阶层游走，那就是迟念妤的目光总是不自觉落到的那个人：沈尚。
他跟所有人关系都很好，尤其是女生，而中考时，他也顺利考上了一中。
席间，这位沈尚同学很忙，仿佛是两个阶层之间的枢纽，嘴几乎就没停下过，也没时间跟迟念妤说几句话。
窗外飘起了雪花，宴席也接近尾声，很多人都被家里人开车接走了，只剩下四个，其中包括沈尚还有迟念妤。
沈尚看向迟念妤，脸上笑容灿烂，俊俏的眉眼弯弯，迎着雪光，是一种雌雄难辨的好看。
原来他现在还可以跟她笑出来…
“你…现在在二中么？”
“嗯。”
迟念妤这才想起来，他好像一直是这张脸，好像从来没有变过，这就像是一张面具，不管周围发生了什么，他总是喜怒不形于色，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
“二中也挺好的，不比一中差多少，加油啊。”
“嗯。”
四个人在雪中等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人叫来的出租车到了，可惜只能坐下三个人，或者说有人只想让三个人上车。
迟念妤滞在原地，直到副驾驶的一个女生道：“你再打一辆车回家吧，我们这辆车坐不下了，拜拜。”
沈尚和另一个女生也笑着朝她挥手。
迟念妤还是一个字：“嗯。”
出租车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因为红灯停了下来。
沈尚脸上千年不变的笑容终于散了，对前面的那个女生说：“为什么不让她上来？”
他们都很清楚，若说是挤一挤后面也是可以坐下三个人的。
“不过就是在外面再等几分钟而已，这有什么的。”沈尚身边的女生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可今天…很冷。”
“什么样的人，就该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和我们不一样，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就像她考不上一中一样的，她也没资格上我们这辆车。”
副驾驶上的女生冷笑着又道：“而且当年，她的那些事，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还不是你告诉我们的？”
沈尚面如死灰却不可置否：“别人不知道，可你是最清楚的，她考不上一中是为什么…”
“为什么？客观原因从来都不能决定什么，考不上就是考不上，我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她回头看向沈尚，眼神如细针一般落在他的胸膛：“怎么？我说的不对？”
沈尚说不话来，车里陷入了沉默，终于另一个女生道：“诶呦，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嘛，还有什么好提的？来来来，听会儿歌吧…”
绿灯亮起，出租车承载着歌声继续驶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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