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野猫和小鱼干的新年

　　那晚，迟念妤睡得很轻，外面几声稍重的雪落声都会把她惊醒。
　　她的房间离门又很近，老旧的房子隔音总是很差的。
　　迟念妤再次被不知道什么声音吵醒后，神经一度崩的很紧，便再也睡不着。
　　她脑子里不断翻涌着录音机里的片段，她太确定这就是她自己的记忆，可她却想不起来更多...
　　就在她陷入纠结之中时，门外几声沉重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相互纠葛，难舍难分的思路。
　　迟念妤被吓得一惊，立即从床上跳了起来。
　　她走到玄关处，伴随而带来的就是几声重重的敲门声。
　　“快开门！”一个男子浑浊粗壮的声音响起。
　　迟念妤吓的三魂七魄差不多都跑光了，只余一魂勉强吊着。
　　她强撑着已经开始发抖的双腿去了厨房找来了菜刀握在手里。
　　门口的男子没有走，他还在不停的说话，只是因为他或许喝了酒，也可能是因为他的声音太过厚重，仅仅一门之隔，迟念妤却一个完整的字也听不清。
　　只知道他好像很愤怒了，一直在骂些什么，这令迟念妤更加的害怕，她咽了咽口水，握紧了手里的菜刀。
　　她觉得自己就快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迟念妤身后出现了一个人，接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顾遇笙？”
　　或许是因为太过害怕，或是因为别的什么，迟念妤带了哭腔，她回头，在确定来人是顾遇笙的时候，全身绷紧的肌肉本能地软了下去，直接跌坐在地，手里的菜刀重重地落到了地上。
　　迟念妤竟然忘了他已经回来了，忘了是有人在家的，她下意识的没想让任何人帮她。
　　对此，顾遇笙好像有些无奈甚至...心疼。
　　他看着被扔到地上的菜刀，灯光划过利刃，跌落在他怀里的人恐惧之色并未消减。
　　“你拿这个干什么？”顾遇笙指着地上的菜刀。
　　“防...防身。”
　　门口的男子好像停止咒骂，掏出钥匙开始往锁眼里捅，自然是进不去，开不了的。
　　可在迟念妤听来却以为他在撬锁，正要去捡菜刀。
　　“我去看看。”顾遇笙止住了她这个动作，说着就要去开门，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迟念妤是怕的，他可不怕。
　　在她面前，他可以什么都不怕。
　　就在他要开门的时候，这个楼层的另一户好像开了门，一个凌厉的女生再次掀起喧哗之声。
　　“老娘看你是酒喝多了，自己家门都不认识了，还不快滚过来！”
　　类似撬锁的声音停了下来，醉的不省人事的男人与大嗓门的女人又争执了一会儿，整个楼道才恢复了寂静，声控灯也渐渐暗了下去。
　　顾遇笙看见还坐在地上的迟念妤：“还不起来？地上不凉啊？”
　　迟念妤皱着眉，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腿软了...”
　　“...”
　　顾遇笙叹了口气，走过去把她直接横抱了起来。
　　迟念妤心下一惊，却还是乖乖的躺在怀里没有挣扎。
　　顾遇笙把她轻轻放在床上，替她压好被子：“我就在客厅，你有事就叫我。”
　　他关了灯，刚要转身离开，衣襟便被身后人拉住了。
　　“顾遇笙...”
　　她叫他的名字。
　　“怎么了？”
　　她应该说些什么，才能把他留下来...
　　“没什么...”
　　她放开了他的衣襟。
　　顾遇笙再也迈不动走出去的步子，停在门口没动。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
　　最后顾遇笙转身去把被子和枕头搬了过来。
　　迟念妤自然不舍得他在地上打地铺的。
　　于是，那张本就不大的床上睡下了两个人。
　　辞旧迎新，爆竹除岁。
　　旧历的最后一天终于来了。
　　在这一天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氛围。
　　红色的热情伴随着饺子出锅的热气在大街小巷间流淌。
　　迟念妤起了个大早，和好了面，又剁了馅，便开始包饺子。
　　顾遇笙起来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迟念妤忙碌的身影。
　　她一手捧着薄薄的面皮，另一只手拿着筷子往里装馅，清晨的雪光照在她的碎发上，软软的乌发变得金灿灿的。
　　从前过年的时候都是姥姥包饺子，她只负责擀皮，可如今哪个步骤都要自己来，难免有些不太熟练。
　　可迟念妤依然有条不紊的。
　　顾遇笙看着她把一个稍见雏形的饺子拿在手里，凤眸扑闪着，仔仔细细地捏着每一个褶皱，让它变圆润饱满。
　　不管是多小的一件事，就像饺子的一个褶皱，她也总是那么认真又那么安静。
　　这一点，顾遇笙在她帮着打包电台礼物的时候就发现了。
　　好像就算此刻外面忽然飘起了她从没见过的红梅雨，她也不会回头看一眼。
　　顾遇笙不由得看得出了神。
　　她轻轻抬手拂去额上的细汗，不小心染上了微微白粉，而背脊一如初见时那般挺拔如松。
　　直到迟念妤发现他时，他才回过神来。
　　“你醒了？刚好最先包好的出了锅，你尝一下。”
　　迟念妤转身进了厨房，端出来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
　　顾遇笙是什么也尝不出来的，是什么馅的，皮嫩不嫩，甚至熟没熟，他都是分辨不出来的。
　　迟念妤不是不知道，却还是把第一口给了他。
　　他愣在原地，下意识握住塞到手里的筷子，然后抬手拂去了迟念妤额上的面粉。
　　“吃啊。”
　　迟念妤凤眸里的星辰闪烁着，无比的璀璨。
　　顾遇笙夹起一个饺子，凑到嘴边吹了吹。
　　等到不再冒热气了，迟念妤以为他要吃下去了，忽然筷子一转，饺子被塞到了她的嘴里。
　　“唔...”迟念妤的脸颊鼓了起来，瞪着凤眸，盯着顾遇笙。
　　“第一口你吃。”
　　说完，又夹了一个塞到了自己嘴里。
　　顾遇笙嚼了很久，好像是品尝着天下最美味的佳肴，最后终于依依不舍的咽了下去，模样是极其满足的。
　　“是好吃的，我尝到了，用这里。”顾遇笙点了点自己心脏的位置。
　　迟念妤的心跳声刹那间清晰可闻，她明白她的心和他一样，都感受到了...
　　迟念妤又打包了好几种不同馅的饺子，要带去给王人杰和郎溪。
　　冰雪路滑，天寒地冻，又是除夕，纵使迟念妤坚持要和顾遇笙一起去电台，他还是把她留在了家里。
　　“外面很冷的，你呆在家里吧，今天会早点下播，我尽快回来。”
　　最重要的是，路上不乏会有鞭炮声，他知道迟念妤是害怕的。
　　迟念妤拗不过他，只能妥协。
　　等到他要走了，她突然很想问，他能不能在钟响之前回来，可是最后还是没有问出来。
　　那个下午，她看着天一点点变黑。
　　她忽然觉得心里空极了，打开电视机，里面的喧闹只会让她烦躁，什么也填不满。
　　顾遇笙没有跟迟念妤说的是，他没有直接去电台，而是去了年以因那里。
　　除夕之夜，去和他们在一起本也无可厚非。
　　“笙儿，听郎溪说，你现在就住在电台的小屋里是吧？”
　　年以因一边说，一边夹了一块糖醋小排给顾遇笙。
　　顾遇笙没说话，只是含含糊糊地点点头，并没有什么胃口。
　　“那...从明年开始，你就回家来吧，好不好？就...就算不看在妈妈的面子上，萧儿也是希望跟哥哥住在一起的是不是？”
　　赵逢萧很配合：“哥哥...要哥哥。”
　　顾遇笙几乎没有犹豫：“妈，我有地方住，您放心吧，时候不早了，我去电台了。”
　　“这...”年以因看着几乎没动的碗筷愣了愣神。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儿子吃过一顿饭了，上次宴会上的闹剧，虽是没有什么结果，但作为母亲的她还是不得不存了疑。
　　接近零点，俞云归在和迟念妤的视频聊天中睡着了。
　　俞云归也觉得留迟念妤一个人过年，难免有些冷清，所以即使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她还是希望能陪迟念妤到钟声响起，但她实在已经年迈，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她的声音完全被那边震耳欲聋的电视声和爆竹声掩盖。
　　迟念妤看着俞云归合上了布满皱纹的双眼，她知道她听不见了。
　　“姥，我想你了...”她几近哽咽，说完便按下了红色键。
　　“新年的钟声马上敲响，让我们一起倒数。”
　　迟念妤的电视声开的并不大，天上炸开一个又一个的烟花几乎掩盖了这差不多亘古不变的新年贺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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