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小鱼干和水星记

　　迟念妤到楼下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
　　她在暮色里看见了凌苏。
　　穿着一中校服的凌苏还是一样的漂亮，即使是清一色的蓝衣服，在她身上也有别样的风采。
　　凌苏看着迟念妤，面上依然是标志性的微笑，她关心地问：“你的脚怎么样了？”
　　迟念妤微微一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
　　没等迟念妤问她，她便径自说道：“我在这等阿笙下来，约了他一起吃饭呢。”
　　“年阿姨也想让他回去呢，毕竟他住在这...也多有不便。”
　　迟念妤顿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便上楼了。
　　到家的时候，顾遇笙正要出门。
　　顾遇笙目光追随着迟念妤。
　　屋里的光线正是开灯有些费电，不开灯还有些暗的时候。
　　他有些看不清她。
　　“你回来了，我晚上出去吃。”
　　“嗯...”
　　迟念妤低着头，背对着顾遇笙，她听着他穿好衣服，走到玄关处，身上的钥匙响了几下。
　　迟念妤攥紧拳头，好像决定了什么似的，忽然转过身，顾遇笙已经在穿鞋了。
　　“你不喜欢吃茄子和芸豆，我可以以后都不做了，你喜欢喝汤，我再给你煲，你今天晚上能不能不走...”
　　迟念妤的声音很小，几乎要被外面的落叶声掩盖，但顾遇笙还是听见了。
　　他愣了一下，随后走到迟念妤跟前：“你做的都好，什么我都喜欢，但是今天晚上很重要的，我就是去吃个饭，然后去电台，结束了马上就回来，好不好？”
　　很重要...和凌苏一起吃饭对他来说，那么重要么？
　　窗外照进微弱的光亮，顾遇笙看见迟念妤的凤眸里好似有水波粼粼，许久，她还是点了点头：“那你尽量早一点回来...”
　　顾遇笙不知道迟念妤今天是怎么了，他不禁有些担心她的精神状况。
　　但今晚的饭局是年源安排的，如果他这个面子都不给的话，他不敢保证他那个外公会做出什么事。
　　“那我走了。”
　　迟念妤没说话，看着他转身去开门，她跟着他走了过去。
　　门一开，顾遇笙觉得自己的袖子被拉住了，随后便听见身后人说：“我等你的，一定要回来啊...”
　　顾遇笙回头，看着迟念妤小小的身影，他忽然就好像把她抱在怀里，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抬手揉了揉她那柔软的发丝。
　　“知道啦。”
　　顾遇笙下了楼，看见凌苏百无聊赖地坐在树下，顿时有些惊讶。
　　凌苏也注意到了他，几步走到他面前：“这么不想看到我啊？”
　　“你怎么在这？今天晚上不会...”
　　“跟我吃个饭都这么不情愿，不过也由不得你，可是年爷爷请我去的，走吧，我家的车在那边等着我们呢。”
　　顾遇笙本来不想坐她的车，但是转念一想，他已经好久不打车了，能省一点就省一点吧。
　　想到这，顾遇笙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迟念妤的样子，她那狭长微挑的凤眸好像在看着他，他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想法竟然已经和她那么相似了。
　　顾遇笙和凌苏一起上了车，迟念妤在楼上看着那辆载着他们的黑车在暮色里，缓缓驶向远方。
　　两人到笙箫楼的时候，年源他们一早便坐下了。
　　凌家的几个人也来了，两家人也不是第一次一起吃饭了，顾遇笙并不奇怪，他简单和各位长辈寒暄了一下便入了座。
　　席间，年源屡次提及要送顾遇笙去流华的中学这个想法，都被顾遇笙极其委婉但坚决的拒绝了。
　　或许是由于顾遇笙的语气并不强硬，所以至少在面上看不出来年源有生气的预兆。
　　“来，笙儿，喝点酒。”
　　年源把面前的一瓶酒递给了顾遇笙。
　　年以因马上说：“爸，笙儿还小呢。”
　　还没等年源说话，赵承便开口了：“男孩嘛，哪有不喝酒的，现在就锻炼锻炼有好处。”
　　这马屁估计拍到点子上了，年源水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满意的情绪：“对啊，笙儿，喝一点，这是啤酒，度数不高的。”
　　顾遇笙盛情难却，倒了一杯咕嘟咕嘟喝了下去，刚喝完他便借口去厕所，让郎溪帮他在电台贴了个请假条。
　　他想着，不管喝不喝醉，带着酒精都是不能广播的。
　　这是顾愈告诉他的，也是钰电台的规矩。
　　酒过三巡，顾遇笙觉得有点迷糊了，他没想到自己的酒量这么差。
　　接着，他觉得脑袋越来越沉，最后一个画面，是年源那泛着寒光的眸子正盯着他，随后他便没有了记忆。
　　迟念妤看着天彻底黑下去又再次亮了起来。
　　直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迟念妤才意识到，他不会回来了...
　　她等了整整一夜。
　　迟念妤冲着镜子里的那面色惨白的自己笑了笑，她想起王人杰说的那句话或许是对的。
　　没可能得到的东西，再接近也是煎熬。
　　迟念妤的手机里放着歌，刚好是郭顶的《水星记》。
　　他曾为她唱过的...
　　她想起在书上看到：水星是太阳系八大行星最内侧也是最小的一颗行星，它作为距离太阳最近的行星却有着八大行星中最大的轨道偏心率。
　　水星是离太阳最近的那个，却永远也不能拥抱那个炽热无俦的恒星。
　　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人...
　　环游的行星怎么可以拥有你...
　　迟念妤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原来心已经这么痛了...
　　她想着，不必再近了，这样...就够了。
　　确实也应该离开了...
　　迟念妤留了一封信给顾遇笙，她想着，就算他要回去住，也应该会回来收拾一下东西。
　　那样就会看到这封信的吧...
　　即使看不到，也没关系了。
　　迟念妤在信里告诉顾遇笙，如果他愿意可以住在这里，等到老房子那边安排妥当了再走。
　　她也并没有告诉顾遇笙自己去了哪，只是又说了一些估计顾遇笙不想听的那些客套的谢谢。
　　可她也只能说这些了...
　　顾遇笙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由于酒精的作用，他的头昏昏沉沉的，但他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年以因端来了一杯蜂蜜水给他：“笙儿，喝一点这个会好点。”
　　顾遇笙想说话，可一开口竟哑得没发出声来，便只能拿过水杯一口气喝了半杯，才说出话。
　　“妈，我是喝醉了？”
　　年以因叹了口气：“你外公的那些伎俩，你看不出来，我可是都见识过了。”
　　顾遇笙脑子还没转过来，颅内不断传来阵痛。
　　他按着太阳穴问道：“什么？”
　　年以因摇摇头：“没什么，笙儿，你搬回来住吧。”
　　顾遇笙这才反应过来他忘了什么，他立即起身就要下床，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笙儿...”
　　年以因被吓了一跳，想要拦住他却抓了个空。
　　顾遇笙什么都顾不得了，穿上鞋就要往外跑。
　　“诶，笙儿，外面凉，你再穿件衣服！”
　　没等年以因说完，顾遇笙便已经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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