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浪潮

　　顾遇笙拿起来接听，几句话之间，他神色便有些复杂。
　　他虚掩着话筒口，对迟俞说：“叶微说，想找你...”
　　迟俞沉默几秒，轻声问道：“她在哪？”
　　叶微在那边说了一个酒吧的名字，两人驱车前往。
　　迟俞透过车窗玻璃看见那个隐于巷口的牌匾。
　　清欢。
　　乍一看怎么也不像个酒吧的名字。
　　迟俞下了车，顾遇笙也要跟着她下去。
　　可迟俞转身按住了他解开安全带的手：“她为什么找我，我心里有数，我进去就好了，你放心。”
　　顾遇笙心里也猜到了个十有七八，最后还是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那你结束了，让我来接你。”
　　迟俞笑靥如花：“好。”
　　酒吧的格调很是小众，门口清新盛放的花蕊向进来的客人绽放着笑颜，像是浓郁的酒味里还掺着些不明所以的苦茶香，却也有些沁人心脾的美丽。
　　迟俞一眼便瞄到了叶微，她坐在靠窗的一个角落，被窗帘的阴影遮住了半边脸，却难掩憔悴。
　　初见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仿佛一早没了踪影。
　　叶微千里迢迢地回来却听到段璃的噩耗，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迟俞光是想想，心里便传来阵阵刺痛，她看见叶微猛地灌了一杯酒，随后皱了皱眉，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叶微那总是烟雨蒙蒙的撩人眼片刻便蒙上了氤氲。
　　她哭过。
　　迟俞走过去，叶微立刻开口：“她有血友病...是不是？”
　　迟俞一怔，大脑飞速旋转了片刻便想通了。
　　是祁柒。
　　果然纸包不住火，叶微总会知道，可迟俞没想到她知道的这么快，顿时心里便升起几分莫名的愧怍之感。
　　连她最后拜托的事情也...
　　“你都知道了...”
　　“为什么你们都知道...就我一个人，就我不知道...”
　　迟俞抿着唇，低着眸，下意识躲闪着叶微的眼神。
　　叶微有气无力地接着道：“祁柒说，她...在你那。”
　　“嗯。”
　　“我想见她...我要见她...求你，我求你...”
　　叶微哽咽着，迟俞听得好像心被放在锅里煮一样翻滚，痛楚一层叠着一层袭来。
　　她咬了咬牙，做了一个决定。
　　“叶微，我可以让你见她，但是...安置她的事，我必须和你一起去。”
　　迟俞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我想告诉你，她不想让你知道是因为她想让你忘了她，她不能陪你走完一生，她希望你快乐。”
　　迟俞转过身去，不忍再看叶微的神情。
　　离开前，她最后说了一句话。
　　“她喜欢你，真的很喜欢。或者说，我想...那应该是爱。”
　　在筠边，海浪追赶着浪花，一下又一下拍打着礁石和沙滩。
　　扑面而来的，都是专属于大海的腥咸。
　　把段璃安置好便已经是下午了，迟俞盯着深邃的海面发愣，身上便忽然被披上了一件风衣。
　　流华的春日里，她身上穿的单薄，顾遇笙用风衣把她包裹住，嗔怪道：“也不怕被海风吹着凉了。”
　　过了一会儿，炙热的太阳好像烧的滚烫的铁球，渐渐与冰冷的海面相遇。
　　迟俞看见叶微站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好像站在悬崖之巅。
　　她手里捧着一把鲜花，颜色白净纯洁。
　　一片一片地花瓣被她亲手从花萼上撕下，又悉数扔给可以容纳万千的海。
　　顷刻间，纯白与蔚蓝相撞，又被蔚蓝吞噬。
　　世界暗下来，海浪依旧翻涌着，浪潮依旧追逐着，无休无止，永不停歇。
　　在那之后，迟俞再也没有见过叶微，听顾遇笙说，她被家里送去了国外，便再没了她的消息。
　　只是那在海边撒花的少年，那破碎又坚韧的模样，总是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一阵强烈的失重感骤然袭来，迟俞从睡梦中惊醒。
　　她额上已然沁出了点点细汗。
　　顾遇笙还在她身边沉沉地睡着，两只白皙精健的手臂轻轻地环住她。
　　迟俞尚且心有余悸便不由得往那怀里又靠了靠。
　　这一动，下身忽然传来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
　　迟俞当下觉得不妙，可实在难以控制。
　　等她从床上起来，本来干净的床单已经被染上了一滩血迹。
　　她赶紧到厕所把衣服换下来，等到都处理好，腹部和腰间的酸痛又让她感觉四肢都有些无力。
　　迟俞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已经不止一次的感慨过，做女人是件麻烦事。
　　她扶着冰凉的墙壁歇了一会儿，准备去厨房找点吃的，再回来洗衣服和床单。
　　前几天迟俞心血来潮从筠边带回来的老式蛋糕应该还搁在一楼的冰柜里，她踮着脚翻腾了半天，刚拿出来一个便连忙在冰柜警报声响起之前关上了门。
　　她拿着蛋糕刚要往嘴里送，脚下一个没站稳就要向后倒去，竟径直撞进了一人怀里，接着手里好不容易拿到的蛋糕也被抢了去。
　　迟俞怒目回瞪，可看见身后人的那双眸便直接熄了火。
　　“又吃凉的，不能拿微波炉热一下？”
　　顾遇笙一边说着，另一边抱着她的手也没有松开，隔着柔软的睡衣温暖着她冰冷又柔软的小腹，那又酸又疼的感觉顷刻间消减不少。
　　“可是...开火的话，声音会很大啊。”
　　厨房在二楼，不比一楼，她害怕会把顾遇笙吵醒。
　　顾遇笙把蛋糕重新放到冰柜里，语重心长地柔声道：“你要是在我身边呢，外面就算是天雷滚滚我也睡得着，但你要是不在，你哪怕是轻手轻脚的，我也很容易就会发现。”
　　“就像现在。”
　　他把冰柜门轻轻一合，两只手给她捂着肚子。
　　“想吃什么？”
　　迟俞愣了一下，摆摆手：“啊？我自己做就行了。”
　　顾遇笙把她扶到二楼的小沙发上，拿个小毯子给她盖着：“你要是想吃什么满汉全席我肯定不会做，但随便做点什么热乎的填肚子还是可以的，说吧，想吃什么？”
　　他蹲下，目光灼灼地询问着。
　　“那就...下点面就好了，里面还要卧个鸡蛋。”
　　他宠溺的笑着，轻轻揉了揉她的短发：“好，你在这坐会儿。”
　　迟俞的凤眸滴溜溜地转了几圈，起身抱住了顾遇笙的腰肢：“不要，我要陪着你做。”
　　就这样，顾遇笙在厨房忙活，迟俞就跟在后面，好像个小尾巴。
　　厨房很小，两个人难免拥挤，可顾遇笙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意思，反而似乎很喜欢她这样缠着他。
　　毕竟在热气四溢的厨房转悠，比自己冷冰冰地坐在那要好很多。
　　没一会儿，顾遇笙从厨房里端出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清水面。
　　又细又软的面条一圈一圈地浮在碗里，还有一颗白中透黄的鸡蛋静卧其中，一旁还躺着几片绿油油的小白菜。
　　迟俞迫不及待地吸溜了一口，面条比想象的柔软光滑，带着令人舒服的温度。
　　“好吃。”
　　顾遇笙清浅一笑：“面条能好吃到哪去。”
　　他转身进了房间，迟俞以为他回去睡觉了，没想到等她吃完的时候他又出来了。
　　顾遇笙接过空碗和筷子：“去睡觉吧，我把碗洗了马上过去。”
　　迟俞依言回去，想要处理一下自己的杰作，不料床单都已经被换下来了，一并和厕所里的衣服一起洗干净了。
　　她睡的那边被插上了电热毯，躺上去又舒服又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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