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单滢

幸好宁真逸并没有认床的毛病。只是他不管睡在哪里，身边一定会有安保设施。譬如说在家的时候是含香负责他卧室的防卫。而在京城，则由飞白在他的床头警戒。

        一夜好眠。宁真逸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有人守在门外。听见屋内的动静，就在门外轻生询问是否可以送水了。

        宁真逸迅速穿好衣服，过去开了房门。

        小厮准备的东西很全面，毛巾热水，牙刷牙膏，甚至还有洗面奶。不过这会儿工业发展还很原始，所以洗面奶是用小瓷瓶装的。宁真逸找小厮一问，得到的回答是：集团研发的新品，还没上市，目前还在内部试用。

        飞白不用洗漱，宁真逸丢给它四只鸡，让它先吃。等自己洗漱完毕之后，随手摸出一些点心当早餐。宁真逸和小厮打了个招呼，回到了书院安排的那个院子。

        果然有人来问宁真逸昨夜的行踪。他用“忘记有宵禁，玩得太晚，只好在附近客栈住了一夜。”敷衍过去。

        反正要在京城待上大约半年，念书什么的，也不必急于一时。宁真逸又开始四处逛街。

        冬日的西京城虽然寒冷，但街上行人依然很多，商业活动依然活跃。宁真逸在院子附近转了两天，大致弄明白周围的布局。

        话分两头。

        单滢到达锦丹城的时候，宁真逸还在去西京城的路上呢。

        竹静斋的管事见到这么个大美人就懵逼了，还以为宁真逸出去一趟就收了个小妾。一边在心里暗骂读书人都不是东西，一边还要派人送单滢去宁宅。担心二小姐把大美人打死，那管事还特意派了四个壮丁护送。

        到了宁家门口，前来应门的老头也懵逼了。他是殷淑雪的嫁妆之一，自然是向着殷淑雪的，见到单滢气得半死，差点就要把人叉出去。幸好他还记得自己不是主子，没资格做决定，急急忙忙找到正院的丫鬟，让她向夫人通报。

        正院里，春夏秋冬四个贴身丫鬟还有奶娘一听说“年轻的美貌女子”，就炸了锅。殷淑雪倒是淡定得很，叫人把客人请到前厅。她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就从容不迫地出去见人。

        单滢向殷淑雪行了一个平辈礼，口称宁夫人，然后交出了宁真逸写的信。

        宁真逸在信上写着：此女是我上京途中剿匪时救的。自称是金淮郡守的女儿。她家送她上京嫁人，半路却被劫匪抓了，差点做了压寨夫人。户籍和路引都齐全，只是不能确认此女是单姑娘本人。我答应派人去她家中报信，但在单家来人之前，要派人看着她，不能让她在家中独自待着。另外，江湖中亦有易容术，找机会让寒云确认一下她有没有易容。

        殷淑雪看完信，默默收好信纸，然后面露同情之色：“原来如此，单小姐受惊了。人生总有起起落落，遇见难处的时候搭把手，也是善事。既然夫君说让你借住，那我给你安排一个客院，希望单小姐不要嫌弃寒舍简陋。”

        单滢连忙站起来道谢：“宁夫人太客气了。以我如今的境地，有人愿意关照，就已感激万分了，又何来嫌弃之说。”

        “单小姐一路奔波，定然累了，不如先休息一番。”

        “多谢宁夫人。”

        玉骨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带着人开始整理客院了。不管来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主子不在，也只能安排她住客院，先收拾客院总不会有错。

        于是殷淑雪和单滢说完话，立刻有丫鬟上前表示客院收拾好了，请姑娘跟奴婢来。单滢不由得感慨宁夫人治家有方，这么会调理下人。

        单滢前脚刚离开前厅，殷淑雪后脚就让人喊来晏懿轩，让他去城郊请寒云来一趟。说完把那封信件递了过去。

        寒云见了信件，二话没说，当天晚上就到达宁宅。一炉棂殒香点下去，单滢直接就睡死了。

        殷淑雪亲自看着寒云在她面部四周、后脑、颈部一阵摸索，又拿各种药粉在她脸上一阵捣鼓，最后得出结论：没有易容，也没有化妆。她这张脸，的的确确是纯天然的。

        也就是说，只要单家来人，认出了这位单小姐，那她的身份就可以确定了。

        金淮郡和锦丹城很近，一来一回也就三天功夫。

        三天后，派去金淮郡的人来宁家汇报：

        金淮郡守府中的回复是“单大小姐死了”。但是当天下午，有三个中年妇女遮遮掩掩地前来找他，自称是单小姐的母亲。他已经把人带来了。

        殷淑雪只好让玉骨把来人请到单滢所居的客院。

        领头的那位夫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虽然面色憔悴，却美貌依旧。单滢和她足有七八分的相似，看来确实是母女。

        母女相见，抱头痛哭，旁边跟来的两个老嬷嬷也默默拿手帕擦眼泪。哭完了以后，单夫人对单滢说：“我苦命的孩儿，你爹，他已经把你报了病逝！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一旁殷淑雪大惊失色：“为何会报病逝！单小姐这不是好端端的吗？”

        单夫人泣道：“可她失踪多日，已经闺誉尽失。她爹为了避免她败坏门风，就决定让她‘病逝’了。”

        殷淑雪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但她被山贼抓走，又不是她的错！决定把她嫁到京城的是单家吧？明知道外面世道乱，还不多派几个人护送她上路的也是单家吧？为非作歹的是山贼。单滢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弱女子啊！凭什么就闺誉尽失了！”

        单夫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低头拿手帕捂着嘴哭。倒是单滢，苦笑着回答殷淑雪：“我爹一向最维护家族声望。我早预料到我爹会直接让我‘死了’，所以并不感到惊奇。可是我娘，我娘只生了我一个孩子，如今我‘死了’，她以后怎么办！”说完母女俩又抱在一起大哭。

        殷淑雪头大，等母女俩哭得差不多了，问道：“你以后怎么办呢？你爹把你报了病逝，那你连户籍都没有了。”

        单滢开始发愁，单夫人却道：“幸好这是在锦丹城。我与府尹刘大人是故交，我去找他帮帮忙，让他给我女儿一个身份好了。”

        母女俩满怀希望去刘府拜访，又情绪低落地回到宁宅。

        殷淑雪过去询问，却听单夫人说：“获得新身份没什么难，只是，没有合适的身份。”

        单滢自己的户籍已经被报死亡了，她再也不能用自己的身份在世间行走。如今要获得一个合理合法的身份，办法只有一个，就是顶替近期死亡的年轻女性身份。

        但锦丹城治安很好，哪里来那么多死亡的年轻女性？目前能选的身份只有三个，一个是今年逃灾来的灾民，昨日不小心淹死了，还没来得及登记死亡。还有两个干脆就是奴籍。

        单夫人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舍得她入奴籍？但灾民有又是什么好选项了不成？一大群人，男男女女都有地在野外走了不知多久的路才到达锦丹城。然后被安置在城外木棚里。难道这种情况就比被山贼抓走的名声更好了？不存在的。

        但大昭户籍制度很严格，若没有户籍，单滢甚至不能随意出门。因为衙役每天在街上，会随机抽查户籍文书。若有不对，当场就会被当做细作抓起来。连街上的乞儿都是有户籍的！

        单夫人本想赶紧给女儿一个身份，然后认作义女。可是，认义女也要讲究基本法。你金淮郡的郡守夫人，无缘无故跑来锦丹城，无缘无故收一个陌生流民做义女，是当旁人都是傻子吗？

        尤其是这个身份的主人，她是跟着一大村的村民一起逃来锦丹城的，知道她死了的人很多。

        单夫人敢在锦丹城收义女，要不了两天，单滢就要多出一大堆乡亲，更何况知道真实情况的人，指不定哪一天就要来讹上单家。

        单夫人总不能把那一大村几百号人全灭口了吧？

        殷淑雪听完单夫人的话，思考了一番，给出了另外一个选项：“单家那地方也没什么好回的。单姑娘只是走失，她亲生父亲就要让她‘病逝’，可见不是个慈爱的。单姑娘与其回单家让人挑拣苛刻，不如待在宁家。我听闻单姑娘会掌家理事，刚好我忙于外务，没空管理家事。不如我雇佣单小姐啊，单小姐在宁家做管事，我给她开一个月五两的薪金。至于婚事……反正她现在已经这样了，怎么都比回单家让她那个无情的父亲给她挑一个凑合的人家来得好吧？我看不如就选那个流民的身份好了。”

        单夫人皱着眉不愿答应，单姑娘却两眼一亮，果断道：“宁夫人果真愿意雇佣我？”

        殷淑雪点头：“那是自然，我可忙了，没空管家里谁穿什么衣服，谁吃什么菜。你若能来，真是帮了大忙。”

        单夫人几乎要哭出声，她赶紧伸手阻拦：“滢滢，你怎么能做管事？你今年才十七岁啊！若做了管事，以后婚事怎么办？”

        单滢扶住母亲的胳膊：“母亲，我已经不是什么郡守府的大小姐了，我如今就是一个没名没姓的人。能有一个容身之处，已是邀天之幸，哪里敢奢想什么婚事？”

        殷淑雪倒是来了一句：“单夫人莫太难过了。我家夫君是个举人，平常来往的人，最次也是个秀才。单小姐若是做得好，跟我夫君的同窗看对了眼，指不定以后能到什么程度呢。”

        单夫人犹豫许久，最后不得不承认，宁夫人所说的已经是女儿目前能走的最好的路了，最终点头同意了宁夫人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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