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璩逸轩,你去找她吧
殷素在那扇门开启的时候,迅速闪身到楼梯间。
她探出半个脑袋,目送璩逸轩拎着那只米色的箱子步入电梯。
这栋公寓的隔音效果不见得好,她刚才在走廊里将屋里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八九成。麦薇所说的每句话对她的冲击力也是巨大的,尤其是提到婆婆江岚的所作所言,她的心几乎掀起了巨大风浪,可以想象到璩逸轩当时的表情和反应。
此刻,殷素靠在麦薇家门外的墙壁上,听到屋里传出了哭声,心脏就被什么紧紧揪住了。她默默仰望着天花板,神色也苍白到无力,漆黑的眼瞳里只剩下悲哀。
这个局越来越复杂了,不知道麦薇有多了解璩逸轩?
她知不知道,今晚这场“拜拜”绝不会让璩逸轩也放弃她,只会让他更疼惜她。
殷素联想自己,换成她是麦薇,定然不会轻易放弃所爱的男人。爱一个人,有着无坚不摧的决心,相信这份爱能带给他幸福,相信这份爱能感动他的父母,能否给他幸福跟他的身份和背景关系不大,何况不争取不尝试就放弃?
殷素晃晃脑袋,胃里还有酒精在折磨着她。
她爱那个男人太久,太多期待,如今她争取过了,尝试过了,一身的力气用尽了。面对情敌对手,她连原本的斗志都没有了……她要放手,而璩逸轩什么时候才愿意放开她?
楼梯口的感应灯突然亮光,殷素听到脚步声,来不及回神,只见从楼梯口走出一个穿深蓝色电工服的男人。
她霎然愣住,是竞职大选中的那个神秘男人!他怎会在这?
那男人才走出几步,一看到殷素站在那里,也愣了愣,立刻调头就走。
“喂,等一下……”殷素追上去,但那人长腿连跨几级台阶,消失不见。
此人如果不是走错楼层,又来做什么?他认识麦薇?还是纯属巧合?
站了许久,耳边那嘤嘤的哭声终于停歇,殷素拍了拍隐隐作痛的额头,下了电梯。
已是深夜,心乱如麻。
她漫无目标地在街上走动,纷乱的思绪让她忘记孤独和害怕,只是不断地往前走……
这夜,璩逸轩从麦薇那里回来后,发现本该躺在床上宿醉的女人不见了。
他找遍客厅、卧室和洗手间都没发现她的踪影,女式的手机安静地躺在茶几上,这女人似乎出门总不爱带手机。
他打电话给东源、给安晓晓,都不知情,于是赶紧出去寻找,到天色微亮已疲惫不堪,还是没她的消息。
“殷素,你这个女人……连你也要给我惹麻烦么?”璩逸轩咬牙启齿地将拳头落在方向盘上,他真的很烦躁、很烦躁。
他也累了,身体和心灵都感觉累,然而这时候她为什么不能安分一点?还要让他如此担心?
殷素感觉不到璩逸轩的怒和累,因为她被阿晨直接送到了社里,而且很凑巧地让东源看到了。
圆圆惊讶的呼声更引起了东源的注目,“殷素姐,这么早,你怎么跟厉少一起?”
“他送我过来上班。”殷素抿唇轻笑,愉快地跟阿晨拜拜。
“厉少……送你上班?”圆圆充满疑惑。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我跟他可是关系很好很好的朋友也!”
“殷素姐,好久没看到你的笑容了,你今天心情很不错。”圆圆马上又发现了新问题。
“是吗?”殷素扬起一个更大的笑容,冲她眨眨眼,“我最近愁得快像个老太婆了,连镜子都不敢照,生怕烦恼让人多长了几条皱眉。呵呵,东源,早上好啊!”
好像这时候才发现东源的存在,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朝他摆摆手。
东源阴沉着脸,高大的阴影立在她的办公桌前。
“你知不知道逸轩找了你一晚上,快要找疯了!”
“我刚从阿晨那里赶来上班,还没时间回去呢!他找我了?”殷素表情平静,说得很淡然。
“我不是亲自把你送回家了吗?后来你怎么跟姓厉的小子在一起了?你整晚都在他家过夜了?”东源俯下-身逼视着她的眼睛,充满危险的怒气。
殷素一边整理手里的稿子,一边挑起漂亮的眉毛:“东源,你好像没有必要质问我这些吧?我还是比较喜欢你灿烂得像阳光一样的笑,现在这样子——”她摇摇头,啧啧了两声,“会让我看到害怕,以后吓得不敢理你了。”
东源的脸色更沉,从逸轩告诉他,她不见了之后,这个夜晚他也没好好休息过。没想到一早会看到她跟阿晨亲热地并肩出现,她还展露了许久不见的笑颜,很难不让人产生气愤的联想。但她的话又让他添堵,意思是他是她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过问她的事?
殷素理了理额前的发丝,对他的反应暗暗高兴在心。
抱歉了东源,知道你关心我,但我也知道你定会把今天看到的告诉那个人,爱情这玩意儿,我已经碰不起了,我只希望早点抽身,请你不要这么激动。
东源却不放过她,飞快掏出手机径自按下璩逸轩的号码,递到她面前。
“我没必要多问对吧?这个找了你一夜的家伙总有资格问吧!你自己告诉他,你平安无事,一个晚上好好地呆在厉晨家里!”他是真的生气了,模样挺骇人。
隐约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喂”的一声,殷素眼皮跳了跳,接过。
“是我,听说你在找我?”她看上去很冷静。
“你在哪里?”璩逸轩的嗓音沙哑得厉害。
“社里。”
“去了哪里?”
“阿晨那里。”她还是很冷静,冷静地像是背书一样,美目对上东源阴沉的眸子。
那头沉默。
“一整晚?”璩逸轩屏住了呼吸。
“恩……找他去谈心,谈着谈着就睡着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脏正微微抽紧着。
又沉默。
而后他突然爆发,低吼了一句:“一个喝得烂醉的女人三更半夜去找一个男人,没想过后果吗?殷素,你……你就是个疯子!”
嘟嘟——电话线被狠狠地切断。
殷素的表情僵硬了一会,把手机递还给东源,以轻松的口吻道:“好啦!工作吧!听说你跟社长自告奋勇,既担任摄像师又参与采访,这样子努力工作相信不要三个月,社长就会给你转正的。但是现在我们新闻快报部才三个人,工作可没那么轻松,大家打起精神好好干活,做出点成绩让大家瞧瞧。”
圆圆在一旁听到这里才敢开口,抱过来一叠材料。
东源定定瞪了殷素半晌,她真的很有本事,在这样的盯迫下还可以面不改色。
他牙根一紧,抓起自己的照相机走出办公室。
“我继续去调查希望小学的事。”他丟下一句话。
他一走,殷素挺直的背立刻松了下来,长长地吐气。
除了在璩逸轩面前,情绪会难以自持外,其他的人盯迫她再久,她都不会有激动反应。不过东源刚才的眼神真的好冰冷、好严酷啊……
一天忙碌的工作过去,殷素好几个走神。
下班时,没想到璩逸轩会开着车亲自来接她,她错愕不已。
“上车。”他面无表情道,早上的电话让他余火未消。
“我……约了朋友。”殷素退开一步,正是下午六点,这栋大厦人来人往,她下意识不想引人注意。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否则你信不信我会扛你上车。”他冷骇道。
“上车就上车,什么时候你变身成野蛮人了!”殷素嘲弄地撇撇唇,用力拉开车门。面对他,她有了新的策略,要保持冷静的状态好像没以前那么困难了。
车子一路往璩家开去,璩逸轩始终抿着唇一字不发,冷肃的气氛维持了好一会。
还是殷素打破了沉默,她伸出手:“借你电话打一下,我的没带。”
他脸色很臭地把电话扔给她,“以后不准把电话随便扔在家里!”
她没理会他的命令,按下几个键,突然挠挠头发:“糟糕,我背不得晓晓的号码……平时我们都是QQ聊天多,你这手机可以登录QQ的吧?”
他全神贯注盯着前方的路,这才说出一句不相干的话:“今天起,我们回去住。”
殷素开始寻找手机QQ登录版,听到他的话转头道:“回哪去?”
“爸妈家。昨晚就该回去的!”他加重了语气。
“哦,明白了。”殷素低头继续捣鼓QQ登录,试了好几次仍然没成功。
她看看时间,“我真的约了晓晓,要是不打招呼就爽约,回头要被她那张利嘴骂死的。你这什么破手机,连个QQ都登录不上。快帮我想个办法!”
“没办法。”他冷硬道,很怀疑她怎么可以做到保持如此轻松的状态?
“要不,你先载我去她的事务所吧?我总得先联系上她吧!”
“晚点道歉就好。”璩逸轩说着,车子拐进了另一条道路,笔直地开向家里。
“可是……”
“殷素,你难道不知道爸妈冷战了好几天吗?你这个做媳妇的不想着怎么劝说他们,还有心思去见其他人?”
殷素自知刚才有点故意找茬,其实跟安晓晓约的时间还早。
看他生气,她耸耸肩:“你不是他们的儿子吗?妈那么疼你,我以为你说的话最有用。”
璩逸轩道:“需要劝的是爸爸!他听你的。”
“奇怪……不是爸爸临时决定退出竞选,惹妈生气了吗?”
“不是,因为妈做了某些事惹怒了爸爸,他才放弃竞选。”
“竟然还有这样的曲折在里面。我看——解铃还需系铃人,问题最终还是需要妈自己去解决。”
“反正他们的矛盾没化解,我们就得一直住在那里,你自己看着办。”
“你这么说,感觉像要把所有的责任都压在我身上,我会尽力劝劝爸爸,但不保证可以成功。”
“他们的矛盾没化解,我们就一直住下去。”他重复一遍,表明决心。
从有记忆开始,父母就是相敬如宾的模仿夫妻,从未闹红过脸,主要是母亲懂得迁就爸爸的脾气。如今,问题严重了,他当儿子的自然会尽力劝和,但他也希望殷素能尽一份力,那样他会感觉到不是在孤军奋战,还有一个人站在自己的身边。
殷素无奈地应答:“好吧!我负责劝爸爸,你负责找妈谈谈。”
璩家是复式套房,屋子里的气氛果然怪怪的,云嫂一看到他们出现犹如见到了救星,一手指指楼上,一手指指书房。璩逸轩手里提着个米色的小箱子,从进门就绷着俊容。镬=
“最近先生和夫人都会准点回来,但谁也没理谁,都不说话的。”云嫂悄声道,“夫人找了老爷都没用,从没见老爷生这么大的气。”
殷素听完,反而松了口气:“放心吧!他们还能准点回家,要劝和没那么难。”
璩逸轩注视着她自信的面庞,眸光阴鸷:“但愿如此,你想怎么做?”
殷素走到餐桌前,看着满桌子丰富的菜色,“先吃饭,中国人不是最喜欢在饭桌上解决问题吗?你去叫妈,我去请爸爸。”
两人将彼此的恩怨暂时抛开,立即分头行动,不多一会殷素挽着璩父走下楼梯。
璩逸轩已陪着江岚坐在餐桌前了,他虽有重要问题需要母亲给予答案,但目前不是探究的好时机。
“爸,你看这道咖喱晶鱼是妈亲手做的呢!真是色香味俱全,爸快趁热尝尝。”殷素体贴地为璩父夹菜。
“不用了,我最近不想吃鱼。”璩父拒绝,自己夹起了青菜。
“爸,这可是妈专门为你做的,知道你爱吃鱼,妈就经常研究不同的花样。你如果不尝几口,妈会失望的。”殷素不由分说将一大块鱼放进他的碗里,江岚神色复杂地看了殷素一眼。
璩父清清嗓子,却没动筷子。
“妈,说不定爸想吃你亲手夹的呢!”璩逸轩推推江岚的胳膊,示意她快点抓住机会。
哪知道江岚扭过头去:“他不想吃何必勉强?你要觉得妈做得好,你这么多年却从不尝一口,就不怕妈妈失望了?”
什么叫作迁怒?殃及池鱼之类的,此事就是最佳写照。
璩逸轩犹如吞了个大鸡蛋,愣住:“妈……你是想要我吃这个吗?”
殷素飞快鼓动道:“爸,如果逸轩把这盘鱼吃下去,你就赏个机会,跟妈好好谈一谈,行吗?”
璩逸轩睁大了眼睛盯住她,这分明是趁机陷害!见他迟迟不答应,殷素伸直腿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这个……爸……”
“爸,你知道逸轩最怕吃鱼了。但是他真的很有孝心,你愿意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吗?”说完,她在底下又踢了他一脚,暗暗瞪眼。
璩父的目光扫过璩逸轩,江岚的眼睛也望向了儿子。
破天荒的,这对老夫老妻正在赌气,都没打算对儿子心软。
璩逸轩刹那间备受瞩目,眼角的肌肉抽-动了几下,硬着头皮道:“爸,你和妈有什么话不能敞开说?我们是一家人,家和万事兴,像我和殷素——”他走过去拉起殷素的手,手指暗暗用力,“我们闹矛盾的时候,你们那么担心、着急,希望我们快快和好。现在我们都正视面前的问题,想办法去解决,而你们是长辈,难道不能做好榜样吗?”
殷素的手指被掐得发疼,不动声色地抽出来,把装鱼的盘子端到他眼皮底下。
“废话那么多干嘛?吃啊,爸妈都等着呢!”她十分殷勤地亲手把一块鱼喂进他的嘴里。
……
饭后,某人在洗手间痛苦地呕吐,虚脱一般,眼泪都要出来了。
待他出来,客厅里的气氛死一般地沉寂。或许,这一家人中,只有殷素最轻松,她已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没什么可以再影响到她。
江岚站起身,面对着丈夫和儿子:“你们父子俩的疑问都一样,殷素不是外人,我就最后一次告诉你们。没错!当年是我打发了麦薇,告诉她如果去意大利修个好成绩回来,就不反对她跟逸轩交往。但我没想到你那么顽固到底,非让儿子娶殷素,所以一开始这婚事我并不赞成,也不想接受殷素。因为我知道麦薇回来了,势必要来找我问个公道。”
璩逸轩按捺不住白了脸:“妈……薇薇说的是真的了?真是你用这样的方式伤害了她的自信,羞辱了我们的爱情……”他冲到角落里提起那只箱子,当着江岚的面打开,里面一叠叠钞票让他们惊异地皱眉。
“妈,看到了吗?这都是你的钱,你打发她离开我三年,断绝我们所有联系的钱。她一分都没用,让我全部都还给你!”
“儿子……妈妈是想考验一下你们。”
“妈,你这样做让我多失望,你知道吗?我心目中完美的妈妈,最爱我的妈妈……你这样伤害她,也等于伤了我。”
“咳!”璩父重咳一声,浓密的双眉拧在一起,担心地注视着殷素,但殷素的脸色比父子俩都要沉静,她什么都没发言。
昨夜听来的消息已让她有了心理准备,在阿晨那里一夜的沉淀,她更有了清晰的思绪,对未来有了明确的方向。
璩逸轩将视线转向殷素,缓步走向她,牵起她的手:“你一定也希望知道真相,是吗?”
殷素被动地点点头,心惊地发现他面容似乎又消瘦了些,眉梢眼角都是忧郁。
她缩回双手,指甲戳进了掌心里,绝不让自己有丝毫动摇。
“妈,如果你在乎这个家里的每个人,就请不要再有任何隐瞒。”麦薇一回来,他就再度陷入了矛盾,当年失去的那种痛紧追不舍。最震惊的真相已经揭开了,剩下的……他想还能有什么更难以承受的吗?
江岚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她跌坐在沙发里,殷素注意到她很紧张,十指都不由自主死扣着沙发的软垫,脸上写满了挣扎。
“我当然在乎你们,从嫁给你爸,生了你,我的生活重心就全落在你们身上。”江岚沙哑的嗓音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我不是有意要瞒你们,实在是有些事说出来……怕你们说我太现实、太残酷……”
璩逸轩不信地摇摇头,喉咙发紧:“难道真有比用钱伤害她更现实的事吗?”
璩父高大的身躯挺立在沙发旁,他几乎没有出过声,但威严的气势教人不敢逼视。他在等待妻子的坦白,等待她用实际行动来重塑夫妻间的信任。
殷素挨着江岚旁边坐下,柔软的小手盖在她微微颤抖的手指上。“妈,说吧!大家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不管你做错什么,我相信爸爸和逸轩都不会怪你的。”
江岚缓缓道:“你们都以为我嫌贫爱富,嫌弃麦薇的出身,其实不是。我是因为她身体曾经做过器官移植手术才……我就剩你一个儿子了,我对儿媳妇的要求最低最低也要身体健康的吧?”
璩逸轩震动了一下,嘶声道:“妈……你嫌弃一个身体有病痛的人,比嫌弃她的出身更伤人,你想过吗?”
殷素完全能感受到他的愤怒,婆婆的做法的确够现实,够残忍,连她听了都为麦薇悲哀。
璩逸轩屈膝半跪在沙发前,仰望着母亲苍白的脸,眼底写满了疑惑:“但是妈,你怎么知道薇薇做过肾脏手术?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江岚却忽然拉住丈夫的手,带着恳求:“兴国,你能先告诉我,告诉你那些往事秘密的人到底是谁?他还说了什么?”
璩父冷漠严肃地放开她,转身上了楼,不一会手里多了个国内快递的信封。
江岚抖动着手拆开信封,将里面的七八页纸迅速扫了一遍,眸子闪过好几种情绪。纸上印有照片也有文字,以及病历证明。当她抬头,她的神情有些慌乱,脸上失去血色。
璩父沉重道:“我以为你自己会全部坦白的,没想到最后你还是要先试探我知道多少。江岚啊,我从没这么失望过。”
江岚不断地摇头,喃喃否认:“不是的……我知道我错了,我也可以解释!当时为了逸恒,我逼不得已才那样做的。”
“都已经那样做了,做出不可饶恕的错事,害了那个女孩子的一生,你还有什么可以解释?”璩父说完,拂袖上楼,拒绝再听半个字。
殷素听得揪心,逸恒又是谁?
看到婆婆失去往日的冷静,眼泪簌簌滚落,口口声声都是懊悔之言,她又惊又疑。
“妈……你到底做了什么?跟哥……哥哥有什么关系?他不是……不是早就……”璩逸轩冲过去夺走江岚手里的资料,浏览了几页,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控诉映入眼帘。
纸张从他的指尖飘落,他僵硬地站立着如同一座冰冷的雕塑。
殷素将它们一一捡起,细细地翻阅,手指也越来越难以动作,不可置信地盯着江岚。
江岚想上楼去追丈夫,璩逸轩却猛地伸手拖住她的胳膊。
“妈,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没有做过!你以前不认识薇薇,是我介绍她时,你才认识的……她的肾脏移植手术跟你无关,对不对?”
江岚的眼睛红红的,哽咽道:“在你第一次介绍麦薇给我认识时,我就已经认出了她。那个女孩子——正是十多年前为逸恒捐肾的人。”
璩逸轩并不是璩兴国和江岚唯一的孩子,在他之前,夫妻二人还生过一个孩子,就是璩逸恒。可惜璩逸恒身体从小就不好,十来岁的时候又突然出现急性肾衰竭,需要马上换肾治疗,那是唯一能够让他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然而众所周知,要找到可以匹配的肾源万分困难,可遇不可求,短短时日内去哪找适合的肾源呢?不当时同在医院因阑尾炎而住院的麦薇正好做完了一些检查,医生无意中发现她极有可能成为相匹配的那个人。
得知这一线索后,江岚不停地恳求麦薇的父亲,她出的价码太诱人,麦爸爸一个农名工哪见过那么多钱,终是没抵挡住金钱的诱惑,,做主卖了麦薇的一颗肾了……
可惜手术似乎不算成功,逸恒不到一年就出现了排斥症状,最终还是没保住生命。而麦薇也在成年之后身体也逐渐虚弱……
楼上传来江岚拍门不断请求丈夫谈一谈的声音,她嗓音几近嘶哑:“我不知道命运会这么捉弄人啊……你知道我把逸恒当自己儿子一样,当时那种情况下,我……我来不及有其他念头,我只想救好逸恒啊!”
“你怎么可以这样自私?别人家孩子的命就不是命吗?”璩父换了套衣服走出来。
江岚赶紧捉住他的手臂:“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医生说只要她身体健康,捐肾是不会影响她的生命……我以为……我没想到……后来麦薇爸爸不断地敲诈我,我都怕别人知道,尽量满足他的要求……她有那样的爸爸,我没办法让儿子跟她在一起,我以为送刺激她送她出国是最好的路……”
璩父将她拖进房间,“说再多都没用,错误已经造成。你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我,而是麦家父女。那快递应该是麦薇父亲传来的,我暂时查不到他的下落,或许你知道。”
江岚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我……我也不确定他在哪,他在几年前就失踪了。我知道麦薇很想找到她爸爸,也想要补偿她,上次派人打听到他可能住在一座城中村里……”
原来,母亲和麦薇那天去城中村,是为了寻找麦父。
怪不得两个人的状态都怪异而紧张,是不想被他发现这些秘密。璩逸轩还站在原地,耳边回响着父母的对话,他的思绪停摆了片刻,黯淡的眸子才慢慢有了反应,怔怔地看着殷素。
殷素对上他深刻哀伤和无力的目光,头一次感觉这个男人如此脆弱。
她咬咬唇,很轻很迟缓地朝他走过去。
他猛地张开双臂将她抱在怀中,下巴压在她纤细的肩头,结实挺拔的身躯却像个孩子带着几许轻颤,用力地抱着她。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的力道,抱得她快要透不过气来,那瞬间,殷素脸上的冷静淡化了不少。
她伸出双手,也轻轻回抱着他,以很清晰的口吻说道:“璩逸轩,我支持你去找她。”
璩逸轩闭着眼眸,听到她这句话后,霍然张开,眼角透着湿润。
他抓住她的双肩,有丝慌乱:“你是什么意思?”
殷素的双手抵在他的胸口,两人的姿势看上去很亲密,互相倚靠着,但他们的神色截然不同。他焦灼而心慌,她微笑而淡定。
“你现在的心情一定很纷乱,很矛盾,我知道你最大的确定就是优柔寡断,这个时候我帮你做出决定,不是很好吗?”
“你的意思是……”他喉结迅速滚动了一下,“你要让我跟麦薇在一起?”
“你觉得这样不好?我们的关系不该一直拖拖拉拉的,对谁都不好。这个家里现在只有我最清醒,你应该听我的,没错!”
“殷素,我……”
“你想说什么?知道了妈曾经做过的错事,你还能够心安理得跟我在一起?还是能够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去找她?别忘记了,我们本来就是一对决定要离婚的夫妻。你心里从没忘记过她,却也从没爱过我,对吗?”
他真的从没爱过她吗?为什么会为她的彻夜不归而心焦怒急,为什么会在这痛苦脆弱的时候想拥抱她?为什么感受到她的体温时,心绪会莫名地镇定些?为什么听到她要成全他和麦薇,心脏会骤然破出一个洞,空得让人发慌?为什么……
璩逸轩扯动着唇瓣,有人扼住了他的呼吸,他耳边听不到父母楼上的声音,听不到殷素正在说什么,他低沉地、嘶哑地、带着恳求地说:“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说放弃?”
殷素的眼窝悄然红了,她定定地仰望进他的眸底,泪中带笑:“不能。”
不要怪她残忍,不要以为这个时候说成全有多伟大,也不要以为她退出的心毫无感觉,只不过,没人比她更清楚,他不能做决定的事,她必须帮他做!
璩逸轩的心瞬间无声地裂开了,他尝到了比当年麦薇离开时更深的痛。
他用力地抓紧她的手,一字一字道:“殷素,你其实很冷酷,知道吗?”
她又笑了,轻轻地摇头,瞬间提高了语气:“璩逸轩,你是天之骄子,打不败的!在感情上不要做一个懦夫,勇敢地去面对问题,我冷酷是因为我已经不需要你了,但是她需要,请不要让一个女人为你伤痛两次。”
璩逸轩有些明白了,殷素不需要他,所以他的痛他的累,都跟她无关了。
曾经一心一意温柔顺从他的妻子,再也不打算照顾他、体贴他了,哪怕是这样低落的时刻,哪怕是他用恳求的语气请她不要放手……
她——已经不爱他了……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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