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雉罗顺从地被他牵着向前走,那人一言不发,雉罗也一言不发。
可来人并不是曷月。
她微微偏头,盯着那个男人的侧脸。
他的个子很高,肩背宽阔,脸色发暗,面相生得有些阴柔,并非是大司命那种天生女相,而是眉目低垂,唇角微耷,带了几分哀愁悲切。
可他的神情动作又极为温柔,仿佛面对的并非是陌生人,而他企盼已久的故人。
他的等待与思念,化作缎子般细软绵长的哀愁,终于得以相见后,那哀愁便从他身上漫了出来,缠绕在了故人的身上。
即便他一句话也没有说,雉罗也感受到了这种几乎凝实的,甚至可以说有些矛盾的喜悦与悲戚。
她不知对方究竟要带她去何处,但她大致可以确定,这场所谓礼雨祭典的对象,就是这个“人”。
在摸不清对方底细,且自己没有反抗能力的情况下,雉罗并不想轻举妄动。况且她也很想看看,这人究竟要对她做些什么,以及这场让圣女有来无回的祭典,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人对这山林十分熟悉,即使周边林木密集,几乎找不出下脚的地方,可在他的带领下,雉罗却总能在一条相对平坦顺畅的小径上行走。
头顶冠荫蔽日,山间几乎暗得同傍晚一般,雉罗无法通过太阳的变化确定时间的流逝,她只能粗略估计一下,至少已经走了两刻,可身侧的“人”,却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雉罗暗自思量了片刻,随即扯了扯他的衣袖,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那人的脚步未停,只侧首对她笑了笑,可那笑容却有些勉强的意味。
“回家。”他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沙哑,仿若是某种古旧木质的摩擦声。
回家?
雉罗暗暗咂摸了这两个字,心想难不成这礼雨祭典,真是把圣女作为他的新娘献上,他这是来接亲了?
若当真如此,他估计就是某个为害一方的大妖了,可雉罗并没有在他身上发现什么特别的气息,不过她也没有彻底排除这一可能性,说不定是她神力受限,所以才察觉不到罢了。
雉罗不知究竟走了多久,她甚至隐隐觉得,脚底开始生出些滚烫的刺痛。终于,那人拨开了一处繁密的枝叶,将她带至一片平坦的洼地。
眼前所见,是一道藤萝编织的篱笆,篱内有一小院,划分成几圃花田,各自种着些颜色鲜妍的绣球、芍药、月季之类。
花田后是一座单层的屋舍,虽没什么雕梁画栋,造型却古朴别致,前门与后门通透大开,能直接看见后院的情景,合着满园的纷繁色彩,颇有些奇巧意趣。
那人将她带进了小院,安置在那间屋舍之中。房内的陈设很是简单,雉罗坐在一张竹编的椅子上,看向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一时犯了难。
说实话,她不知道现在该干什么。
如果说对方对她出手,她好歹还能反抗一二,可他将自己带到这里后,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他这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令雉罗实在难以忍受,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她先是移开视线,看向了院中的花田,想要忽略掉他的存在。
可即使没与他视线相交,她却依然能感受到身侧那道目光,黏糊糊地粘在自己身上,像是某种植物的有毒汁液,沾上了就洗不掉。
半晌,雉罗转过头来,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谁?”
“我是姑蔑山的主人。”
“那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男人又哭似的扯着嘴笑了笑,反问她:“你想做什么?”
雉罗怀疑地打量着他,“我想走可以吗?”
“可以。”他半哭半笑着点头。
雉罗站起身来,向门外迈出了一步,试探道:“那我走了?”
男人却也跟着站起身,“我和你一起走。”
雉罗无奈叹了口气,再度坐回竹椅上,“算了,我不走了。”
“好,”男人也坐了回去,“你还想做什么?”
雉罗心思微转,故意指了指院中的花田,“那是你种的花?”
“是。”
“但是我不喜欢。”雉罗摇了摇头。
男人的笑意凝住,下垂的嘴角掠过一丝苦涩,“不,你喜欢。”
“我喜欢?”雉罗加重了“我”字。
“是,你喜欢。”男人又重复了一遍。
雉罗顿了顿,蹙眉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知道,”男人悲伤的眸子显露出一丝果决,“你是我的阿瑜。”
雉罗恍然,他这是把自己当成别人了,这位“阿瑜”应该是他极为重要的人,可他看起来也不瞎啊,怎么见到个陌生人就往家里带,阿瑜知道了能开心吗。
“我是阿瑜?”她狐疑地问道。
“是,你就是阿瑜。”
“可我不叫阿瑜。”雉罗决定不顺着他,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男人摇了摇头,又挤出一丝悲凉的笑,“你只是暂时忘了,你会想起来的。”
想起来?
雉罗从他的措辞中察觉出些异样,这样看来,他并不是在自欺欺人,随便找个人充当他思念的对象。
他清楚的知道她和“阿瑜”有区别,但他并不在意,而且看这意思,他还有方法消除这种区别,让她“想起来”,成为真的阿瑜。
“那我要怎么样才能想起来?”她想要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男人冲她安抚般笑了笑,却答非所问:“很快,再等等。”
雉罗暗有些猜测,所谓让她“想起来”,很有可能是要用借尸还魂,抑或是夺舍之类的阴损手段,让那位“阿瑜”的魂魄在她身上寄居。
而这场百年一遇的礼雨祭典,也正是为了给他提供一个合适的身体,让他思念的阿瑜得以重回他的身边。
可他究竟是什么身份,能让攸城如此忌惮,甚至以生灵为献?
而那位“阿瑜”的魂魄如今又在何处,若是个普通的凡人,没有肉身如何能保持魂魄不散?
而且既然她已经被带进了山,他又为何不直接动手,现在究竟在等什么?
这一切的问题的答案,雉罗都不得而知。
但她的神力依然受制无法发挥,所以,她只能等。
这天夜里,雉罗难得地感到困倦,可她心中的疑虑太多,也做不到在此处安然入睡。
雉罗躺在竹床上,强打着精神,注意着那男人的一举一动:那人依旧坐在厅中,此时却并没有看向她,而是盯着那小院中的花田,似是在出神地沉思着。
雉罗的眼皮有些打架,迷迷糊糊之中,突然感到一阵湿滑的凉意,正轻飘飘地游荡在她的手下。
她猛然惊醒,下意识地反手一抓,想要擒住手下移动的物体。
那东西却极为敏捷,从她的指尖溜过。
可它并未走远,就在她竹床前不远的地方停下。
它抬起了小巧的扁形头颅,一双发黄的眼珠盯着她,从中间竖直的那道黑色细缝中闪出寒光,似是蓄势待发,正对她“嘶嘶”地吐出鲜红的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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