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雉罗并不在意他的冷脸，甚至还故意顺势刺了他两句，“难道不是么？于你而言，男女之情应当也只是可以利用的工具罢，倒也不必装的这么大惊小怪，也没有旁人看着。”

        曷月直勾勾地盯着她，却不知怎么的，并未露出被激怒的神色，甚至连稍大点的喘息声都听不见，平静的有些过了头。

        “不是。”静默良久后，他突然回了两个字。

        “不是什么？”雉罗看向他的目光颇为不屑，几乎直白地道出了“都这会儿了还在狡辩”。

        “男女之情于我而言，并不是可以利用的工具。”曷月面无表情，看似轻飘飘地抛下这一句，便转过身趴下，但又特意向前走了两步，正好避开了雉罗伸手可及的范围。

        将话聊到了这份儿上，雉罗也顿觉无趣，对着他毛茸茸的背影轻哼了声，便也将床帏放下，胸口有些郁结地躺回了床上。

        对于曷月这人，她实在厌烦得紧，自己做下的事不愿承认便罢，在她面前却又每每作出心有苦衷的模样，倒像是自己冤枉了他一般。

        可若是当真有什么委屈，为何不明着说出来，非要揣着一腔怨愤作出一副被人辜负的别扭情态，难道还等着别人猜出来他心里想着什么不成？

        谁还不是个上神了，哪有那个空闲去琢磨他的心思？

        她心中恨恨冷哼，不会好好说话的人，就活该他被自己憋屈死，有本事永远憋着，以后愿意说了她还不乐意听呢！

        雉罗心中将他从头到脚骂了好几个周天，后来骂得累了，也找不出什么新词来，便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清晨，她是被宫女的惊呼唤醒的。

        宫女的叫声极为刺耳，隔着半个院子传到了她的房内，她皱着眉坐起，正准备掀开床帏查看，却发现自己的腿边有些异样的温热。

        她顺着感到异样的那处看去，却见一个白色的毛团子，正将四肢都藏在身下，缩成一团紧闭着眼，脸侧紧紧侧靠在她身旁。

        雉罗怔然片刻，本想将他直接提溜下去，可刚抬起的手一时却又停在了空中。

        他似乎睡得很熟，连那接二连三的尖叫与吵嚷，都没能让他的眼皮抖动一下。

        虽说他化为白犬后，气势比作为人形时要弱了不少，可平日依然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做派，就算是当狗，也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狗。

        但如今熟睡后的模样，却与平日里截然不同。他眉目舒缓，甚至显出几分温和沉静，恍然间让人觉得他应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雉罗的指尖动了动，随即缓缓落到了他的头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了两下。

        但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甚至还没来得及细细深究这个想法的后果，手型倏地一变，无声地移到了他的颈间。

        正在她的手还在犹豫要不要握紧的那一刻，内间房门突然被推开，随即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曷月的双目猛地睁开，雉罗也瞬间收回了手，两人目光相触时，雉罗莫名有些心虚，随即轻咳了声，避开视线，准备起身下床查看。

        但外面的人却比她更快了一步，片刻床帏便被掀开，露出了一张惊疑的脸。

        “你你怎么在这儿？”宫女盯着曷月，面色十分难看，活像是吃了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

        曷月只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随即再度垂头卧了回去，半点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雉罗见状，无奈打了个圆场，“我儿胆小认床，夜里睡不着，便翻窗来找我了。”

        那宫女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人从后拉开，只见另一个宫女哭丧着脸挤了上来。

        她发丝杂乱，眼眶发红，唇色泛白，脸上还留着几个灰黑的印子，仔细辨认，勉强能看出是爪印的形状。

        但因她涕泪交加，估计擦泪的时候又信手抹了几道，面上的痕迹便显得狼狈不堪，倒真像是受了折辱一般。

        她伸手指着曷月，泣不成声：“你你”

        “这是怎么了？”雉罗刻意做出一副讶异的神色。

        灰脸宫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抽噎道：“夫人，令郎他他昨夜”

        “昨夜怎么了？”

        “便是公子瞧瞧不上婢子也罢，怎么能能这般羞辱婢子。”

        她这话听得雉罗云里雾里，“他究竟怎么羞辱你了？”

        灰脸宫女在眼周揉了揉，哼哼哧哧地擤了声鼻子，红着眼瞪着曷月，“他趁婢子不备，将婢子打打昏过去。”

        “怎么能打人呢？”雉罗闻言，反手在曷月脑袋上拍了下，“那确实是你的不对，快给人姑娘陪个不是。”

        不过这会儿她才明白过来，怪不得他在察觉到哪宫女的意图之后还能偷跑出来，敢情是直接把人给打昏了。

        曷月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却只是扫了雉罗一眼，看也没看那宫女，“她活该。”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雉罗轻啧了声，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斜了他一眼。

        “你当我乐意——”

        那灰脸宫女忿忿开口，可话还未说完，便被另个宫女捂住了嘴，她此刻镇定不少，对着雉罗有礼有节道：“夫人，虽说您二位是母子，但公子毕竟也不是小孩子了，如此挤在一处也实在不成规矩。”

        雉罗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嗯，你说的没错。”

        “既然如此，公子与夫人还是分开就寝更为妥当，”宫女笑了笑，“当然，我这姐妹也确实不成规矩，今夜自然会换人服侍的，还请夫人和公子放心。”

        被她捂住嘴的宫女，此时有些气恼地想要挣脱开，却又被她一眼瞪了回去，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闷闷哼了声。

        雉罗将二人地动作看在眼里，却也未多说什么，而是转头看向曷月，语气和蔼地劝道：“儿啊，听话，自己睡也没那么可怕，总是和娘凑在一起，会惹人笑话的。”

        对她这副强装慈母的态度，曷月已然见怪不怪，别过脸去冷冷抛出一个字：“不。”

        “这孩子，怎么还闹脾气呢？”雉罗佯嗔。

        她随即转过头来，对着那两个宫女歉然一笑，“二位姑娘，实在抱歉，我这儿子脾气执拗，你们都看到了，我也劝不动，不如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反正我们不说出去，也没人知道夜里是怎么睡的嘛。”

        那两个宫女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措与慌张。

        她们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干巴巴应了两句，便草草退了出来。

        两人穿过院子，在院门边立住，回头警惕地望了眼正房，接着低下头凑在一处，絮絮低语起来。

        “这可怎么办，这母子俩要是一直睡在一处，咱们可怎么交差？”灰脸宫女气馁且焦急。

        “我倒要问你了，你昨夜是怎么行事的，连个楞头小子都不能治理服帖了？”高瘦宫女斜眼瞧着她，对她似是有些不信任。

        “我可以打包票，他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男子！”灰脸宫女气恼地揉着手中的帕子，“之前姑姑教给我的方法我都试过了，他半点儿反应都没有，绝不是我的问题！”

        高瘦宫女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行了行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既然你已经得罪了他，今夜还是换我吧。”

        “哟，换你有什么用，”那灰脸宫女嗤笑了声，“你没听到吗，他根本就离不了娘，哪儿还有你下手的机会啊？”

        高瘦宫女却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得意地在她眼前晃了晃，“姑姑曾交代过，若是软的不行，还给我们留了道后手。”

        “哟，”灰脸宫女面色复杂，语气有些难掩的酸涩，“有这样的好东西，怎么不早些拿出来，平白让我丢了那么大的脸。”

        “你当这是什么好事？”高瘦宫女将那纸包揣回胸前，斜眼觑着她，“前路未明，若是行差踏错，咱们还有命活吗？”

        “可若他真是——”灰脸宫女欲言又止，“那可就是一步登天了。”

        “你想得倒是长远，”高瘦宫女却冷笑了声，“他若不是呢？”

        灰脸宫女地脸色几经变换，到后来连她自己也有些糊涂，昨夜那般失手，究竟是该庆幸还是懊恼。

        屋外两个宫女正各怀心思，屋内的气氛也有些紧绷。

        那两人离开后，雉罗并不想同曷月继续待在一处逼仄的空间内，便也立刻起身来到外间，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发黄的册子，装模作样地翻阅着。

        但她前脚刚走，曷月也轻快地跟上，随即轻跃到了她对面的椅上，上身坐立直直盯着她瞧。

        雉罗感受到了一道审视的目光，却并不想搭理，慢慢地将身子一点点挪动，似是无意识地转向了另一侧。

        半晌，没有听到对方移动的声音，她刚暗暗松了口气，却在近乎咫尺的耳侧听到了一声沉郁的质问：

        “刚才我睡着的时候，你想对我做什么？”

        雉罗立刻起身，回身瞪了他一眼，“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做什么？一身狗味儿。”

        曷月面沉如水，并未继续发问，而是冷冷下了个定论：

        “你想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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