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飞鱼和赤鸟

很久很久以前，在蔚蓝而广袤的海洋之中生活着一条墨绿色的叫不像鱼的小飞鱼，同伴都称呼他为非鱼。他有一对收缩自如的翅膀。当他张开翅膀跃出水面时，他就像一支箭，能“嗖”地飞出几十米。他时而腾空起飞时而下水遨游地重复着每天的生活。虽然这里足够宽广和热闹，足够容纳它的一切调皮和捣蛋，但和所有年轻的心灵一样，不安分的小飞鱼总是偷偷思考着海域之外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并盼望有朝一日能去游历现在所接触不到的地方。

        也和所有实干家一样，非鱼不满足于将所有图像仅存放于脑海之中，他希望用行动来验证自己对外界的猜测，用行动来破解所有的神奇与神秘。有一天，他趁落单的机会悄悄离开了族群和熟悉的海域，不停地游啊游，游得忘乎所以，开心地飞啊飞，飞得酣畅淋漓。在陌生的世界里，他娴熟而兴奋地展示着自己的全部本领，即使没有观众和掌声、没有鲜花和欢呼，他都不在乎，统统不在乎。他深深沉浸在自我的舞台上，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充盈着它，使他飘然愉悦，使他忘了回归，忘了同伴，忘了时间，忘了旅程，忘记一切。

        突然，地动山摇，翻江倒海，一股凶猛之力旋转着形成龙卷风，裹挟着他，把他带到了北冥，陆地隔断了大海，非鱼被迫成了一条内陆淡水飞鱼。现实出卖梦想，当冰雪封冻了激情，当非鱼孤零零地生活在这片陌生的水域，当强劲的尾鳍慢慢退化再经不起狂风巨浪，当水不再是海，当一切神秘不再是秘密，也许唯有随遇而安才是最好的解脱。他慢慢已经习惯了孤独，郁闷地生活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有一天，非鱼遇到了一只名叫赤羽的飞鸟，他的孤独境遇才有所改观。

        赤羽有一对赤色的翅膀，当她打开赤色的翅膀在天空中翱翔时，就像一面鲜艳的旗帜在飘扬，所以她被称作赤羽。与同类不同的是，她脚上长蹼，会潜水，因为这个原因，被同类认为不祥，所以被族群排斥，族群被遗弃在荒郊野地里，任由她自生自灭。被抛弃后的赤羽，每天过着提心吊胆和惴惴不安的日子，孤独的日子里，她是多么渴望能有一个贴心朋友，哪怕只有一个也好，多少能抚慰一些心灵的孤单和恐惧呀。

        赤羽每天不辨方向地随意飘飞着，不知不觉也来到了北冥。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赤羽随便吃了点鱼虾充饥后，眯着双眼，慵懒地栖息在树枝上。

        非鱼悠游一如既往地在它熟悉而陌生的环境里上下沉浮、左右摇动、前行仰退……用尽一切方法消磨不会流逝的光阴。谁又能想到，越是努力，内心的孤寂和无奈就越强烈，一种难以述说的力量总在无形中掐灭了自身的火焰。就像被泡在水里的纸张一样，渐渐被侵蚀，渐渐松懈了志向，他再也不是以前的非鱼了。他多想摆脱目前的尴尬境地，但有什么办法呢？在这方寸之地，能做的也就是潜潜水、跳跳高，顶多像现在这样再跃出水面，在天空滑行几米，不管姿势如何优雅，如何漂亮，也只能多呼吸几口氧气，然后，然后再坠入水里，然后……再循环反复。

        相遇总在不经意间，希望总在失望深处。今天注定不凡。就在非鱼跃起的一刹那，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赤羽眼前一亮，一群鱼儿在水中游弋着，当中就有非鱼。她从未见过如此可爱、如此漂亮的游鱼。于是瞅准时机，如火焰般扑向那条游鱼。鱼群受惊，全部潜入水里，唯有非鱼行动迟缓。赤羽在即将到达水面时，脚掌变蹼双脚钻入水里。更令赤羽想不到的是，就在她快要捉到那条绿鱼的时候，绿鱼突然纵身一跃，跃出水面，打开翅膀，在空中飞出一二十米。原来是一条飞鱼。

        一只飞鸟，一条飞鱼，一个追，一个跑。一会儿在水里追逐，一会儿在空中齐飞。一只火红，一条墨绿。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非鱼飞出水面，体力枯竭时，飞鸟赤羽突然加速前冲，如愿以偿地抓住了非鱼。非鱼挣扎着：“放开我，放开我。”赤羽把她拎到树枝上，把玩着，仔细欣赏着这条墨绿色的非鱼，爱不释手。

        “别玩了，要吃就快吃，”非鱼急切地说道，“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被像玩物一样对待，还不能反抗，非鱼很是憋屈，恨不能一死了之。

        “为什么？”飞鸟来了兴致，笑呵呵地问道，“为什么不想活了呢？”

        “要吃就吃呗，”非鱼气愤极了，“问那么多干嘛？”

        “真是条奇怪的鱼，”飞鸟打趣道，“不但长得不同凡响，还这么有个性，真是有趣得紧。”

        “有趣？我想死的心都有了，还有什么趣？”非鱼很是气愤，却又无可奈何，也不知真是有了轻生之念，还是无心之言，不知不觉中，竟对一只鸟吐露了真情。

        “你为何一心求死呢？”飞鸟不解地问道，“难道这里不好吗？你看这里风景多好，那边有红叶，有五彩斑斓的山花……”她虽惨被抛弃，刚开始虽然觉得了无生趣，却天性乐观，时间长了之后，她也明白了许多道理，命是自己的，生活也是自己的，不管怎样，自己应该过好自己的生活，活出自己的精彩来。因此，她固执地觉得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可以拥有自己的生活，不管生活如何艰难，她仍然觉得这个世界美好多过不幸。

        “哪里？”非鱼眯着眼睛，看着远处，很努力的样子，“我看不到。”原来，鱼类视力不好，看不清远处，也看不到色彩，她压根不知道什么叫风景。也许，这就是造物主的刻意安排，就是一条鱼，普普通通的鱼，总不会让一条鱼完美无瑕吧？

        赤羽仔细打量着非鱼，非鱼的眼睛与自己的的确有很大不同。鱼的眼睛小，而且不会像自己一样可以随意转动，鱼眼有鱼眼的构造。赤羽似乎明白了，就安慰道：“这也没什么关系，世界之大，有趣的事多了，好玩的事也很多……”

        “一点都不好！”非鱼抖开话匣说道，“我本是海鱼，谁知会被困在这个湖里？哪儿也去不了，整天守着这巴掌大的地方，多没意思！还不如让你吃了，至少还能为你做件有意义的事，死得其所。”

        “哈哈哈……”赤羽被非鱼的一番话逗乐了，不过对于非鱼说的被困在在这里，她又十分好奇，于是问道，“大海里这里远着呢，怎么会把你困在这里，你不会在吹牛吧？”

        “谁吹牛了？”非鱼急忙辩解道，“要不是遇上百年难得一见的龙卷风，把我吹到这极北之地，我早在大海尽情遨游了！”

        “哟，看不出来呀，血统蛮高贵，还是海鱼。”赤羽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说道，“大海离这也就几天时间，要不……我赤羽就帮你个忙，把那带回大海可好？”其实赤羽并不清楚此地与大海的距离，她说这话也许只是因为她需要一个伴，无话找话。

        “怎么带？”非鱼鄙夷地说，“鱼儿离开水就活不了，你怎么带，你是不是傻呀？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真是只笨鸟。”

        赤羽听了这话，心中记恨，不由加大了手劲，捏了一把飞鱼，说：“你找死，敢这么跟我说话。”

        赤羽捏得非鱼生疼，疼得非鱼嗷嗷直叫：“快放我下水，我快要死了！”

        赤羽见非鱼因离开水面，蔫蔫的，似乎真的快死了。赤羽于心不忍，于是抓着非鱼，潜入湖水。非鱼回到水里，兴奋地自由穿梭。赤羽打开脚蹼，在湖里和非鱼一起游动，嬉戏。

        赤羽随着非鱼遨游，久违的快乐和激动之情再次涌现，她已经不记得上次这么开心是什么时候了。她忘乎所以，在时光的缝隙里拼命累积美好记忆的碎片，不愿失去此时此刻的乐趣。她是如此专心致志，以致根本不会想到一条水蛇正慢慢靠近……还是非鱼在水中的感应力强，意识到了危险，回头看时，果然看到一条水蛇，吐着舌头，就要飞向赤羽了。

        “危险，飞！”非鱼喊道，调转游向，拉起赤羽一同钻出水面。空中的赤羽鸟瞰水里，看到扑空的水蛇，惊叹不已。

        经过这一次劫难重生，赤羽突然觉得这条鱼其实蛮有趣的，她仔细打量着非鱼，看得非鱼都不好意思了。非鱼问：“你这样看着我干嘛？”赤羽呵呵一笑：“我决定了，以后让你跟着我混，你是我的小弟，我是你的老大。明白吗？我的号令你必须遵从，否则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赤羽得意洋洋，为自己收了一个小弟沾沾自喜。非鱼本来自由自在无牵无挂的，现在却多了一个“大哥”，他当然极不乐意，当即提出抗议：“我反对，凭什么我要做你的小弟？”赤羽说着“反对无效”后，为了不让非鱼觉得不值，于是拉着非鱼飞向天空，“别磨叽了，我带你飞，带你跨越山河”。他们在天空中自由翱翔，忘了一切。

        湖水清波，缓缓荡漾。一只飞鸟，一条飞鱼，在湖上空流连盘旋。

        两颗孤独的心从相遇、相识到相知，谁也离不开谁了。赤羽是非鱼天空中的眼睛，能帮非鱼看清外面世界；非鱼是赤羽水里的明灯，能为赤羽照亮水里模糊的景物。他们就这样相互依赖，幸福快乐地生活着，几乎忘记了光阴的流失。

        这样不知过了多少年，不知不觉中，他们竟然修炼得道，幻化成人形。他们得意而自由地穿梭在鱼界、鸟界和人界之间，享受着不受拘束的爱情。

        修炼成人后，赤羽和非鱼经常闯入人类世界去窥探人类生活，在这过程中他们不知不觉喜欢上了人类的世界。

        他们常常在傍晚时分变成人形，去欣赏人类世界的美好生活。

        在田边，在地头，在山间小路，在寨子里……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满怀激情，随时随地窥人类的秘密。

        他们最喜欢变成老头子和老太婆了，唯有这样才可以掩饰自己的先天不足：非鱼近视，老头子弯腰驼背，视力模糊，他可以借此掩饰自己的近视问题；赤火法力不够，变成人形脚蹼还未完全消失，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这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个老太婆，变成老太婆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起初，他们远离人类，津津有味地观看人类的一举一动，适时模仿。

        人们开怀的畅聊，挥汗如雨的劳作，夫唱妇随的恩爱，牧归老牛的孩童……都强烈地吸引着他俩。于是他们常常模仿人类走路，模仿人类劳动，模仿人类谈情说爱，模仿人类穿衣做饭等。

        过了些日子，他们开始尝试接触人类。与人类擦肩而过时，热情地打招呼，无话找话；在十字路口遇到人类时，还假装问问路况，了解了解天气，练练人话；在山地里迎上农人，装模作样，询问庄稼，了解物候……

        这样的日子很惬意，不过也并非风平浪静，偶尔还是会闹出些不愉快的。

        赤羽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像鸭子一样。就这一点，让她常常成为人类的笑柄。

        每当人们看到赤羽走路时，看着她左右扭动，“啪啪啪”地踏着小碎步想要急速前进，却又走不快，总会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笑就笑呗，有什么大不了。可人类偏不，还在背后指指点点：

        “哈哈……这人真有意思……”

        “什么人呀，她的脚是向外张开的吧？”

        “从没见过这种人……”

        “真是奇怪的人，哪来的呀？哈哈……”

        …………

        赤羽被嘲笑，忍忍就算了。但也有一些事，是她无法忍受的。

        有一次在山林里，疲惫不堪的赤羽恢复成飞鸟停在树枝上打盹。

        两个年轻力壮的猎手悄悄摸了上来，赤羽火红的翅膀是那样显眼，一下子就看到了赤羽，这令两个猎手欣喜不已，他们还从未见过赤火这样的鸟类，他们希望能把她射下来，制成标本供人赏玩参观。或者仅仅是一只死鸟，就凭这鲜艳的羽毛也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非鱼此时正在树下酣眠，呼声悠悠，根本没有察觉到危险正慢慢靠近赤羽。危险是很奢侈的事，对于拥有鱼眼睛的非鱼来说，就算他想看也看不到。

        两个猎手张弓搭箭，对准箭头后，果断射出。“嗖嗖”的尖利箭声，带着腾腾杀气直刺赤羽。

        赤羽蓦然睁眼，看到两支利箭正以雷霆之势飞向自己，心一紧，正思索如何应对之时，她脚下打滑，身子后仰，她就势来个后翻，倒抓树枝，身子悬空，靠着自己的敏捷反应和身手躲过了一劫。

        两个猎手长叹一声，又伸手去抽后背上的箭矢，准备再次搭弓劲射。赤羽一看，这还了得！当即翻身振翅，长啸一声，伸长尖嘴长喙，扑向两个年轻猎手。

        非鱼听到赤火尖锐叫声，猛然醒了过来。迷迷糊糊中，看到两个猎手把魔爪伸向了赤羽。他怒不可遏，抄起一根木棍，“啊啊”叫着起身奔向猎手。非鱼还没完全清醒过来，还没走几步呢，就被一根树枝给绊倒了，摔了个满嘴啃泥。

        “废物！”赤羽骂了一声，不知是骂非鱼，还是在骂两个年轻猎手。两个年轻猎手毕竟经验不足，遇到突发情况乏于应对。看到满身火焰和怒气的赤羽，两个年轻猎手战战兢兢，大叫着“鬼啊，鬼啊”不顾一切地后退，转身就跑。

        “就这点本事，”看着两个猎手慌不择路的情形，赤羽轻蔑地说，“就这点能耐，还敢跟我斗，也不看看自己到底几斤几两！下回再让我看见你们，非得把你们扒下一层皮来。”

        非鱼此时还趴在地上，“起来！”赤羽朝飞鱼喝道，“还睡？！”

        非鱼怏怏爬起来，抖掉身上腐叶和泥土。

        赤羽看着他灰头土脸的样子，“扑哧”一声哈哈大笑，转身走了。

        笑声回荡在树林里。

        非鱼悻悻地跟在后面，憋屈不已。


　　https://www.biqivge.cc/book/36546180/24059884.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biqivge.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v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