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第二次挖眼

山谷中，凄厉的猿声一声接一声，冷风吹落的树叶混杂着这凄厉把山林尽染。

        沐颜老态龙钟，越来越老。她甚至感到自己的肌肤也开始衰老了，松弛，干燥，没有弹性，对此，她甚至开始麻木了。她孤独无依地望着远方，一对飞鸟，在天空中自由翱翔，向飞多高就飞多高，想飞多久就飞多久，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唱歌就唱歌。自由自在，无忧无虑。不像她，什么也做不了，哪儿也不能去。

        多么令人羡慕的画面！再看看身旁空荡荡的小屋，没有一点生气。她本无精打采，现在却变得面色紧绷，似乎更加痛苦难过。她轻声呼唤：“莫问哥，你在哪里？连续几天都看不到你的身影，你到底干嘛去了？你不要我了吗？”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阵冷风袭来，吹皱一湖碧水。沐颜得不到回应，她的提问无人应和。她感到一阵阴冷，不由得抱紧了自己。

        “莫问哥，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一直不回来？你不要我了吗？”问出这三个问题后，沐颜真心觉得累了，如果有选择，她真不希望来到这个鬼地方。

        两行泪水慢慢滑落脸颊。烫伤了容颜。

        不管沐颜如何大声质问，回答沐颜的只有山谷的回音。

        抚摸着自己苍老干枯的脸颊，沐颜痛苦而又不甘心地抱怨道：“你到底去了哪里呢？你曾经给了我希望，可为什么你让我看到了希望，又一次一次让我失望，甚至绝望？这到底怎么了？莫问哥，到底怎么了？你到底在哪儿？你到底怎么想的？”

        水流悠悠向前流着，永不回头。

        和沐颜一样饱受痛苦煎熬的还有小雪。现在的小雪被绑在石柱上，火光闪烁，映照着她痛苦而狰狞的表情。

        老妖非鱼站在小雪前面，张口血盆大口，“嗷”的一声，把小雪的头吞进自己的嘴巴里，又吐出来。小雪头晕目眩，痛苦难受。

        然后老妖又用冰术击打小雪的身体，接着是火术，小雪经受着水火的双重煎熬，痛不欲生地挣扎喊叫着。

        惩罚之后，老妖非鱼才道出原委：“我让你去引诱他，你却告诉他出口，帮他逃走，你是不是爱上他了？幸好他没有跨过横桥。横桥是人、妖的分界线，要是他穿过横桥，出口一旦被他打开，一切不可抗拒的力量就会涌入，那时我们就真的永无宁日了。我曾三令五申告诉过你们多少次了，你难道还不明白？”

        小雪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主人，我知道错了，求你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老妖接着语重心长地说：“这只是一个小惩罚，让你长长记性，不要枉费我的一片苦心。特别是不要像人类一样，沉迷在什么情啊爱啊里面。否则，我只能按妖规妖律来惩罚你。如若再犯，罪加一等，到时候可就没有这么容易收场了。明白吗？”

        小雪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忤逆非鱼的本意，擅自做主，对非鱼来说，这是不可原谅的。妖心乱了，队伍不好带，这个道理非鱼懂。所以他必须严惩小雪，要让她知道他的规矩不可篡改。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小雪承受着老妖非鱼的怒火，痛苦地□□着。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几只没心没肺的鸟儿在天空中胡乱地飞，叫声响彻云霄。

        莫问回到小屋前。沐颜看到莫问出现，笑逐颜开，莫问哥终于回来了，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她躲到红帘后面，关切地说：“莫问哥，你去哪里了？一连几天没有见到你，我的心里空落落的，我以为……”

        “以为什么？”莫问拎起一把野菜，对沐颜说道，“我随便走走，看看有些什么吃的，好改善一下我们的饮食。”

        “莫问哥，你真好！”沐颜说着，递出来两个野果，接着说，“你肚子饿了吧？我这里还有两个野果，你先吃，填饱肚子。我去把野菜洗了，给你煮一锅野菜汤。”她真以为莫问已经舍她而去了，现在莫问回来了，怎能不令她激动不已呢？

        “我不饿，”莫问说，“沐颜，不用忙碌，我还不饿的。”

        莫问说着，接过沐颜的一个野果，把另一个还给沐颜，说：“你也吃一个吧。”

        沐颜“嗯”一声点点头，咬咬牙对莫问说道：“莫问哥，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你。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我只是心太急了。”

        莫问咬了一口野果，温柔地笑笑，说：“我理解，我不介意的。”

        “还是莫问哥最好。”沐颜调皮地说道，“天底下对我这么好的，就只有莫问哥一人了。”

        听着沐颜在帘子里撒娇的样子，莫问仿佛又看到了从前的沐颜。他对沐颜说道：“只要你能健康、开心快乐，比什么都强！”

        沐颜苍老的面容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就如干枯的荷叶上突然绽放了鲜艳的荷花。沐颜接着说：“谢谢莫问哥理解。其实我之所以那样，是因为我太想恢复以前的面容了。我想快点好起来，想真正地和你在一起，然后结婚生子，生很多很多孩子。”沐颜说着，一脸憧憬。

        莫问也被这莫须有或者还未到来的场景深深陶醉了，这多少次连做梦都会笑醒的场景经沐颜说出口来，是如此令人期待。“嗯。”莫问说，“我也在等那一天早点来到，你放心，我过一会儿就去找高人，无论如何把药找来。”

        “谢谢你，莫问哥。”沐颜说，“还是吃点东西在走吧，我马上做菜。”沐颜说着，走出帘子，拿起莫问的野菜去洗。

        微风习习，吹在莫问的脸上，莫问从未觉得微风竟如此撩人，竟如此让人舒适。

        对于其他，什么生生死死，什么不离不弃，他都顾不上。

        在这一刻，甚至遥远的以前，或者明天以后的未来，他都没有了自己。他活着，只为沐颜。

        他欠她的，很多很多。他认为。

        望着沐颜的背影，他不知怎么了，突然觉得很让他安心。只要沐颜高兴，他可以为沐颜付出一切。

        区区一双眼睛又算得了什么？

        人为什么非得有一双眼睛不可？

        只要他的她幸福快乐，如愿以偿。

        他可以舍弃一切，牺牲一切。

        看着沐颜离去的背影，莫问不禁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阳光明媚地照耀大地，平静一如往常，仿佛什么也不会发生。微风轻轻吹过茂密的枝叶，吹过娇嫩的小草，吹过清澈的湖面。

        老妖非鱼懒洋洋地躺在阳光下，尽情享受着。

        “唉，你又来了。”老妖热情地迎了上去，故作惊喜地问道，“这回你是真的来给我眼珠子的吗？”

        莫问点点头，坚定地回答：“是！”

        听到莫问如此坚定，非鱼内心又是一颤。他看到莫问的独眼一片宁静，如暴风雨之后的静谧安详。眼睛里贮着幸福的涟漪，似乎没有任何力量或者困难可以击败他，改变他。原来，牺牲也是如此甜蜜。

        “真的？你没有骗我？”老妖试探着问道，“真的想好了？”

        “是！”莫问简单而从容地回答。

        这个简洁干脆的回答击中了非鱼，虽然想过他会答应，但如此坚决的回答老妖并不满意，他还需要挖出莫问的更多真实想法。“想好了？”老妖不相信似地问道，“挖了眼睛之后她不要你了你怎么办？你真的想好了吗？没有了眼睛你怎么生活？你想好没有眼睛的后果了吗？做好自己生活不能自理，甚至被抛弃，最终孤独终老的准备了吗？”

        莫问没有说话。说真的，这些问题他有想过，但他没有答案。这个时候对他而言是残酷的，可他一旦认准了要去做的事，他便管不了那么多了。该怎样就怎样吧，知其无可奈何而安之若命，除此别无他法。

        “有些问题想得再多也是问题，有些事情即使有再多问题也得去做。”这就是莫问的回答。

        老妖非鱼看着莫问起了涟漪的面容马上就恢复了平静，他知道莫问已经认定了要挖眼，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的决定了。就算如此，他也要再逗逗莫问。

        老妖非鱼接着说道：“她可是十七八岁的黄花闺女，而你呢，你是瞎子，她会跟一个瞎子结婚，照顾瞎子一辈子吗？”

        老妖变换着语调说着，声音忽高忽低，萦绕在莫问耳畔：“你们怎么生活？你甚至不会做饭，什么也干不了。她被欺负了，你帮不了；将来有了孩子，你也照顾不了；你只能干坐着，等着别人照顾你。你真的想好了吗？这样做真的值吗？”

        老妖非鱼的问题极尽挑衅。

        “值！”莫问肯定地说，“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但跟沐颜真正想要的想比，这些都可以忽略。我什么都可以放弃，只要她高兴。”

        “真是个傻子！”老妖摇着头叹息着说，“既然这样，就挖吧！”

        “要怎么挖呢？”莫问问道。

        “用刀子挖！”老妖说，“上次是我用三个美女帮你挖的，还被你责备。这次我说什么也不会帮你了，你要自己挖，而且挖人双眼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我可做不来！”

        老妖说着，一把匕首递到了莫问手上。

        莫问拿着匕首，迟疑着。

        老妖讥讽道：“怎么？不敢了？刚才不是很决绝吗？怎么到了现在害怕了？不会有退缩做缩头乌龟吧！”

        莫问说：“我一个人怎么挖呢，你能帮帮我吗？”

        “一个人怎么挖？”老妖说，“把自己绑在树上，不乱动，就好挖了！”

        “我自己绑不了自己。”莫问说，“不帮我挖眼，那你帮忙把我绑起来，可以吗？”

        “真是麻烦，没事找事！”老妖没法，只得不情愿地把莫问绑起来。

        “谢谢！”莫问对老妖说道。绑好后，见莫问身子似乎有点颤动，于是老妖又对莫问说：“不会又怂了吧？要不要喝点酒？”

        莫问点点头，老妖拿一壶酒灌进莫问喉咙，呛得莫问咳嗽不止。

        莫问从旁边树上折一段树枝过来，咬在嘴里。趁着酒劲，他准备挖眼了。

        “往左一点，对准喽！”当他把匕首对准右眼时，老妖在指挥着，“对，就这样！要对准喽，别歪了，弄坏了我的眼珠！”

        莫问遵从指挥，当他听到老妖说“可以戳了”时，他使劲戳了下去。

        匕首戳入眼皮，莫问“啊”的一声，疼得大叫，鲜血直流，眼泪滑落。嘴里的树枝掉了，手里的匕首也掉了，眼珠却没有挖出来。老妖在一旁静静看着，莫问疼得□□不止，非鱼不仅没有安慰，甚至还在旁边可惜地说道：“唉……太慢了，拖泥带水，可惜了……”

        莫问忍着剧痛，对老妖非鱼说道：“你……能……帮我……捡一下匕首吗？”

        老妖没动，接着说：“下次小心点，动作要连贯、优雅，你这样大喊大叫，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取出来？”

        莫问疼着说道：“麻烦帮捡一下匕首！”

        老妖还是不动，说：“不捡！我说过了不帮的，你为什么总要我自食其言呢？”

        “那我要怎么取眼珠呢？”莫问说道，“没有匕首，我取不下来。”

        “怎么取不下来？”老妖说，“用手抠，你的手还能动。用匕首，再伤到眼珠就不好玩了！”老妖说着，用手在眼前比划，做一个完美的示范。

        “这会更痛的！”

        老妖冷笑一声：“爱比挖眼要痛千万倍你都能忍受，难道还忍受不了这挖眼的痛吗？”

        莫问没法，只得又拿一截树枝咬在嘴里，准备徒手挖眼。

        他深吸一口气，运足气力，右手发力，狠下心来抠出眼珠。鲜血喷射，滚烫地落下来，砸在胸前，砸在脚上。疼得莫问不能自己。

        当他把眼珠挖出来，都还没来得及递给老妖，一阵阵疼痛如泰山压顶般压着自己，不能呼吸。他实在忍受不了，接着便不省人事了。

        老妖看着莫问如此景象，心头再次触动。这种滋味，只怕比死还难受。老妖想到此，又想到他与赤羽两地分隔，这种痛苦又有谁能体会呢？

        清风和畅，树上鸟儿鸣啭。

        莫问醒来，发现眼睛伤口已被老妖用布包扎好。“高人，你在哪？是你帮我包扎的吗？谢谢。”莫问试探着问道。

        老妖的声音传来：“我在这里，你这么就醒了，不再多睡会儿了？”

        莫问忍着疼痛，伸出双手在眼前摸索，想走近老妖。

        “别摸了，”老妖说，“我就在这里，药已经备好，喏，给你。你可以走了！”说着，老妖把药递到莫问手里。莫问接过药，是一个木质小盒，药放在里面。

        “走？”莫问问道，“我这个样子要怎么回去呢？”

        “怎么回去？那还不简单！”老妖说，“你都到我这里几百次了，沿路走回去，连瞎子都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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