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程轻语的回忆（2）

这么多年了。

        没想到，都已经这么多年了，她在再次面对的时候，却还是会情不自禁，控制不住自己。

        压制下去了情绪，却压制不下去那些回忆，童年那些阴暗的片段错综复杂的交织在她的脑海里，让她的头疼的像是要炸开一样。

        程轻语没办法，最后只好又从烟盒里抽了一根烟，点燃，再度缓缓的吸食起来。

        烟草果然是好东西，能够让人暂时忘掉眼前的不愉快，更可以让人遗忘伤痛。

        哪怕不能永久的遗忘，只是暂时的一小会儿，对于她来说，也足够了。

        她今时今日的地位，按照当初她给自己定下的衡量标准来说，已经算得上是成功，可是即便这样，也并不能抹杀童年时期的那些记忆。

        无数次的午夜梦回，她还是会做噩梦，被吓醒，那些梦靥就像是毒蛇一样缠绕在她的心上，让她痛苦不堪，又惊又怕。

        而每一次被吓醒之后，都只会让她的意志变得越来越坚定，她不要再过以前的那种生活，她想要有钱，想要有很多很多的钱，想要变成人上人，将过去那些曾经看不起她的人统统都踩在脚底……

        她做到了。

        她放弃了自己的爱情，出卖了自己的身体，终于换来了今时今日所拥有的成就与辉煌。

        当年，离开这里的时候，她只有九岁。

        那时候，她便暗中对自己发过誓，将来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拥有高高在上俯视别人的资本，后来，她也为之去努力了，无所顾忌。

        灰色的童年里，那些吃了这顿没下顿的日子，那些被同学嘲笑是个没有爸爸的野孩子的滋味，她这一生，都不想再去体会。

        在学校的时候，看到同龄人身上的新衣服与新书包，她从来就只有羡慕的份，只能远远看着，连上前一步，那些人都会避之不及，不愿意靠近她。

        没有人知道，甚至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有多想逃离那个学校，多想跑回来一辈子都躲在家里，这样就不会有人再嘲笑她，不会有人再看不起她。

        可是当她回家，看到母亲的奔波与劳累之事，那些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不得已咽了回去。

        她怎么可以说出来。

        妈妈累死累活的做了那么多，一切都是为了她，她有什么资格，就这样放弃，就这样否定她的付出？

        于是没办法，她只好一次又一次的忍耐，将所有的委屈都积压在心底，回到家之后，连提都不敢提，就怕妈妈担心。

        这些，也就罢了，顶多就是日子苦点，难过点，最让她感到害怕恐怖的，不是这样贫困潦倒的日子，而是自己的爸爸。

        她数不清自己曾经挨过他的多少打，更数不清，自己和妈妈身上有多少道伤口。

        新伤覆旧伤，连掩饰都来不及。

        她的爸爸嗜赌，无数个夜晚，输了钱，喝的烂醉回来，找不到人出气，只好拿他们母女两人开刀，把她们两人往死里打，下手从来不留情面，仿佛她们不是他的妻女，而是他的绝代宿敌。

        妈妈逆来顺受，一直都忍气吞声，不反抗也不挣扎，任由那个男人对自己拳脚相向，一声不吭。

        她一开始的时候，也跟妈妈一个样子，不挣扎不反抗，可是最后却发现那个男人并没有因为她们这样而心软，反而一次又一次，越发变本加厉。

        于是后来有一天，她忍不住反抗了一下，可换来的却是更为暴力的殴打，最后是妈妈护在她的身上，帮她挡下了那些拳头，这才算是保住了她的一条命。

        她的妈妈……多傻啊。

        挨打的时候动也不动，甚至就连躲避都不会，也不知道是逆来顺受习惯了，还是心已经死了，觉得怎样都无所谓了。

        如果非要在这两个答案里面选一个的话，她觉得，更有可能是后者。

        不是逆来顺受习惯了，只是单纯的，心冷了，死了，觉得一切都没关系了，忍忍就都能过去。

        八岁的时候，她听到邻居说起过他们的婚姻，说是当初，她的父母原本也是所有人都看好的一对。

        她温柔贤淑，他温和体贴，原本该是天作之合，可后来在现实的摧残下，一切都变成了泡沫。

        在她很小的时候，他们做过一些小生意，原本也攒下了几个钱，可是她的父亲不甘现状，觉得那些满足不了自己的野心，于是后来越来越大胆，最后一次性将所有的钱全部都投了进去，却没想到与他们合作的人卷款潜逃，之后便杳无音信。

        于是从那一天开始，他们之间的幸福生活，也全部都划上了句号，他渐渐的一蹶不振，不再想着去做什么事业，整日买醉，借酒浇愁。

        后来有一次喝醉了，回家之后，他们吵了起来，他第一次对她动了手，而且下手很重，完全忽略了，他动手的是曾经陪他吃过苦患过难的妻子。

        不巧的是，那个时候，她已经怀孕一个多月，他不知轻重的下手，将她打进了医院，而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经得起他的暴力，就那样被他亲手毁掉。

        她的身体因为流产而落下了病根，医生给出的答案是子宫受到重创，以后怀孕的几率为零。

        两人的幸福，至此，算是彻底结束。

        他嗜酒的毛病一直没有改，喝醉了就打人的习惯更是变本加厉，后来又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每次赌输了、喝醉了，回到家后，必然又是一顿闹腾，将整个家搞的鸡犬不宁。

        后来，她渐渐长大了，懂事了，便时常能从妈妈眼里看到泪光，那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那泪光里所包含着的悔意。

        肯定是后悔的吧。

        原本以为自己嫁给了幸福，却没想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空梦，包裹着幸福外衣的背后，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他在外面吃的气、受的委屈，统统在回家之后发泄到了她和妈妈身上。

        每每看到妈妈身上的伤痕之后，她就不止一次的咬牙，诅咒那个男人赶紧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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