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初冬的凌晨,日出之前,天色还是一片漆黑。
十字路口悄然停了辆低调的黑色小车,两个同样黑发黑衣的人从车上下来,纯黑的外套掩盖了许多痕迹,但还是有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漫。
十分钟后,长泽遥打开了一间外面看上去毫无特殊之处的房门。门推开,里面是个两室一厅的小公寓,只布置了基本的家具,完全没有人居住的痕迹,干净但冷清。
苏格兰在来的路上观察过周围的环境,商圈、学校、医院都离得不远,融入在许多普通人家会偏好的住宅之中,至少在隐蔽性上算是极佳。
“你的安全屋?”
青年温声提问,长泽遥一边打开主卧的门一边应了一声:“嗯,我也很少来。”
这是他到东京的时候习惯性准备的,布置完后就放着没动过,只有武器、药物和医疗器械会定期更新补充,保证他随时能拿到自己需要的。
从衣柜里取出针对外伤的医药箱放在床头柜上,他回头看站在卧室门口没进来的苏格兰,后者略略点头:“先清洗一下?”
“两个浴室都可以用。”长泽遥从另一格衣柜里翻出两套未开封的全套衣物,拿着其中一套走到门边交给苏格兰,“全新的。”
“谢谢。”
苏格兰将东西接过来,转身出了卧室,长泽遥将外套脱在外面,拿着毛巾和衣物进了卧室配套的小浴室。
穿在里面的长袖上衣早就被血迹和灰尘染了个遍,背上更是和血肉粘在了一起,长泽遥动手扯了扯,黏糊糊的,慢慢剥不知道要剥到什么时候。
他干脆直接脱掉了上衣,带着伤口被牵动的疼痛估计背上被擦伤的程度,又观察了几眼左手小臂。
子弹擦过留下的伤口就要严重许多了,血肉模糊之外还有些灼伤的痕迹,他没轻易去碰,只是用另一只手打开水龙头,站到了花洒下面。
背部伤口因为是在地面摩擦造成的,染了太多灰尘,他闭着眼睛让水流冲洗伤口,感觉到有大些的伤口重新裂开流血,他觉得不算太疼,倒是效率不错。
几分钟后,他换上新的衣物离开浴室,打开了之前放在床头柜上的医药箱。
酒精,碘伏,棉签,纱布,他正挑出一会儿需要用到的东西,听到了卧室门重新被推开的声音。微微抬头,只见正迈步走过来的青年发梢还泛着水汽,身上穿着和自己同款的衣物,纯白的t恤在肩膀处有淡淡的血迹渗出。
显然他对待自己身上的伤口并不温柔,长泽遥不自觉地微微皱眉,等人过来之后开口:“撕开还是脱掉?”
他说的是衣服,乍一听好像有点奇怪,但结合他手里的棉签和碘酒就完全不会让人有多余的联想了。苏格兰干脆地将上衣脱掉一半,露出受伤的肩膀。
伤口比一般的外伤深,但比真正的枪伤又要轻许多,这种程度的伤口长泽遥处理起来很熟练,动手时却比往常慢了不少。
两个人就近坐在床沿,苏格兰稍稍偏头就能看到动作流畅却极其小心的双手,视线再往上,是一双神色专注的眼睛。
长泽遥的眼睛是亚洲人中很普遍的浅褐色,配上随处可见的黑发和向来随意的穿衣风格,除了能称作帅气的脸,整个人并没有太显眼的外形特征,仿佛扔到人群里很快就会消失。
但我每次见他都是离很远就会认出来。
苏格兰觉得这大约是对组织成员的高度关注在作祟,目光又一次落到那双动作过分熟练的手上,轻声开口:“你很熟悉处理这种伤口吗?”
已经结束消毒的长泽遥动作不停,一边往伤口抹伤药一边随口说:“还好,自己经常用就熟悉了。”
对方似乎并不忌讳提及过去,苏格兰抿了抿唇,顺着他的话继续道:“你经常受伤?”
“这两年已经少很多了。”长泽遥轻描淡写地笑了笑,手上将伤药抹匀,随后换了纱布展开,“只是以前做事没个分寸,不够谨慎自然会受伤。”
苏格兰微微抬起手臂配合他包扎,同时也扬了扬唇角:“想象不出你没分寸是什么样。”
“你不会想看到的,蠢透了。”大约是此刻气氛过于平和,长泽遥轻松地笑出了声,“可能就像高中的小孩那样,中二病。”
高中的中二病青少年可不会把自己弄得经常受伤。
青年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后者没再说话,笑着给纱布打了个结,小小一个,遮到衣服里估计就看不出来,无趣但实用。
苏格兰小幅度动了动肩膀,感觉良好。
他起身取过还剩下很多药品的医药箱,长泽遥自觉地抬手,露出小臂的伤口。
依旧是比普通外伤重比正经枪伤轻,苏格兰对这样的伤口没有他那么多经验,动作并不熟练,但非常认真谨慎,以及标准。
像受过专业训练的那种标准。
长泽遥为这个念头心里一顿,静静地看了会儿面前的青年。后者正略略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但从手上细致轻缓的动作来看,应该是很专注的。
将包扎的纱布固定好,苏格兰一抬头就对上了长泽遥像在观察什么的目光,他心里一跳,若无其事地开口:“怎么了?”
“我发现你的发质很好。”长泽遥自然而然地提到仿佛风马牛不相及但又意外合适的话题,“以后少做半夜加班的任务,避免脱发。”
苏格兰噗地笑出来,没接这无厘头的话,转而问他:“背上的伤要处理吗?”
“要。”
长泽遥直接脱了上衣,转身趴到枕头上。背上的伤并没有手臂上的那么严重,但大面积连在一起,视觉上的冲击效果不小。
至少苏格兰就停顿了一瞬才动手。
这种外伤处理起来容易许多,苏格兰的动作也明显加快,消毒时疼痛难以避免,但长泽遥开口语气悠闲:“你处理这种外伤也很熟练。”
“在外面混磕磕碰碰多。”这是假资料上绿川的人设,从小混迹在灰色地带。苏格兰曾在脑子里无数次重复那份假的经历,自然而然地张口就来:“总要好好处理才恢复得快。”
“是这样。”长泽遥微微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都完全放松的模样,轻轻道,“我小时候也经常打架,每次都处理好了遮住再回家。”
“……回家?”
“对,我奶奶一般都在家,她胆子小,不能吓到她。”长泽遥像是昏昏欲睡的样子,语气愈发轻缓,“可惜她去世很多年了——你父母去世后你是怎么过的?”
“我那时候——”
苏格兰心里突然狠狠一震。
或许是受伤后提起已故家人的组织成员看上去太过柔软,或许是他将后背对着自己的姿态过于无害,也或许是“你父母去世后”这个问法真的贴近现实,他居然有一刻的恍惚,险些脱口而出。
绿川唯的资料是在诸伏景光真实经历的基础上伪造的,其中不能暴露的关键被删除改掉,比如兄长和幼驯染的存在,但也有许多没有具体指向性的经历保留,比如小时候父母双亡,只是假资料中将这部分改成了养父母。
这本是为了让人能更自然地伪装、甚至在需要的时候能对所谓“过去”表现出足够真实的情绪,在此刻却反过来让他有那么一刻模糊了虚假和真实的界限。
“——被寄养到亲戚家。”苏格兰在短短一瞬间的停顿之后接上了前面的话,好在长泽遥背对着自己,应该没有看到他的神情,“没人多管我,我就整天在外面野。”
长泽遥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停顿,依旧慢悠悠地开口,语气近乎温柔:“有没有想过找到你的亲生父母,或许还会有兄弟姐妹?”
最后四个字让苏格兰彻底清醒了。
他微微低头注视着背对自己的人,可惜不能看到脸是相互的,他无法通过表情来判断对方真的是放松地随口闲聊,还是有意提及。
“没想过。”他语气冷淡地回答,“从小就没见过的人,不感兴趣。”
“也对。”
谈话间最后一处伤口也已经抹好了伤药,长泽遥起身回头看他,苏格兰也微微抬头,不闪不避地正对着他的视线。
两双眼睛里所有的情绪都被掩藏在了平静之下,片刻之后,长泽遥率先收回目光,一边从衣柜里取出一件黑色的衬衫,一边道:“抱歉,我不该随便试探你的过去。”
“没关系,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重要。”苏格兰温温和和地笑了笑,看到他穿黑风衣外套的动作后语气一顿,“你还有任务?”
“处理那两箱货——你可以留在这边休息。”
五分钟后,长泽遥带着两个装着组织机密药物的箱子离开,苏格兰留在卧室里发了会儿呆,逐字逐句地复盘之前的对话,尤其是长泽遥提到的所谓过去。
像是精心设计的试探,也像是在互相处理伤口这种本身就带着一定信任意味的行为里、氛围过于和缓而带来的坦诚。
他无法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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