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长泽遥的心情有些糟糕。
任谁折腾近半个月就只得到一具尸体都会很不高兴的。
不幸被抓住的目标先生之前就已经因为激烈反抗受了重伤，后来表示同意开口，并提出了松绑、就医等一系列要求，长泽遥只提防着他撒谎或者逃跑，却没想到稍微恢复行动力后人就撞墙自杀了。
真·撞墙。
这种时候人想活很难，想死却很容易，长泽遥没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断气。
是个对工作足够忠诚、做事也足够果断的家伙，不过他这样干脆利落地寻死，倒也侧面印证了他手上绝对掌握了非常重要的信息。
长泽遥没从他身上搜出来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这是情报人员的惯例——但从他今天去那个小饭馆出发，查看周围为数不多的监控，再结合之前顺着他联系藤田一郎的途径查到的线索，找到了一个临时落脚点。
里面有不知真假的证件两张，枪械武器若干，没有内容的备用电子设备两台，除此之外就是一些生活用品，整个屋子里没留下任何涉及身份的东西，一看就是个习惯了潜伏生活的专业特工。
作为情报机构的一员在异国生活，虽然听起来不像加入犯罪组织的卧底那么危险，但无疑也是一种秘密潜入，能长期做下来的人日常就是这么谨慎。
一通折腾结束，长泽遥唯一的收获是确定了被钓上来死掉的确实是个卧底的联络人。
“也还是很有用的吧。”
事情结束后就没有再严格保密，已经听说他又抓了个人的苏格兰若有所思：“没有了联络人的卧底应该什么消息都传不出去、也无法对组织造成危害了。”
彼时两人刚搭伙完成一个日常任务，长泽遥在安全屋的客厅整理琴盒，听到他的话后略略一顿，出神了片刻才道：“他死得那么干脆，倒看不出担心他同事断线的意思，或许还有其他人知道那个卧底的身份。”
苏格兰并不回避聊起境况糟糕的同行，语气轻描淡写，表现出来的完全是悠闲看戏的模样：“我以为这种官方机构都是单线联系？”
“多数是，但各国情报机构那么多，总有些千奇百怪的状况。”长泽遥对已经结束的行动也没太严肃，甚至有闲心给琴盒里用来伪装的吉他调了调音，“不过失去了直接上线，短期内他确实是没办法做什么了。”
“听起来挺好的。”苏格兰一边回答一边听到琴弦振动的声音，自然而然地移到了下一个话题：“你还会玩乐器？”
“就会一点吉他，小时候学的。”长泽遥顺手拨了拨手底下的琴弦，蹦出几个简单的调子，觉得差不多了又将它放回盒子里，“我记得你的乐器包里装的一般都是贝斯？”
“对，偶尔会玩。”苏格兰正在给自己的狙击枪零件做养护，低头操作的同时回道，“挺解压的。”
长泽遥没忍住笑了声：“有段时间我也经常用乐器解压。”
苏格兰抬眸看了他一眼：“什么时候？”
“五六年前吧，很久不玩了。”长泽遥将琴盒盖好封闭，站起身来将东西放到墙角，同时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晚饭一起吃？”
苏格兰手上的动作不紧不慢，随口应了声好。
差不多一个月前那次受伤后两人一起用过这个安全屋，因为地址已经被他知道，后来这里就成了他们搭档做任务时共用的休整地点，时间恰好的话还能顺便解决一顿饭——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们就在这里吃过一次。
那次是在那个联络人出事之前几天，算算应该是长泽遥还在放饵的时候，动手做饭的是苏格兰，不过今天他手上的武器保养才做了一半，一时半会儿还腾不出手来。
长泽遥走到本来应该是个摆设的厨房，拉开原本没想过会用到的冰箱，里面还有两个上次剩下的鸡蛋，其他地方则是空空荡荡。
“我出去一会儿。”
他转身拿上钱包出了门，苏格兰估计他是去买吃的了，倒也不觉得奇怪。
这人情绪调节速度一向快得可怕，那个联络人自杀已经是三天前的事，这段时间足够他彻底丢开因为线索断掉不能继续追查那个卧底引起的不悦，重新有闲心聊乐器考虑晚餐。
不管好事坏事，他就从来没对什么事情表现过多余的介意。
苏格兰慢吞吞地整理手上的东西，放空思绪，在人回来之前把自己调整回了轻松随意的状态。
然而直到他给自己的狙击枪做完全套保养，连乐器包里的贝斯都整理了一遍，说出去一会儿的人还没回来。
长泽遥在超市遇到了凶杀案。
纯属巧合，与他无关，只是当时在小超市里的顾客全部被拦住，等待警察赶来。
做主拦人的是个自称侦探的中年人，长泽遥不知该惊讶侦探这个职业在东京的高声望，还是该无言这里发生刑事案件的频率。总之其他买东西的顾客都很配合，他便也随大流地留了下来。
死者是个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男士，穿着休闲西装，手腕上戴了一块明显昂贵的表。他仰面倒在超市角落的两个货架之间，胸口扎着一把水果刀，多半是凶器。
有个妆容精致的年轻女性扑在尸体边上痛哭，手上戴着和死者一样款式的订婚戒指。
这个超市人流量不大，死者被发现的位置在角落里，在这段时间内去过周围的更是只有一个负责上货的店员和一个去挑选日用品的路人。
而正在低声啜泣的死者的女友则是自称刚好去了旁边的货架拿东西，只是她和死者关系亲密又是第一发现人，也被到达现场的警察列入了嫌疑人。
女友只顾伤心流泪，旁边的店员看上去有些紧张，来买日用品的那个年轻人则是明显不悦，重复了好几次“我不认识他”，但有人指认他和死者在超市门口因为谁先进门发生过口角。
整件事情和长泽遥关系不大，他冷眼围观，只见来办案的警察和主动帮忙的侦探都注意到了神色异常的店员，那警察直接冷声开口：“如果有没交待的情况一定要及时坦白，如果我们后面再查到，是会加重嫌疑的。”
店员听到这话抖了抖，犹豫了一会儿才说：“这件事不是我干的，但我认识他。”
死者是一个公司社长的独子，而店员曾经是该公司的员工，因为得罪了死者被开除且持续业内打压，最近才找到了这份和前公司没关系的店员工作。
换而言之，这位和死者有不浅的过节。
店员说完这段，大约也觉得这显得自己很有作案动机，又强调了一遍：“但是我今天真的只是刚好去旁边货架上货，完全没有想过用违法的方法报复他！”
长泽遥听到这里看了他一眼。
死者旁边默默垂泪的女友好像也抬了抬头。
超市里滞留的其他人也开始窃窃私语，警察思考了一会儿，沉声说：“你的作案动机很充分，你拿过去上货的商品里面，也刚好有和凶器一个型号的水果刀。”
店员听到这个立刻摇头辩解：“我之前只是到旁边另一个货架而已、根本没有看到他。而且他最近也没有再找我的麻烦，我已经想好要用新工作攒钱继续好好过日子了。”
这样的对质其实对查案没有太大意义，长泽遥不再多关注看起来水平有限的警察和侦探，懒懒散散地观察起了周围。
死者明显就是被水果刀杀死的，但那刀没被带走倒是有些奇怪。如果是近距离持刀杀人，会忘记处理凶器吗？
案发地点两边货架很高，空投刀子下去不太可能，但货架是联通另一个过道的，上面只摆放着两排商品没有隔板，一种可能的作案手法是在货架另一端挪开两层商品、掷出水果刀然后再将商品复原。
而以水果刀扎进去的角度看，应该是通过死者左手边的货架飞过来的，这样上的货物全在右边货架的店员嫌疑就很低了。
长泽遥觉得这猜测可能性不小，不过也只是猜测而已，他没证据也不打算像个侦探那样出面调查寻找证据，并不准备开口。
警察和侦探还在努力破案，长泽遥的手机却突然振动起来，他接通电话，稍微走远了一些后压低声音说：“我在超市遇到了凶杀案，晚点回来。”
他已经有意减小动静了，不过正在观察四周的侦探还是注意到这边，狐疑地看了一眼：“这位先生，你在和谁打电话。”
“家里人，问我什么时候回去。”长泽遥抬手展示了一下自己手里放着蔬菜的购物筐，自然而然地说，“我还得回去做饭。”
这话像是提醒了超市里的其他人，渐渐大家开始想要离开，而警察和侦探那边暂时认为店员嫌疑最大只是没有决定性证据不好定案，打算将三个嫌疑人带回警局，对无关路人则是又清问一遍后就放走了。
这个案子的后续长泽遥是在电视上看到的，新闻起了个很吸引眼球的标题，内容也足够有爆点。
凶手是那个一直伤心流泪、看起来柔弱无害的女友。
死者在五年前酒后飙车撞死了刚上大学的女孩的父母，因为是富二代且家里有背景的缘故完全没受到惩罚，连赔偿都是让员工出面随意了事。
可能是自知得罪人太多，富二代经常带着保镖不好下手，于是女孩为了报仇故意接近富二代同他谈恋爱，得到了和他单独出行的机会，刚好这家超市里还有一个同样与他有过节的店员可以嫁祸、安装的监控又很少，就在超市动了手。
当时在场的侦探和出警的警员到后来已经准备不听“狡辩”给有明确作案动机的店员定罪，是真正的凶手主动出来自首。
因为她听到店员家里还有妻子和女儿在等他回家。
挺……不知道怎么形容的一个案子，但因为集齐了富二代、美少女、甜蜜陷阱、凶手自首等热元素，很快被媒体大肆报道，并不关注这些新闻的长泽遥和苏格兰都从半夜便利店开着的电视里听到了始末。
“是你上次在超市遇到那个案子？”
苏格兰开口时长泽遥正在给自己拧开刚从便利店买来的速溶咖啡，喝了一口味道很苦：“就是这个，那凶手在现场装得挺像样的。”
家人被富二代飙车撞死却得不到公道这种事……
长泽遥直接将整灌苦咖啡一口气喝完，半真半假地道：“如果她没自首，这种人倒是挺适合组织。”
可会主动认罪，到底还是良心未泯。
苏格兰也喝了一口味道发苦的咖啡饮料，随口继续这个有些危险的话题：“自己动手杀死仇人，会很愉快吗？”
长泽遥突然想起来，资料上杀害绿川唯养父母的凶手一直在逃，后者成为苏格兰后也有利用组织的途径寻找过，至今一无所获。
他会想要亲手杀死仇人吗？
这个问题好像不会有第二种答案。
长泽遥抬手将已经空掉的瓶子扔进垃圾桶，淡淡地回答他：“感觉挺一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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