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美人心计

一晃几年，在代宫的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子冉死后，窦漪房被册封为王后，年仅二十余岁的她就这样由一介宫婢登上了旁人可望不可即的地位。不久产下一子，名为刘启，在代王宫更是如日中天，除了王太后薄姬，已无人可与其匹敌。

        作为王后最信任的宫人，雪鸢也是春风得意。可是她最近却很烦恼，因为记忆中那个日子就要到来了，世子刘尊的夭折之日。

        刘尊是周亚夫妹妹用命留下来的骨血，也是他唯一的外甥，雪鸢想保护尊儿，可是如果这样，为免刘章借兵，窦漪房就会服毒自尽。

        这又是一个关于生死的选择，让雪鸢想到了她吞金自杀之前，不过不等她做出决定，薄太后那儿就传出来世子从假山上掉下来摔死的消息。这时，刘章还没有来借兵，不过也快了。

        世子的事情不是意外，这回的凶手仍然是紫苏。未等薄太后问罪，她就已经服毒而死，只留下来一封绝命书。信中说，她对薄太后怀恨在心，杀死刘尊，夺走她最心爱的孙儿，纯粹是为了报复薄太后。

        世子死了，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可雪鸢的心头却有一丝凉意蔓延，不知是为何，她已尽力改变子冉与世子的命运，可两人还是逃脱不了必死的结局。

        难道说，连她和周亚夫也逃脱不既定的命运吗？

        王后操持世子的丧事，雪鸢却浑浑噩噩的，做事也老是出差错，直到好几日后才恢复精神。雪鸢已想通了，子冉和世子之死不是她上心的，她和周亚夫确实发生了改变，现在，周亚夫还不知道她细作的身份，两人也没有生出嫌隙。

        及此，雪鸢稍稍心安。

        世子刘尊过世不久，长安就传来吕太后病重的消息。现在天下虽然太平，可底下暗潮汹涌，各方势力都在加紧准备，派出人试探长安的虚实。只等吕太后薨逝，就发兵长安，覆灭诸吕，夺取皇位。

        随后，周亚夫护送窦漪房和雪鸢前往长安。吕太后看起来面色尚好，可不过是残烛之光，垂暮之虎。窦漪房恳求吕太后让她见一见聂慎儿，可吕太后摆摆手让她走了。

        雪鸢跟在窦漪房的身后，看着如日落西山的吕太后，心想，估计现在吕后已经知晓窦漪房的反叛之心，可她也无法做什么了。

        拜见过吕太后之后，雪鸢跟窦漪房说了声，然后找到莫离，对她道：“姑姑，太后娘娘已经不太好了，她一过世，长安必乱。各方诸侯都蠢蠢欲动，到时兵祸横生，姑姑您一定要保全自己。我跟着王后，很安全，您不用担心我。”

        莫离又说了一句话就被雪鸢打断，“姑姑，若我们姑侄二人离散，你就每月十五日到西门外大柳树下等我。”

        雪鸢握着姑姑的手，不容她反驳，前生她失去了姑姑这个唯一的亲人。后来再寻访到踪迹时，才知道她不得善终。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姑姑。

        莫离对上雪鸢令人安心的目光，最终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保重。

        出了皇宫，窦漪房去陈府拜访重臣陈平，只要能够得到陈平的支持，代王问鼎天下就会多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筹码。

        陈平是个老狐狸，对于窦漪房的试探都飘飘地绕过去，或是装糊涂，不过最后还是表达了可能性，否则，若是代王登上皇位，那回头第一个就是他这个老臣被清算。

        虽然没有得到陈平的明确支持，但窦漪房也摸清了那老滑头的态度，稍后就决定离开长安，尽管中间雪鸢为人所捕，又为刘盈所救，平白生出了波折，三人也还是顺利回到了代国。

        不久，刘恒决意发兵长安，周亚夫率军出征。只是没过几天就传来他被围困在山谷，一时无法得到支援的消息，饶是知道了周亚夫会平安，雪鸢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出宫奔赴战场。

        几日的星夜兼程后，雪鸢终于遥遥望见了周亚夫带领的军队。从薄弱处突破重重包围后，雪鸢扑到了情人的怀里，周亚夫搂着人，半是吃惊半是斥责道：“雪鸢，这里如此危险，你怎么来了？”

        雪鸢捂着被刺伤的胳膊，道：“周亚夫，你是我莫雪鸢的男人，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取得胜利。如果不能，我就与你同生共死。”

        深情的告白让周亚夫一时无措，手下的将士纵使面对危险也依然无惧，苦中作乐，围观自己将军对上心上人无可奈何的样子都起哄起来，大胆的还吹起来口哨。

        周亚夫一向是个面皮薄的人，故作严肃地训斥将士发现无效后，就直接一下子扛起雪鸢，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营帐。

        周亚夫把雪鸢轻轻扔到了床上，找出药给她敷上又包扎好，才有空埋怨，雪鸢听得不耐烦，捂着伤口轻轻一蹙眉，周亚夫立刻住了口，关怀起她来。

        雪鸢一嗔，“别再训斥我了，你再这样我就不高兴了。”

        “后山有条小路，防守比较薄弱，我找两个兵士护送你出去。”周亚夫收了药瓶，背着身和雪鸢说话，不让她看见自己面上的不舍与哀伤。

        “我不走，”雪鸢摇头，又耍无赖道：“我说了要跟你一起面对，如果你强制押我走的话，我还是会偷偷跑回来的。”

        周亚夫无奈地看了雪鸢一眼，道：“你来都来了，我也不能再说什么，不过一会儿打仗的时候，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不要出来。如果我不幸战败了，你就赶紧离开。”

        见周亚夫肯让步，雪鸢也不再强硬，忙道：“好了，我知道了，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雪鸢答应得极爽快，至于周亚夫的话，全然没放在心上。不出半天，援军就会来突围，她来这里，只是想让周亚夫知道，无论是生死，她莫雪鸢都会与他在一起。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雪鸢就随周亚夫出了营帐，和他手下的将领兵士攀谈起来，又毫不顾忌地干了几碗酒，瞬间就和他们的距离拉近，成为他们心目中完美的将军夫人。

        周亚夫想把雪鸢拉走的时候，却忽听阵前喊杀声震天，兵士们纷纷站起来指着前方欣喜道：“将军，援兵来了，我们有救了，我们要胜了。”

        代军的到来让战士们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眼看胜利在望，战士们都奋勇作战，内外夹击之下，长安的兵士很快就溃不成军。不过半个时辰，代军就大胜而归，之后几天更是一鼓作气，攻下了长安城，长驱直入地进入了皇宫。

        这几日雪鸢一直跟在周亚夫身边，攻破汉宫后，她第一时间去找自己的姑姑，可是遍寻不得。占领长安的次日，刘恒、窦漪房和薄姬也来到了长安，意在夺取皇位。

        雪鸢虽然回到了窦漪房身边，可每日就是早出晚归，到处去问姑姑的下落，这样下来，终于从一个内侍那里得知隐约间看见姑姑抱着一个襁褓向宫外逃离，之后人就不见了。

        雪鸢伤心的不行，窦漪房忙着为代王奔走，见状也只是安慰了她两句，还道：“吉人自有天相，你姑姑一定会平安的，现在重要的是助代王得到天下，有了江山，你们姑姑自然也就平安了。”

        这话与前世一模一样，雪鸢现在听了只想冷笑。代王得了天下与姑姑何干，与她何干，那些伤害姑姑的人又不知道她的身份，窦漪房坐上皇位之后，她也没得什么好处，充其量不过是一个高级奴婢而已。

        前世代王坐稳皇位，窦漪房登上皇后宝座，也没想着要张贴皇榜为她寻找姑姑。她为窦漪房掏心掏肺，甚至几次连命都不要了，可到头来，还不过一个聂慎儿。

        越想下去，雪鸢就越心冷，索性一福身道：“王后娘娘，姑姑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她。至于代王的江山，我只是一个小小奴婢，帮不上什么忙，再说，王后娘娘这么聪明，可以自己解决的。”

        说完，雪鸢就退下走了。她这厢到处寻访姑姑的下落，那厢窦漪房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帮代王夺取了王位，自己也成功登上后位，入主椒房殿。

        皇后把雪鸢召回了宫，可雪鸢却不想再侍奉她了，跪在她面前道：“皇后娘娘，一切已经尘埃落定，还请您给我一个恩典，放我出宫，还我自由。”

        尽管皇后对雪鸢突然的冷淡不解，可还是应允了她的要求，还册封她为平安郡主，赐食邑千户，并下旨为她和周亚夫赐婚。

        雪鸢接受了旨意，择吉日嫁给周亚夫后，就正式成为了周夫人，在将军府和夫君过起了蜜里调油的日子。

        大婚次月十五日，雪鸢在约定的地点见到了姑姑莫离，结果发现她身边还带着一个女婴，一问才知道，这是聂慎儿和吕禄的孩子。雪鸢把姑姑接回周府好生奉养，陆陆续续也知道了吕禄和聂慎儿的事情。

        知道吕禄对聂慎儿是情真意切的时候，雪鸢倒后悔前世杀了吕禄，如果让他带走聂慎儿，两人不说颠沛流离，平安无忧，可至少不会尽享荣华富贵，这对一心追求权势地位的聂慎儿来说，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惩罚。

        了解到真相后，雪鸢携姑姑进宫拜见皇后，告知她真相后，劝说她想办法撤销对吕家逃亡之人的追捕，又道：“吕禄待慎儿姑娘是真心实意的，如果娘娘把慎儿姑娘找回来的，吕禄会遭杀身之祸，慎儿姑娘也不会好过，倒不如让他们隐姓埋名，平平安安地生活。”

        留下这番话，雪鸢就离开了。至于那个女婴，姑姑莫离把收为养女，跟着先前她委身的将领王远的姓，起名王娡。

        至于多年之后周府出了一位皇后娘娘，那就不管雪鸢的事情了，因为她正和周亚夫在海阔天空之处逍遥自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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