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章

说来别人不会相信，实际上云梦泽之中还有名为潜泽的一处地方存在。就是表面看起来是陆地，实际在很薄的表壳下面却潜藏着深不见底的泥沼。而被潜泽包裹着的中心部分则被称为潜江，也就是楚风准备回去的家乡。之所以叫潜江而不是潜水、潜湖，是因为潜江之下潜藏的是货真价实的一条怒江。但是潜江的土地并不像潜泽一样脆弱，反倒是出奇得十分坚硬，所以才能在上面建造出众多的房屋。潜江之上所建立的城市潜城同时也是荆楚的实际都城所在。当今天下虽名为大治819年，实则已近乱世。荆楚之北，千百年来统御天下的炎之国威名渐失，四方豪强渐起。荆楚西北有车之国，东北有大石国，西南有南蛮国，东南则有三苗。

        楚风身边的白色动物名为云璧，乃是荆蛮人专门豢养的生物。它能够在云梦泽北边的沼泽中找到一条安全到达潜城的路线。就仿佛在很早以前荆蛮族祖先和云璧订立过契约一样，云璧只会为荆蛮族人引路。云璧这种动物乖巧而有灵性。如果是荆蛮族之外的人或生物跟随，云璧甚至会主动甩掉他们。成年云璧的大小和松鼠相当，但是偏瘦，尾巴并不怎么长。

        楚风跟在云璧兽身后，穿过一片湖水来到一大片沼泽之上。沼泽看起来凶险，但只要跟在云璧兽身后就可以找到安全的着脚点。这些相连的沼泽极为宽广，即便走上一整个夜晚都难以走完。走了大约百里多路，楚风停下来和云璧兽进了一点饮食。身上带的都是极简单的干粮，因为要避免云梦中栖息的猛兽闻到食物香味可能性的出现危险。而且之前跳入水中不仅身上衣服浸湿了有点难受，干粮也都泡水走了味。但是在这凶险的环境下，能够安然进食已近是很不错了。虽然路途辛苦，楚风却感觉自己能够理解为什么荆蛮族要把都城建和另两城相距两日路程的云梦中央。且不说潜江确实是块林秀宝地，对于外族的防御更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时为大治819年八月十三日，楚风和云璧一直走了两夜一天才走到潜泽，期间共休息了大半日。潜泽乃是潜城天然的“护城河”，虽然表面看不见水。楚风谨慎的放慢了脚步，云璧为了照顾楚风也开始一步一停。这段艰难的路途一直走了大概一个小时，然后才终于看见了久违的潜城。潜城之地是一马平川的平原，素有“潜城似锦”一说。整个潜城外围看不见城墙，到处是参差错落的房屋。房屋虽错落，却并不显得杂乱，反倒是洋溢着一片生气。正中有一高台，名为章华台，乃荆蛮族族长居所。台高数丈，大概占了潜江十分之一的地面。章华台是全城建有城墙的地方，墙外两边地面上有两块空洞，从中可以看见奔流的江水。城内密布着各种树木，与房屋交织在一起，尽是一派祥和融洽。

        楚风入了城还没走多远，就看见父亲在城内一处开阔的地方等着他。父亲走过来，便要帮楚风拿行李。楚风的行李都放在一个防水的木箱里。箱子虽然防水，打开和关上却都是很麻烦的事。所以楚风宁肯把干粮放在外面浸水。父亲是一名短工，他的身板也短小精悍，常年的劳顿使他看上去有些消瘦。比起父亲来，楚风却要高出许多。

        楚风并没有让父亲帮自己拿行李，木箱子依然拎在手上。走了一会，就到了楚风住惯了得那个家。青砖配着整块整块的木板搭建成的两室一厅式小屋，简单而又有些别致。母亲已经在屋外等候相隔一年未见的儿子。“我的笨儿子你终于回来了。”楚风的母亲就和其他的小市民一样，多话、贪食、贪便宜、带点毒舌，却出乎意料的烧得一手好菜。日已薄西山，红霞照满田地，映得田中水稻仿佛已经熟透。其实每年九月才是潜城的水稻收割的时节。

        突然，天空中响起了一阵破空声。楚风三人仰头望天，却只见三个星点飞快地消逝而去，其后跟着淡淡的细烟。

        “白天还看到流星了呢。”父亲笑着说。

        “该不会是灾星降世了吧。”母亲还是改不了开口说不吉利话的习惯。

        “怎么不说是福星呢？”楚风反问母亲。

        “福星？说不定会有宝物掉下来呀。那些星星都落到哪去了？”母亲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

        “好像是飞到章华台那边去了。”父亲答道。

        “是在章华台上空消失的。”楚风确定的说。

        “啊。那不是可能落到章华台去了。”母亲叫了起来。

        “整天大吼大叫。别管他飞到哪去了，快点进屋吃饭吧。”父亲很受不了母亲大吼大叫。

        “哎呀。菜炒出来都快凉了。快点进去吃饭，快点快点。”母亲的性子还是那么急躁。在这个时代有一种比鸽子更快的传信鸟，父亲在看见我的时候已经放出传信鸟告诉母亲我回来了，以便让母亲早早做好菜饭。

        熟悉的味道在嘴里回荡，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楚风却感到很享受。吃饭本就不在乎吃的什么，只要吃的舒服就好。吃过饭，已是夜晚，三人开始聊起阔别一年来发生的事情。油灯边上围坐着三人，虽是些琐碎，却也不感到无聊。

        就在这时，房门被大力地推开了。一个人匆忙地跑进来叫道：“快点！快撤到高台上去！”

        “老张，难道他又来了？”楚风的父亲看见来人如此慌张，脑中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危险人物的到来。

        “黄仙人带来的消息，说那个恶神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大概明早就会到了。你们赶紧撤到章华台上去，我现在要去通知别家了。”老张说完立马就走了。

        “风儿，快和你母亲收拾必要的东西，收拾完了赶紧到章华台上去！”父亲楚安时果断的指挥道。

        一场大的风雨即将来临了。

        来者何人

        大治819年八月十五日夜。圆月高悬，却无人有心赏月。潜城之地万民涌动，黑压压的人群齐齐的围向独立中央的高台，好不壮观。章华台上堆积的人群越来越多，往日威严寂静的族长居所，今日因全城人流的汇聚变得喧嚣吵杂。

        走在人群中，楚风越想越是不解。潜城之地北多为沼泽，内生诸般魔兽。如果没有云璧兽带路，胡乱行走必然误入魔兽巢穴或领地。而沼泽中不乏力可敌神的高阶魔兽，传闻顶阶魔兽真龙次子睚眦也在其中。空中飞行魔兽同样比比皆是，即便修仙者御剑而来也难免一场苦战。故而数千年来，擅闯云梦者多是尸骨无存。实力高强的人结伴而来，经过魔兽们几番前仆后继的车轮消耗最后也只能成为兽口之食。即便有人侥幸通过魔兽广布的沼泽，并且御剑穿过虚实莫辨的潜泽，最后抵达潜城之时也不过是残烛之末，决不至于让全城之人撤至高台避难。潜城之南的浩瀚大湖中更是潜居真龙。真龙在神兽中也是皇者式的存在，纵使整个华夏之地能与之对视者也不过寥寥。整个云梦南部大湖都被真龙划为龙族领地，只许龙族居住，外族不得擅入。

        在潜城居住了多年，楚风从未听说过有外人闯入的事。听张老伯和父亲楚安时的对话，分明都清楚来着是谁，而且那个人在很早以前应该就来过一次，所以才会说是“又来了”。到底是何人拥有怎样通天的本领，不仅能够穿越洪泽，而且似乎最终还安然而退，不然听说他再次来到也不必仓皇撤离。莫非是本族的叛徒，所以才能够安然而来安然而去，并且族人羞于此事自然也闭口不提。

        是了，必然是本族叛徒为了什么原因从外领了一群高手前来生事。楚风这样想着，决定还是找父亲问个清楚。“父亲，为什么我们忽然要搬到章华台去？张老伯口中的‘他’又是什么人？”

        楚安时微微皱了皱眉，回忆起那沧桑的往事，低叹一声：“这件事说起来话就长了。”

        “‘他’是不是指本组的某个叛徒？恐怕只有在本族人带领下那群人才有可能来去自如吧。”楚风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测。

        “不是。”楚安时正了正神色，道：“风儿，你记好了。我荆蛮一族自存在以来数千年，从未出过一个叛徒，也从来没有一个背信弃义之徒。吾族为人就要行得端做得正。”

        “是！孩儿记住了。”行得端做得正！为人一世果然就是要光明磊落，无愧天地。楚风胸腔中陡然的就燃起一团热火，生于世必当无愧天地！

        “这样的事其实在20年前也发生过一次。”

        “20年前？！”听到这个数字楚风一惊。他现在正好20岁，20年前，那岂不是他刚出生的时候。

        “正是你出生的那一天。”楚安时给出了一个确切的答案。“那一天你母亲怀你已经有九个半月，正是每日静养等待你出生的一段日子。那天得知‘他’要来了的消息还是早晨，接近临产的你母亲牵着你3岁的姐姐，而我用推车搬运家里的物品。当时我们也没经历过这种事，不知道‘他’的可怕。你母亲有了你，而你姐姐当时也只有三岁，我又一个人运着家当，结果行程缓慢。我们抵达章华台下面的时候已经是当天傍晚，我把物品分成三份准备先带一份和她们母女一起上去。结果就在这时，‘他’来了，比预想中来得要早。眼见他引发的巨大水浪就要冲到我们面前，我顾不得家当，全部扔到了一边。然后背着你姐姐抱起你母亲就一个劲往台上拚命的跑，最后好歹是及时跑上了章华台。不过你母亲却因为上台时的颠簸以及惊吓过度而导致了早产，最终落下了今日的病根。”

        一抹愁容闪过楚风母亲陈氏的脸庞，忆起了那不愿回首的往昔一幕。楚风知道母亲虽然表面看起来既没伤又没病，却一直都是体质虚弱不能劳顿。楚风不觉感到了深深的内疚，自己好像根本就是一个灾星，正是因为自己的降生导致了母亲落下此等病根，父亲辛苦积攒的家业也变得一贫如洗，最终才不得不为了养活家人做那苦力。

        说着说着已经来到了章华台前，台高六十余米，广则数十里，甚是雄伟。虽主要以土而垒，所用的土却与一般泥土大不相同，乃是用潜泽中土壤经过特殊处理后堆建的，其硬度甚至不亚于花岗岩，而且还带有特殊的韧性。登上高台，楚风继续将心中的疑问拿出来询问：“可是父亲，不是说从未有外人活着穿越云梦泽的吗？如果不是本族之人带路，那到底是怎样一群人居然有能力穿越洪泽来到这里？”

        “其实说不上一群人，‘他’每次身边都只跟着一个随行者。”

        “2两个人？就凭两人之力就能自由来去于此！而且迫使整个城的人举家迁徙！”这实在让楚风感到太过于不可思议了。

        “说是人还有点不太对。”

        “不是人？那他是神还是魔？”楚风急不可耐的想要知道真相。

        “此人虽名为神，其实却是半神之体。”

        “是谁？”

        “天下有水火二神。‘他’便是其中的水神。如果你这几年在大学没有白过，应该知道他的名字。”

        “水神共工！”这个名字从楚风口中脱口而出，他实未想到竟然会是水神共工！

        “就是那恶神共工。他虽是半神之体，其神力却不亚于真神。”

        “他真有那么厉害？居然可以穿过从来没有人穿过的洪泽。”即便他是半神之体，可北有睚眦，南有真龙，都是神仙尤要避其锋芒的狠角，怎么可能让他轻易地穿进穿出。

        “共工并没有走北边的沼泽，他每次都是横穿南边的大泽来此的。”

        “南边不是有真龙吗？难道共工会与真龙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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