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倒拔垂杨柳
方七岁。
表弟送称，人间清醒。
因为她对自己，有着非常清晰的认知。
她的战斗力，如果要跟人实打实的动手，就毫不夸张地说，在这个校园里——
还没有人能打不过她。
当然，排除和女生动手，和表弟动手，和小学生动手的情况，客观来讲……
方七岁是个菜鸡。
明知不可为，方七岁本想不为。
同为女生，她对校花有着出自本性的天然怜惜。
她知道此时应该找老师，找家长，找警-察……
但是隐患已然在眼前，一切的外援，远水救不了近火。
方七岁一咬牙：
莽一下！
能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
于是，菜鸡在进入社会人的地盘之前，很有自知之明地，给神兽表弟发了条召唤短信。
——致戍楼，
——当你看见这条短信的时候，想必……
——丁程香已经放你们下课了。
——考虑到丁程香老师的啰嗦程度，我相信，那个时候……
——我也已经半死不活了。
——所以看到短信，来小树林后废弃楼里替我收尸。
——爱你的，姐。
发完短信，方七岁视死如归，在萧索的秋风中，整了整校服的领口。
她最后一次擦亮平光眼镜的镜片，背影坚定，不卑不亢，走向废弃大楼。
……紧接着弯腰在门口捡了块板砖，塞进空书包里。
她的思路很明了：
如果板砖能把对手打退，那就打。
如果打不过，那就打自己……
打出血为止。
毕竟社会人不怕正常人……
但是怕疯子。
然而，这一切都是纸上谈兵。
方七岁的思路，很快就被楼内传出的动静打断了。
她听见楼内陡然响起一片混杂着哭声的械斗之声！
少女的悲鸣！
拳拳到肉的闷响！
肉-体坠地的声音！
大事不好，冲突已然发生！
方七岁脑中，浮现出校花含羞带怯的模样。
少女顺而直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拂动。
最美好的年纪，最美好的样子。
虽然美女脑子不好……
但是美女受委屈，谁能忍得了！
方七岁气血上涌，当即抄起塞了板砖的书包狂奔而去。
伴随着怒吼，她冲进楼中——
“放开那个……嗯？”
她本来想说，放开那个女孩！
但是进去之后她想说，放开那个混混！
因为那个混混鼻青脸肿，被揪着脖领子从地上被拎起来，对着面前的铁拳涕泗横流的样子……
实在是太可怜了。
而地上，四仰八叉倒着好几个捂着腿、捂着肚子、捂着脑袋的受伤青年。
他们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穿着金金吊吊的衣裤，皆是城狐社鼠的打扮。
但此时，他们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着。
像是被痛打的落水狗。
方七岁在一片哀嚎声中抬起头来，看见墙脚站立的那个少女。
校花依旧那么美丽。
废弃楼盘的缝隙里，泄漏进室外的一线阳光，恰恰好落在她侧脸的轮廓上。
她肤若凝脂，发如黑藻。
双眼还含着波光粼粼的泪，脸上带着被羞辱之后气愤的红。
我见犹怜。
……如果忽略掉她拽着混混脖领子的手，和那只扬在半空还没落下的铁拳的话。
“救……命……啊……”
混混朝方七岁伸出血肉模糊的手。
救、命、啊。
方七岁暗暗咽了下口水。
眼见自己心爱的“师父”进来，校花脱力松手。
那一米八的大高个“咚”一声摔在地上，绵软无力，柔若无骨。
“师父！”校花皱着眉眨着眼，表情楚楚可怜，“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
方七岁重新整理思路。
也就是说，你没有对混混们动手！
那就一定是，混混们左右手互搏痛殴自己，然后碰瓷你！
想到这，方七岁僵硬地牵扯嘴角，“总之，你没事就好。”
听到这句话，校花的眼中闪着惊喜的泪光，“师父，我就知道，嘴上不同意，但你心里已经认可我了！”
“不是……”
“否则你怎么会担心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呢？”校花笃信着眨眨眼。
我确实只是担心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说出来您信么？
再者说……
为什么会拜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为师啊！
救命啊！
在这里拒绝她的拜师请求，会不会被杀人灭口啊？！
方七岁脑内闪过无数吐槽，弹幕一样。
到最后，只剩直觉在嗡嗡响起警报。
方七岁调整好呼吸，艰难抬眼——
只见校花橙衣外套宽松，袖子遮住大半手掌，衬得她身型娇小可爱。
少女羞涩难当最是动人。
那画面非常唯美。
如果忽略掉满地打滚的大汉，和该少女指尖残留的血迹的话。
救命啊……
这三个字她已经在心里喊累了。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选择要不要进入这废弃大楼……
她一定……
方七岁没来得及想完，陡然听见一个哭声：
“表姐！呜呜呜呜呜——”
宛如福音。
那，是上帝派下使者，来拯救她的福音！
那，是神兽的声音！
扭头，果不其然，方七岁看见表弟眼含两大泡热泪，端着一根棒球棍冲进了废弃大楼！
因为身材瘦弱，那球棒他还端得不稳，抖似筛糠。
冲进水泥地面，方戍楼先是下意识停住，在一地的狼藉中搜索表姐的“尸体”。
但是，在那群打滚的人里面，他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方戍楼的泪颜僵了一下，“诶？”
然后，他转头看见墙脚的校花。
校花仙姿玉色，但完好无损。他又一僵，“诶？”
再然后，他回头又看到自己身后的表姐。
表姐虽然很菜，但还活着！
方戍楼喜极而泣，哭喊：“表——姐——”
他哀嚎着，扑进方七岁的怀里。
那球棒险些没当头把方七岁砸晕。
“你怎么回事！”在表弟开口之前，方七岁先发制人，“都告诉你放学不要乱跑！害我特地进来找你！”
“啊？”方戍楼无辜地抬起头，然后被方七岁拎着后颈提着走。
一套假动作行云流水，不但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
甚至没给自己的队友反应的时间！
方七岁本想这么蒙混过关……
然而，走到门边，表姐弟俩皆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师父！”
可恶！
混不过去！
方七岁有些尴尬，假笑着回头，“怎么了，学妹？”
校花看看方七岁，又看看方戍楼，难以置信地问：“你不是为了找我，才进来的吗？”
“不好意思啊！”方七岁忍痛装蒜，“我为了找表弟不小心闯进来，打扰你找乐子了！不好意思。”
找乐子？
校花低头，嫌弃地瞥了眼一地的“乐子”，抬头变脸，开口就是可怜兮兮，“那，你同意收我为tu……”
“再见。”
方七岁猛然打断校花，揪着方戍楼落荒而逃。
那声绝情的“再见”，余音回旋在空荡荡的废弃大楼里。
跌坐在地的混混们心虚无比，生怕这女武神因为受了刺激，再跟他们solo一把。
其中一个混混怯生生抬起头来，偷偷打量眼前的花季少女。
他只见少女抱着手臂，垂着头，瑟瑟发抖，像是隐忍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然后……
少女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师父说再见，意思就是说，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
少女笑容清丽，声音甜美。
混混：“……”
看见少女脸上意犹未尽的回味表情……
那混混恨不得自戳双目。
废弃大楼里的这一幕，方七岁自然没有看见。
她只是带着表弟方戍楼，仓皇逃脱。
坐上地铁之后，方戍楼仍心有余悸。
缓过神来，他忙问：“表姐，那就是今天给你送诅咒套装的人吗？”
方七岁无力点头，“是。”
“她好强啊！”
方七岁欲哭无泪，“是。”
她想起陈晋轩说的那句话……
这个女生，不简单。
当时的方七岁，还是太年轻。
她没有想到，这个女孩……
会有这么不简单！
简直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简直就是武神天降神兵在世！
但是……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选择要不要进入这废弃大楼……
——她一定……
还会进去的。
此时得了余裕，方七岁想起在楼内，没有想完的这个命题。
哪怕知道学妹有那样的战斗力。
哪怕知道学妹不会受到伤害。
方七岁可以确定的是，她还是会不顾一切地冲进去，亲眼确定学妹的安危，才能放心。
她有些头疼——
原来这就是她日常中，总会被这样那样的事情纠缠上的原因！
原来这就是她每天立下八点睡觉flag，却还是会遇上各种拔旗事件的不可抗力！
好在有表弟打配合，方七岁今晚还是有惊无险地平安到家。
八点，直播正式开启。
她暂时忘却白天生活留下的未解谜题，闭上双眼，沉沉如梦。
第二天的事就交给第二天解决吧！
今晚也要睡个安稳的好觉呢！
这一夜，主播“里予”的睡颜，依旧陪伴着一些或不安或疲惫的灵魂，度过了平凡又安逸的一夜。
第二天。
这本该是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美好一天。
但是。
没错，这个时候就会出现“但是”。
做过操的方七岁还没等到解散，就被“但是”给拦了下来。
她眼巴巴看着身边的同学们，有说有笑地走向教室的方向……
她眼睁睁看着表弟泪眼汪汪，却对被挟持的她无能为力，在她挤眉弄眼的暗示下忍痛离开……
而她自己，只能操场边的老槐树下，被“但是”树咚。
“师父！”校花把方七岁按在树上，一脸严肃，“我希望您记住我的名字。”
“……好。”
“我叫刘曳。”
“……记住了。”
“是你未来的徒儿。”
“……”
这茬居然还没有过去啊？！
方七岁感觉自己昨晚没睡好……
头！好！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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