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02章
方槐序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饶是已经过了一天，但他对于现在的一切依旧有着强烈的不真实感。
明明早上他还在孟朝的婚宴上，谁知只是出了个车祸，却回到了十六岁这年。
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但一想到妈妈和姥姥此时都还在，便觉得很感激上天。
他还记得上一世回到梧桐镇之后，妈妈便没有再离开，而是在这里开了个小商店。
一边供他上学，一边努力修复和姥姥的关系。
然而就在她和姥姥的关系有所缓和之际，却突然被查出了乳腺癌。
发现时已经是晚期，没过几个月就走了。
姥姥经受不住打击，没多久也离开了人世。
只留下了他自己。
隔壁的刘阿姨看他可怜，又是邻居，便把他接到了自己家，一住就是许多年。
也是因此开始了那段和孟朝纠缠多年的孽缘。
孟朝。
方槐序叹了口气。
只是想起这个名字，便觉得心底犹如针扎一般，泛起细细密密的疼意。
他还记得自己今天是如何坐在最前排强颜欢笑，看着孟朝牵着新娘的手从自己身旁经过，交换戒指。
而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在周围的掌声和祝福声中，将面前的酒一杯杯喝尽。
今日高朋满座，皆来为他们贺喜。
只有他锥心痛意，却不能言明。
所有人都这么开心，他不能败了兴。
婚礼的最后一个环节，大家哄闹着让他上台说两句。
毕竟作为孟朝最好的兄弟，不肯当伴郎就算了，再不说两句可说不过去。
方槐序也没推辞，端着一杯酒走了上去，然后在他面前一饮而尽。
可是早已想好的话在心转了几转，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罢了，有些事注定见不得天光，他曾经没说过，如今再说出来就显得更可笑了。
于是那些脏的，暗的，见不得光的话最终还是被他咽了下去。
方槐序知道他一直想要一场圆满的婚礼，那就给他吧。
所以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当着众人的面转身走了出去。
再后来便是刺耳的刹车和谁撕心裂肺的吼叫。
然而还没来得及辨明，就昏了过去。
再次睁眼，就是在这儿了。
想到这儿，方槐序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身来。
上一世他将感情埋得太深太久，临了也没将一切说出口。
如果这次能说得早一点。
是不是就有机会，在孟朝遇到那个女人之前让他爱上自己。
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呢？
也是，现在的孟朝不过十七岁，如果现在就去接近他，那么他们认识的时间会比上一世提前一年。
而且他还知道以后会发生的所有事。
这是不是意味着，一切都有机会改变？
今天婚礼上的场景在他脑海中一遍遍浮现，每回想一次都像凌迟，但他还是不依不饶地折磨着自己。
太疼了，方槐序想。
无论是重生还是平行时空，他都不要再经历一次。
-
第二天方槐序醒来的时候，祝蝶已经不见了。
方槐序问了旅店的老板，说一早就看到她出去了，还没回来。
方槐序也不敢走远去找她，只好回了房间等她。
好在没一会儿祝蝶就回来了，手里还掂着油条和豆浆。
“妈，你回来了。”方槐序连忙站起身来。
“嗯，给你，快吃吧。”
“你吃了吗？”方槐序问道。
“吃过了。”
方槐序不信，把油条掰了一半给她，“太油了，我不爱吃。”
“你这孩子。”祝蝶也没说什么，接过吃了起来。
昨天姥姥没让他们进门，眼看天越来越晚，最后只能随便找了个旅店对付一晚。
因此祝蝶应该是去找房子了。
果不其然，刚吃完饭，就听祝蝶说道:“妈刚刚去问了问，咱们还挺幸运的，刚好有一家人院子空着，一个月四百可以租给我们。”
“行。”和上一世的发展轨迹一样，因此方槐序并不意外。
“你没什么意见吗？”
“没有。”
“真的吗？”祝蝶看着他，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
“真的，这儿挺好的。”
“你喜欢就行，我还怕你不习惯这儿。”
“没有，我挺喜欢的。”
“那就好。”祝蝶松了口气。
“我们是不走了吗？”方槐序明知故问道。
“嗯。”祝蝶有些为难地点了点头，眼睛一下就湿了，“你也看到了，姥姥身体不好，妈妈想在这儿多陪陪她。”
“我以前做错了事，她为了我……”说到这儿，她有些说不下去了，仰起头，手指向上抹了一下。
方槐序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安抚道:“妈，你别难过，我们就留在这儿，哪儿也不去了。”
“嗯，等这几天安顿好，妈就给你去办理入学手续，虽然只是个镇里的学校，但是教育质量也不差，而且你学习成绩这么好，肯定能……”
“妈。”方槐序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怎么了？”
“我不想上高一了。”
“嗯？”
“我想跳级。”
-
八月的尾巴随着蝉鸣一起被风吹走，九月如期而至。
九月一，梧桐镇一高准时开学。
虽然今天只是报道，学校要求八点到就行，但是早上六点孟朝就被刘桃叫醒。
昨晚打游戏到凌晨四点才睡，因此被叫醒的时候孟朝胸闷气短心疼，捂着胸口半天，生怕自己猝死在这里。
缓了半天下床，抬头看表才发现六点刚过五分。
“妈。”孟朝指着表叫她，“这才六点，你叫我干嘛呀，我八点报道，八点。”
“我知道，这不是新学期，也该有个新气象，早睡早起，从开学第一天做起。”
孟朝:“……我再去睡会儿。”
“不行。”刘桃走过来催着他赶紧洗漱，“洗完脸过来吃饭，我昨天给你买了身新衣服，吃完换上，今天精精神神地去学校。”
孟朝:“……”
吃完饭换好衣服，时间刚过六点半，孟朝正准备去补个回笼觉，然而刚抬步就被刘桃叫住，“别睡了，一日之计在于晨，背会儿单词。”
孟朝无奈，拿过单词书。
“abandon，abandon放弃。”
一个小时后。
李元忆过来叫他一起上学，刚进门就见孟朝坐在院子里的核桃树下翘着二郎腿背单词。
“abandon，放弃。”
“呦。”李元忆抬眼朝天看了一眼，“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孟哥开始学习了。”
孟朝一听，直接把手中的单词书砸了过去，然后拎着脚下的书包向外走去。
李元忆见状，连忙跟了上去，“今天开学第一天，怎么看你这么不高兴。”
孟朝闻言乜了他一眼，“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吗？”
李元忆被噎住了。
不过他向来是活跃气氛的高手，于是很快又引了个新话题，“对了孟哥，我有个小道消息，今天咱班会进个新人。”
“进呗。”
“你都不好奇是谁？”
“谁？”
“方槐序。”
“哦。”
他的态度让李元忆有些惊奇，“你不惊讶吗？”
孟朝本来早上没睡醒就一肚子的火，他还一直在旁边叭叭叭，只觉得更烦了。
“这谁？有什么可惊讶的？”
“就是张老师她外孙。”
“哦。”孟朝转头看了李元忆一眼，拖长了音调，“……他呀。”
“其实转学没什么可惊讶的，但是他今年本来该升高一，跳级了。”
“学霸？”孟朝问道。
李元忆见他来了兴致，立刻展开讲了起来，“何止是学霸，简直是学神，我爸三叔他小舅子不是年级主任，我听我三叔说的。那天他办转学的时候找了校长说想直接读高二，校长就让我爸三叔他小舅子找了高二的卷子给他做，你不知道他有多变态，差一分七百。”
“这么厉害，那为什么没去鸿志班，来咱这儿了。”
“不知道，听说是他自己拿的花名册挑的。”
“啧。”孟朝不知想到什么，轻笑了一声，“管他呢。”
-
方槐序随着他们班主任一起向教室走去。
他们班主任是历史老师，姓王，看起来不过四十多岁的模样，然而头顶已经秃了一片，可见工作的不易。
他这人倒是挺十分随和，一见面就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地说了三声好。
方槐序很想问问他好什么。
但最终还是没问，跟着他一起向高二三班走去。
鸿志班和普通班不在一层。
方槐序上一世也是在这儿上的高中，不过那会儿他在鸿志班，大家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下课都没人出来玩。
而普通班……
三班在这一层的最尽头，刚好和办公室在两个极端，因此去三班要经过所有所有的普通班。
这一路走得可谓是人声鼎沸，乱七八糟。
王老师一副已经习惯一切，接受一切的模样，一边走一边慢悠悠地和他说道:“普通班其实也行，老师们都很好，就是纪律差了点，比较考验你的自主性，你成绩不错，别被他们带偏了。”
方槐序:“……我努力。”
“咱们班虽然成绩不好，但孩子都还是好孩子，不过文科班，男生少，所以就抱团，爱凑一堆打游戏，其他的也就算了，只是那个孟朝……”
方槐序听到这个名字时，耳朵瞬间竖起。
然而这个时候刚好到了三班门口，因此王老师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而是让他跟着走了进去。
看见他们进来，原本群魔乱舞的教室瞬间安静了许多。
“行了，别说话了。”王老师走到讲台上，拿起黑板擦敲了敲桌面，“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来，先做个自我介绍。”
方槐序的目光从进来那一刻起就落在了教室最后一排。
虽然那人正披着校服懒懒散散地趴在桌子上补觉，只看得见一个背影，但方槐序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孟朝。
方槐序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把自己想要立刻过去的冲动压下。
只是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在离他远去，成为背景。
直到王老师走过来拽了他一下。
方槐序这才回过神，脑海中只隐隐记得他刚才好像说了句什么话，似乎是自我介绍。
此时魂只回来一半，眼神还落在最后一排，因此说话也没过大脑，“大家好，我叫孟朝。”
他的话音一落，全班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一瞬。
此时恰巧孟朝刚刚睡醒，正在伸懒腰，闻言也是一愣，“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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