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称呼，但不知为何由孟朝念出来，却透着几分将自己划入阵营的亲密。
就像用筷子搅起凝固了一半的蜂蜜，绕着他的心脏丝丝包裹。
不知怎么，方槐序竟咂摸出了一丝甜意。
他们买完水回了教室，接下来就是像往常一样，熬过一整天漫长而琐碎的课。
孟朝听了一半就睡着了，方槐序也没仔细听，左手拿着笔艰难地写着什么。
政治老师以为他在做笔记，还特意停下来表扬了他一下，并鼓励大家向他学习。
右手骨折就用左手写，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什么都不应该成为我们学习路上的绊脚石。
大家的目光纷纷向他看了过来，方槐序立刻拿起文具盒扣在笔记本上，恨不得把头埋进抽屉里。
好在政治老师很快就结束了这个话题，继续讲起课来。
方槐序这才从尴尬中透了口气。
下课的时候李元忆照例跑过来在他们前面坐下，对着他道:“太牛了，是不是学霸的心里都只有学习？”
方槐序摆了摆手，想要结束这个话题。
李元忆见他不愿意讨论也没再多说，目光顺着他握笔的左手落在了桌上摊开的笔记本上。
“计划……”
李元忆还没念完，方槐序就已经“啪”得一声合上笔记本，塞进了抽屉里。
“什么计划呀这么神秘？”李元忆更加好奇。
“没什么，就是普通的学习计划。”
“哦。”李元忆也没再多问，抬手戳了戳一旁趴着的孟朝问道:“孟哥，醒醒。”
“怎么了？”孟朝慢悠悠地坐起身来。
“放学还打球不？”
孟朝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回道:“打。”
方槐序难得见他对什么事情这么认真，于是主动请缨道:“那我去给你们买晚饭。”
李元忆刚想答应，然而孟朝看了一眼方槐序还绑着石膏的右臂，截住了他的话，“胖子去就行了。”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早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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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放学后，方槐序本来想去店里帮忙，但是转念一想，自己有许多天都没见姥姥了，于是买了点菜去了清水巷。
他到的时候姥姥正在浇花，见他来了也没以前那么激烈的反应，只是依旧不怎么说话。
“姥姥。”
“嗯。”张秋兰冷冷淡淡地应道。
方槐序把菜放到厨房，然后十分自觉地搬了个小板凳在她旁边坐下。
张秋兰仿佛没看见他一般，继续认真地浇着花，等把所有花都浇了一遍，这才放下手中的喷水壶，站起身来看着他的胳膊问道:“胳膊怎么了？”
“不小心摔的。”
“哦。”
张秋兰说完，走到房间里拿了本书，然后戴上老花镜，打开院子里的灯看了起来。
不时和他说两句话，“多喝点骨头汤。”
“嗯，这段时间妈妈给我熬了好多。”
张秋兰听到他说“妈妈”时翻书的手指顿了一下，没再说话。
方槐序静静地坐在不远处，把一切都尽收眼底。
他知道，姥姥其实还是在意妈妈的。
只是她们俩都是倔强的人，谁也低不下头罢了。
他想起上一世妈妈去世的时候，姥姥在葬礼上一滴泪都没掉。
只是在葬礼结束的时候带走了他，牵着他回了家。
然后对自己说:“没事儿，今后姥姥把你养大。”
那是她第一次承认这个称呼，也是名为血缘的东西第一次在他们之间发生了化学反应。
他一直以为姥姥被妈妈伤透了心，所以哪怕她去世也不肯原谅她。
直到后来姥姥病重，在医院回光返照时，一直叫着的却是妈妈的名字。
她忍了那么多年的泪终于再无顾忌地流下，双手在空中虚无地抓着，一遍遍喊道:“小蝶，跟妈妈回家。”
-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总是想起上一世的事情，方槐序怕自己的情绪表露得太明显，因此没敢多停，很快便离开了。
从张秋兰家出来后，他在门口踌躇了好一会儿是回家还是去店里帮忙。
正犹豫不决时，碰见了下班回家的刘桃。
刘桃很喜欢他，一看见他就不肯放手，拉着他让他去自己家吃饭。
方槐序没推辞过，便同意了。
两人进到院子里，刘桃让他坐着，自己一边洗菜一边和他聊天，“不是都放学了，孟朝怎么还没回来？”
“马上要篮球比赛了，他还在学校训练。”方槐序回道。
刘桃闻言无奈地笑了一下，“我这孩子就是，除了学习什么都上心。”
“对了，阿姨听孟朝说你是你们学校年级第一啊。”
“是。”方槐序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真厉害，听说你还是跳级读的高二，祝蝶将来有福气。”刘桃感慨道。
“您也很有福气呀。”方槐序说道。
刘桃闻言，甩了甩手上洗干净的菜，笑了，“我有什么福气，你不会是说孟朝那个小混球吧，他不把我气死就算好的了。”
方槐序虽然知道这不过是客套话，可还是忍不住小声为孟朝辩驳道:“他挺好的，除了……”
除了不爱他外，一切都很好。
刘桃埋头洗着菜，没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继续说道:“对了，你俩现在不是同桌，阿姨希望你能在学习方面多帮帮他，唉，明年就高三了，就他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我担心他连大专都上不了。”
“阿姨您放心，我会多帮他的。”
“那就好，阿姨先谢谢你了，一会儿给你煲排骨汤喝。”
“其实……”刘桃说着突然叹了口气，“他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就是……算了不说了，反正我们家那个小混球就拜托你了。”
方槐序刚想答话，就听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妈，我隔老远都听见你说我坏话了。”
“谁说你坏话了，我跟小序聊天呢。”刘桃说着，端着洗好的菜向厨房走去，“你陪小序聊会儿天，我去给你们做饭。”
“好。”
孟朝说着，走过来把他空荡荡的书包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在方槐序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他刚打完球，外套松松垮垮地系在腰上，衣服湿了大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少年人所特有的朝气。
“跟我妈聊什么呢？”孟朝一边喝水一边问道。
“随便聊了点。”方槐序回道。
“行。”孟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放下杯子站起身来，道:“你先坐会儿，我去洗个澡，马上出来。”
“好。”
刘桃出来的时候没看见孟朝，问方槐序他人呢？
“洗澡去了。”方槐序如实回道。
“这孩子，晚上不能洗，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
孟朝正好出来，他换了件黑色的衬衫和长裤，头发还湿着，一边擦头发一边说道:“他又不是外人。”
“话虽如此，算了，我跟你废什么话，别玩手机，陪小序玩会儿，饭马上就好。”
“嗯，知道了。”孟朝说着在方槐序旁边坐下，抚额道，“我妈好啰嗦。”
“阿姨其实挺关心你的。”方槐序说道。
“我知道。”孟朝点了点头，继续擦头发，“但她也确实很啰嗦。”
刘桃真的很喜欢方槐序，一顿饭的关注点全在他身上。
看得孟朝有些酸，“妈，其实我同桌才是你亲生的吧。”
刘桃瞥了他一眼，给他也夹了一块排骨，“我倒是想，谁不想要小序这么乖巧的孩子，可惜了，要是小序是个女的，一定逼着你娶回家给我当儿媳妇。”
方槐序闻言一口汤卡在喉咙里，连忙放下碗咳嗽起来。
孟朝给他递了张纸，下意识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转头对着刘桃无奈道:“妈，你够了。”
吃完饭方槐序又在孟朝家坐了一会儿才回去，因此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
刘桃不放心，让孟朝送他。
方槐序乐得跟他多待一会儿，因此也没拒绝，两人就这样并肩向回走去。
“我妈这个人就喜欢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阿姨挺有意思的。”方槐序真诚道。
“你不烦她就好，我妈特别喜欢你，天天在我面前念叨。”
“真的？”
“真的。”孟朝说着，转头看了他一眼。
孟朝的眸子映着路两边有些昏暗的灯光，显得温柔又明亮。
“你长得好，学习好，又乖巧。”孟朝说着顿了一下，“……谁不喜欢呢。”
方槐序闻言，垂在腿边的左手突然一紧。
他抬眸看向孟朝，试图去探寻他眼中的情绪。
但孟朝说完便移开了眼睛，向前看去。
方槐序看不到孟朝的眼睛，也分辨不出他话中的语气，但就像自卑的人突然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夸奖，嗜甜的蜜蜂意外得到了甜甜的蜂蜜，心底还是不自觉雀跃了一下，唇角不自觉勾起。
正想着要怎么回孟朝，却见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他站定，挡住了他。
“怎么了？”方槐序问道。
“没事，就是……”孟朝说着，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突然肚子疼，你能不能陪我坐一会儿再回去？”
“好。”方槐序立刻应道，然后伸手去扶孟朝。
目光掠过不远处，似乎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还没来得及多看，孟朝的胳膊就压在他的肩膀上，搂着他向回走去。
孟朝的胳膊刻意用了力，身体紧紧贴着他，似乎故意不让他回头看。
但方槐序还是看见了。
不远处他家门口站着两道熟悉的身影。
一道是祝蝶，另一道是一个男人。
他在店里见过很多次，祝蝶的老同学，陈意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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