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送人回家这种事，从理智的角度来讲，其实是一种很绅士的行为。
但放在男女之间的话，既可以把这看做是一种礼貌，也能理解为一种带着暧昧的继续。
毕竟有很多爱情故事也发生在送到家之后。
方槐序刚才虽然只远远地瞥了一眼，但从两人之间的氛围来看，他们明显不属于前一种情况，那就是后一种。
孟朝估计是怕太突然他一时接受不了，因此刻意拦了一下，不想让他看见这一幕。
方槐序也不想拂了他的意，于是便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一般跟他往回走了些，然后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
夜晚的梧桐镇很安静，半天也看不见一个行人，路灯昏黄，照在两人身上，有浅淡的风在他们之间穿行。
两人难得像今晚一样独处，但刚才的那件事冲击力太大，因此方槐序根本无暇顾及其他，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刚才的情景。
其实祝蝶今年也不过三十多岁，再组建家庭也无可厚非。
而且陈意松这人看起来也不错，肯定不会像他那个混蛋父亲一样欺负祝蝶。
无论怎么想，他都没有阻止的理由。
但……
方槐序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小时候。
他坐在矮矮的屋檐下，外面的雨连绵不断地在下。
整个城市都浸润在一片昏暗的湿润中，大滴大滴的雨水砸在地面，又被溅起，落在他的脚背上。
方槐序忍不住把脚缩了回去。
外面很冷，可是妈妈还没回来。
他得等着她。
祝蝶是踏着夜色回来的，她没拿伞，浑身湿透，头发湿答答地贴在脸上。
看见他时有些惊讶，连忙走过去牵住了他的手。
“怎么坐在这儿？”祝蝶想给他擦擦脸上的雨水，但她自己的手也是湿的，越擦越花。
“妈妈。”方槐序叫她，“我在等你。”
祝蝶闻言，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其实那时也不过是个孩子，但已经要对另一个孩子负责了。
祝蝶牵着他的手回家，昏暗窄小的屋子里，方今岩睡得正熟，地上散落了一地的酒瓶和抽了半盒的烟。
祝蝶让他先回房间，自己则换了衣服收拾起屋子来。
方槐序缩在小小的里间，拿了隔壁阿姨送他的连环画看。
刚看了三页，就突然听见了酒瓶摔碎在地上的声音。
接着就是毫无顾忌地争吵和哭泣。
方槐序合上连环画捂住耳朵钻进被子里躺下，习以为常地紧紧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就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有人上了床，从背后抱住了他。
熟悉的气味让他放松下来，方槐序转过身来。
祝蝶从兜里摸出一颗糖，剥开糖衣塞进他嘴里。
“睡吧。”祝蝶轻轻拍着他说道。
方槐序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上面果然有泪。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抱住了祝蝶。
祝蝶把头埋在他小小的肩头，那里很快就湿了一片，“妈妈只有你了。”
方槐序点了点头，也伸手紧紧抱住了她，郑重其事地回道:“我也只有妈妈。”
他从小就随母亲生活在那个地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这就导致了方槐序的心一直很小。
从前只容得下妈妈，后来多了一个姥姥，再后来又住进去了一个孟朝。
可是后来……
他们一个一个都走了，只留下了他。
他的世界只有他们几个人。
但他们的世界却很大。
“想什么呢？”孟朝见他久久不说话，开口问道。
可是一转过头却发现方槐序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哭了。
他魇住了一般，头垂下呆呆地坐在长椅上，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有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孟朝愣了一下，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说着手忙脚乱地翻找着自己的兜找纸，还好他今天出门的时候装了点，只是有些皱。
孟朝把纸递给方槐序，然而他却没接，只是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眶红得像兔子，看起来委屈巴巴。
孟朝一下子就哑了，犹豫了一下，把纸塞到他左手里，示意他擦一下。
方槐序接过，低低道了声谢，很快就把眼泪擦了个干净。
看着手中的纸因为眼泪变得更皱巴，方槐序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点不好意思。
“抱歉。”
“说什么呢。”孟朝道。
方槐序将用过的纸揉成一团，放在指尖揉搓起来，很快就揉成了结结实实的一小团。
“你是不是看见了？”孟朝试探着问道。
自己的反应这么明显，肯定瞒不过，于是方槐序还是点头承认了。
其实本来也没这么大反应的，但不知怎么，一想起小时候的事儿就有些绷不住了。
孟朝转过头，看见他低头把玩着手中的纸团，肩膀软软地塌着，眼尾还带着几分没有褪去的红，整个人就像一只委屈吧唧的小兔子。
大概是以前养过兔子的原因，他竟然有一瞬间很想摸摸方槐序的头。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转瞬即逝，他轻咳一声，抬头看向头顶的路灯，安慰道:“其实朋友之间也正常，你看我不就送你回家了嘛。”
方槐序没说话。
孟朝也觉得自己的话似乎并没有起到安慰的效果，于是继续说道:“就算他们对彼此有意思，但祝阿姨永远是你妈妈，这点是不会改变的，她永远爱你。”
“我知道。”方槐序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还这么难过？一时间接受不了吗？”
方槐序摇了摇头，继续抠着手中的纸。
就算祝蝶依旧爱他，但爱还是不一样了。
他们的生命中有太长的时间都只有彼此，哪怕目前只是一种可能性，也让他有些害怕。
就像上一世。
“方槐序……”孟朝见他又愣住了，开口叫他。
方槐序这才回过神一般继续说道，“我知道她依旧爱我，但她不只有我了，可我只有她。”
孟朝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孟朝终究还是没忍住，抬手摸了把他的头发。
“别难过了。”孟朝说着，垂眸看向他，眸色深深，似乎在做着什么决定。
许久，那双总是玩世不恭的眼睛难得带了几分认真，和他商量道:“你可以把我当成家人。”
“这样你就不只有祝阿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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