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考生之死(二)
“程博士,如果我在那个世界死了,会怎么样。”
“你的角色比较特殊,是舰长的寻觅人,如果你在那里死了,舰长会继续迷失在那里,直到那世界末日之前,你的意识将随机附着在某一个角色上,只能看只能听只能感受,不能控制角色。世界矛盾的危机解除后,你便可一起醒来。”
“如果那世界末日前舰长没有解决矛盾呢?”
“万物归无,重头再来,你也会再次回到那世界,直到舰长给出合成世界矛盾的解决办法。”
“按理说,这游戏玩第一次通不了关能理解,玩一次熟悉剧情以后,第二次不就能通关了吗?这有什么难的?怎的舰长已经经历第三次轮回了?”
“虽然会重头再来,但只是系统恢复初始化,具体剧情不可预估,每一个轮回,都会由于玩家不同的选择和每个npc不同的选择,而有不同的发展。”
“你确定你不知道舰长每一个轮回开始前选择的角色?”
“我确定。”
“你确定舰长不记得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确定”
“怎么会找到我来当舰长寻觅人?”
“你是天生的玩家。”
“谁让你找到我的?”
“你父母给我推荐了你。”
“又是他们!两个人都扔下我去环游世界了还不忘坑我一把!”
宁溪最近总是不断想起她来这个世界前一些细碎的回忆。本来打算一旦自己认出舰长就用各种方式点醒他的,可现在看来,在这个世界黑白通吃却又不知自己真实身份的邵一风,莽撞告知他这些事情,反而可能会为自己引来杀生之祸。为了让这游戏值得自己付出这么多时间,她只好换个思路,默默陪同这位迷失的舰长一起解决这个世界的矛盾。
从邵府出来后,宁溪回到了自己住的同乐客栈,特地嘱咐店小二不要打扰,锁上房门就马不停蹄地在桌子上画起了阵法,随后拿出了一直带在身上的长恨灯。
毕竟在琳琅县时姑姑就告诉她,长恨灯不仅可以随时感受活人的情绪,也可以焚烧死者的遗物来窥探死者去世前的画面。这从邵府兰玉的的房间里取得的衣襟一角,也是吸足了活人的恨和死者怨念,想必够宁溪喝两壶的了。
宁溪此刻正盘坐在椅子上,点燃长恨灯,用火焰在那遗物周遭一晃,那火苗便开始躁动不安,甚至泛着红黑色的烟雾,宁溪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按照姑姑曾教她的那样,把长恨灯放在了桌子的阵法中间,双手并拢作出斗字形,口中默念:“长恨绵绵,未有绝期”
阵法开启,宁溪闭眼凝神,一幅幅幻像分别以兰玉的视角和死者的视角交替展现在阵法之上,并且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这些画面,为何恨,为何怨,一切将皆有定数。
一年多前,邵府院仆兰玉的哥哥兰亭从老家东郡临江县进益都赶考,快要到益都时遭遇不测,被随行的车夫在饮水里下毒灭了口。不仅兰亭以外,车上的另外七人皆无一幸免。
本来兰玉并不知情,是家人特地进京来告知兰玉此事,这一来一回,竟然已经过去了一年之久,家人还带来了兰亭死前随身的物品,有书籍衣物,以及当时兰亭特地为兰玉带的老家特产。
而家人告诉兰玉车夫杀人的理由竟然是:被一个老板指使报复。
原来那车夫受雇于益都的一个商人,那商人名叫钱江万,因自己的买卖和官员起了冲突,为了报复官员,所以就害死了兰亭这些进都赶考的未来官员们,兰玉得知后悲恨交织,于是兰玉在房间内烧纸祭奠完哥哥又离开房间去干活时,就有了宁溪正巧路过邵府,潜入府内去兰玉房间里的后事了。
恨,怨,恶,都是有来源的,源头无穷无尽,去路生生不息,几乎不可磨灭。宁溪想来姑姑这个角色修此道,或许本意就是为了探寻仇恨更深的源头,尝试阻断去路,可下山前看多了话本子的她也不是不明白,爱恨嗔痴皆难断。
“莫不是被当地官员打压?那岂非被打压的必定不止车夫一个人,益都这种事情肯定不少!”
宁溪其实本不想管这些破事,但很明显,这与维护这个合成世界的平衡有着莫大的关系,她又觉得不能不管,可是上次看左相的态度,想必这种敏感的案件左相是不会答应给自己卷宗看的,她只好另辟蹊径。于是,她想到了启月楼,那个人多口杂信息密度极高的益都第一楼。
在午后这个时辰,启月楼的人自然没有宁溪上次见到的多,此时一楼大厅也正有人在讲评书,座下的客人有几个已经昏昏欲睡。宁溪早几天就发现了,对于之前启月楼发生的那件“邪祟入侵”的怪事,似乎并没有在益都城中引起什么轩然大波,好像大家对于这种通缉令习以为常。想来也是,那通缉令上的说法很官方,而那天真正注意到“邪祟”的人怕是少之又少,就算见到也会被人封了口。宁溪耸了耸肩,随便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来,店小二便悄悄来到她面前,小声问到着:“这位客官喝点什么?吃点什么?”
宁溪记得这个店小二,是上次启月楼盛宴跟四皇子交谈喊来花掌柜的那个人,这仔细一看,这小二原本长得清秀,可眼睛下方还有一道刀疤,听他如此问,宁溪便也小声回答到:“来一壶茉莉花茶吧,再来一碟瓜子。”
宁溪知道,茉莉花茶是全店最便宜的茶,听到宁溪点的是茉莉花茶,那刀疤小二怔了一下,才又满脸堆笑地说到:“好嘞,客官请稍等。”
而这一切,都已被坐在二楼的花海看在了眼里。
花海是启月楼的女掌柜,平日里在这启月楼里待惯了,人来人往的,也就练出了一副见微知著的本领,而下午场人本就不多,所以打从宁溪一进入启月楼大厅,花海就关注到了宁溪。
此刻的宁溪自然不知道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她只是一只手支着头漫不经心地听着评书,评书里讲的是她早就看过的西曲国月氏一族的传奇故事,想来也是因为最近使者前来的原因,又开始讲这些老掉牙的故事。
故事大致内容就是百年前月姓人擅远攻,人手一把弯月刀可在百步之外取人性命,族内一小厮在来益都国的路上遇到一位姑娘正被人欺负,所以用自己的弯月刀保护了这位姑娘,然后发展出了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宁溪打了个哈欠,她也没想着来启月楼立马就能打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只是来碰碰运气,权当做在这里无聊消遣。
听评书听得几欲睡着时,刀疤小二才把她点的茉莉花茶和瓜子送来。
“客官不像是本地人。”没想到刀疤小二放下茶水竟靠在一旁与她小声攀谈了起来。
宁溪顿时就不瞌睡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没问题,一身淡青色劲装,这益都内穿劲装的女子多了去了,遂扭过头看着刀疤小二:“我有把我不是本地人写在脸上吗?”
刀疤小二解释道:“本地人不会点茉莉花茶的。”
宁溪来了兴趣:“为何?”
刀疤小二继续说:“因为会点茉莉花茶的本地普通人家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来这里听评书,而官宦商人家眷又不会点最便宜的茉莉花茶。”
刀疤小二这话虽然听着有些许的冒犯,但语气也还诚恳,似乎是在帮宁溪认真分析为何会暴露自己不是益都人士的原因,宁溪自然没有生气,倒是认真思考起了这其中的道理,然后略微点头,赞叹道:“妙啊,确实是这样的,虽然不是绝对的,但大部分情况确实如此,行,我记下了,下次我还点。”
听到宁溪承认了,刀疤小二扭头往二楼看了一眼并略微点头,只见二楼的花海也点了点头,店小二便对宁溪小声说到:“这位客官,我们掌柜的邀请你到二楼一叙,那里视野更佳。”
宁溪听后竭力掩盖住自己的惊讶,挑眉道:“哦?”
她来这里一个多月了,因为自己的小心翼翼,除了在邵府栽了一次,还从来没有被人主动找上门过,她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却不想因一壶茉莉花茶让人引起了注意。
无奈,宁溪只好跟着店小二上楼,看看这个掌柜的想怎么样。
“来来来,随便坐,哈哈。”花海一看到宁溪就笑了起来,热情招呼着,甚至还怕宁溪不适应叫小二搬来了屏风,生生把一开放桌位弄成了隔间。
宁溪此时也以更近的距离看到了这传说中花掌柜的模样,不似上次见到的那般红衣艳丽,但美貌也藏不住,二十多岁的年纪,五官精致又甜美,可以说是宁溪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看到的最完美的一张脸了,甚至这脸完全没有因为太过完美而显得死板,因为眼神透露着欢快的俏皮劲儿,身穿湖蓝色衫裙,肤若凝脂,手指葱白,笑起来时头钗轻摇,让人如沐春风,想必任谁看了都喜欢。
“我与掌柜的素不相识,敢问掌柜的为何唤我上来。”说着,宁溪暗地里开启了长恨灯,这女掌柜除了高兴的橙色气息,什么都没了。
宁溪放松了些,坐到了花海对面。
花海把桌上小二刚上好的果盘重新摆了摆,莞尔道:“我无聊,我看你也无聊,我们就一起聊聊天。”
宁溪扯了扯嘴角,竟然有比她还闲的人,就只是叫陌生人来聊天?不过聊天就聊天吧,自己也没什么损失,还能打探消息也说不定。
“好啊,聊…什么?”
见宁溪似乎还有些拘谨和疑惑,花海解释到:“其实你一进入大厅我就注意到你了,像是带有一些目的来,但又像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又是这个时辰来,听小二说你点了一壶茉莉花,所以就猜你是外地人,对了,还没问客官名字呢。”
宁溪道:“我叫宁溪。”
花海也道:“我叫花海,你叫我阿花就可以了,我叫你溪儿如何?这名字真好听。”
宁溪尴尬地笑了笑:“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不知溪儿是哪里人呀。”花海边说着,边把店小二刚送上来的一壶茶给宁溪满上了。
宁溪答:“西郡,琳琅县。”
由于宁溪不知这花海用意,便不好暴露出自己道姑的身份了。
花海听后继续说到:“不如我给你讲讲益都的故事,你给我讲讲你们琳琅县的故事?”
“如此…”
甚好!宁溪暗喜,这莫不是送上门来的打探消息的好机会,但她还是选择假装犹豫了一下:“可是琳琅县很小,也没什么特别的故事。”
“没关系,就说说你们琳琅县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有什么传统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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