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对于莉莉娅因为回答了一个问题就获得加分的事，并不是所有人都服气的。
譬如那个叫维娜的黑皮女孩。
珍妮特观察过一阵子，感觉她倒不是因为嫉恨不满，而是单纯不理解为什么只凭一个问题就可以获得宝贵的一分。
有这个疑虑的并不只是维娜。比德尔教授平静地看着这些天真的小巫师，还是告诉了他们原因。
“因为，关于月光草温和特性的魔药，是三年级的内容。”
“甚至，三年级的课程只会提及，并不会详细解释。这位奥古斯塔夫小姐举例的安抚魔药，更是要到四年级才会开始正式学习。安抚魔药作为常用而副作用不大的麻醉药剂，在魔药医学领域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那双冰原一般的灰眸平静地在所有人的面庞上扫过，然后，近乎残忍地问了一句：“现在，还有人有问题吗？”
他最终将目光停在黑皮女孩身上。她几乎是楞楞地摇了摇头。
比德尔说：“那我们继续上课。”
珍妮特在心中捂住了脸。太残忍了。她感觉这姑娘以后都会有阴影。
四年级才会正式学习的课程，哪怕是向来评分苛刻的比德尔教授也不能拒绝加分——小公主，不愧是你。
其他人更是彻底服气了。
当他们将目光从加分移到别的上面时，他们这才惊奇地发现：嘿，这女孩姓奥古斯塔夫！
那个北大陆的神秘公国；最强大的暗魔力巫师家族——原来之前有传闻说今年学校来了个公主的消息不是假的！她甚至还选了我们魔药系！
这些人终于感觉心里好受了一些。
——她可是姓奥古斯塔夫！她拥有古老的传承和顶级的血统，当然，我们知道她看起来像是个天才。天才出自那个家族一点也不奇怪。所以以上可以推论出她打败我们也不奇怪。
他们当然隐隐知道这样的话术过于强调了家族与血统的光环，可是，这才是安慰自己最有效的办法。
魔药是一门非常讲究操作实验的课程。所有的理论通常都要落实到具体的魔药制作上。
所以，比德尔教授差不多只花了三分之一的时间讲了一些理论基础，剩下的时间都留给了魔药制作。
在即将准备开始制作魔药的休息时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既然我们今天说到了月光草，那这堂课，我们就制作月光草发光特性的涂抹魔药。”
底下的小巫师们惊愕地看着他。
比德尔就像知道他们想问什么一样，面无表情地说：“这是一年级的内容。”
随后他走出了教室——这是休息时间。
当他移动的实验袍角完全消失在门口，教室终于哄地一声吵闹起来。
“天哪，他真是个魔鬼！”
“太可怕了，为什么他从头到尾都面无表情？我们是不是不能指望能从魔药教授那里得到一个好脸色？”
“其实，我觉得他对着那个公主的脸色就挺好的。”这一声压得比较低。
“好吧，伙计，放平心态，所有教授都喜欢天才，哪怕是比德尔教授。”
“……”
有三三两两的男生开始结伴去外面透气。
但那个叫维娜的黑皮女孩却牢牢地将自己摁在座位上，只见她眉头紧皱，手上飞快地翻着书。
“不是说是一年级的内容吗？为什么我没找到？”
“哦，老天，这里，月光草……涂抹魔药，”黑皮女孩惊愕地放出了声音，“可这已经快到教材末尾了！”
她的同伴扯了扯她的袖子，压着声音说：“额，那也属于一年级的内容，比德尔教授并没有说错，他能让我们做这个魔药，应该就是适合我们的难度……然后，你声音小点，他们都在看着你……”
维娜神色不断变幻，最后愤愤地说了一句：“他就是个魔鬼！”
莉莉娅三人也没有出去。
珍妮特也在翻教材，之前她就想起来月光草似乎在莉莉娅给她划的重点中，可她根本没预习到那里。
此时，她也跟维娜一样翻到教材最后才翻到了月光草的内容，“老天，这也太靠后了！”
她飞快地扫了几遍涂抹魔药的配方和制作流程，然后发愁地说：“步骤也没有我想象中得简单。”
她忍不住转头看向自己的室友。
她正埋着头，捏着笔嘀嘀咕咕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中间完全没有停顿，很快那张草稿纸就被她铺满了内容。
珍妮特暗暗咂舌，半堂课上下来，多少都有些疲惫，但莉莉娅——她仿佛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别说疲惫了，她甚至越上越兴奋。
珍妮特又瞧瞧瞥了眼右侧的莫尔顿先生，他正抱着胸，似乎在凝眉沉思着什么。
好吧，莫尔顿先生看起来不希望人打扰他的样子，珍妮特又将目光转过来，选择问莉莉娅问题。
“莉莉娅，我感觉涂抹魔药似乎没有那么简单，为什么比德尔教授会让我们做这个？”
莉莉娅头也不抬：“因为安全，涂抹药剂的所有材料都安全而无害，没有刺激性，适合操作不谨慎的新手巫师，当然，制作流程也不算难。”
珍妮特在心中汗颜地说，我觉得还挺难的……
“那，你写的这个是什么？”
莉莉娅没回答，快速地写完最后几个字后，放下笔，小小舒了一口气后，才说，“涂抹魔药制作的注意事项。”
珍妮特有些惊喜：“莉莉娅，你是给我写的吗？”
“额……”
小莉莉娅飞快地看了她一眼，耿直地说：“不是，我是有做一件事前先把注意事项写下来的习惯，防止失误——但是，我写下来就不用看啦，如果你需要的话，那它就是你的了。”
珍妮特连忙说：“需要需要，我简直太需要了！”
这就是救命稻草！
莉莉娅倒是没忘了另一个人，她弯腰侧头看向莱昂的方向，软软地说：“莱昂先生，你要看吗？”
抱着胸，已经充当了有一会儿沉默者雕像的莱昂终于将目光转过来，苍蓝色眸光中有沉思和犹豫，最终，他张口。
“我，”正在发育的喉结滚了滚，“……我想看。”
珍妮特赶紧把手中那张纸递过去。她觉得对莱昂先生来说，说出“我想看”三个字是沉重而艰难的。
莱昂单手夹住，撑开，垂眸，入目的是莉莉娅一手秀丽的花体字——
1在常温下操作，无需加热。（月光草的发光特性在高温下会挥发）
2月光草、魔树汁液、绿皮苔藓的配置比例是3：2：1，（月光草可以多不能少；魔树汁液不能多；绿皮苔藓绝对不能多）
3月光草和魔树汁液需要提取魔力特性，绿皮苔藓作为调和剂只需捣碎添加。
4……
莱昂看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小莉莉娅歪头不解地问：“莱昂先生，是不是有什么错漏？”
莱昂将那张纸对折递给珍妮特，然后看向莉莉娅，平静而复杂地说：“没有。没有错漏……非常完美。”
完美到连他都惊叹的地步。
珍妮特将纸摊开在面前，捏着耳朵假装背诵——
我什么都没感觉出来……
我没感觉出来莫尔顿先生的挫败以及陡然升起来的胜负欲；我没感觉出来小公主神经粗浅完全没意识到莫尔顿先生内心的复杂；
我只是夹在两个大学霸中间的学渣，我什么也不知道……
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很快过去。当比德尔先生踏入教室的那一刻起，教室又重新恢复成死一般的寂静。
他看了全班一眼，面无表情地问：“你们为什么不动？”
一头雾水的小巫师们：这就开始了吗？你不需要再交代什么吗？要从哪里开始操作？
比德尔先生用他磁性却没有起伏的声音说：“你们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一个小时之后我要收到你们制作好涂抹的魔药，它将记入平时的作业评分。”
说着，灰眸顿了顿，“我记得，操作的要点上半堂课我已经讲过了。”
可我们还是很茫然啊！
比德尔教授最终平淡下令：“开始吧，你们还有59分钟！交不上作业的同学将做零分处理。”
知道了知道了！——不要倒计时，你这个魔鬼！
所有的学生都疯□□作起来。他们有的才开始手忙脚乱地翻教材，有的去药柜里拿魔药，有手脚快的却已经开始进入魔植的处理。（代表人物莉莉娅）
比德尔教授开始在教室踱步。
老天爷，他简直拥有无数学生讨厌的坏毛病——讲话冷冰冰；看起来凶；喜欢点名；喜欢提问；喜欢在教室晃；喜欢站在你后面面无表情地看着你操作，等到你失误之后又面无表情地晃走……
虽然他看起来帅，但是帅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小巫师们在心中恨恨地骂，手上却一刻不敢停。
比德尔教授离开了维娜的桌子，来到了莉莉娅三人的长桌前（黑皮女孩松了口气，将刚刚切毁的月光草扔入废料桶）
他的目光首先放在莉莉娅身上，因为她的进度最快——她已经做完了药材的处理开始准备提取魔力特性了。
灰眸在莉莉娅手中拿着的玉白魔杖上一闪而过，他想起了什么，突然开腔对全班人说：
“学校发放的木质制式魔杖并不适合魔药制作，木材会吸收药性，长时间积累会对后续的魔药制作产生影响，如果没有条件更换魔杖的同学请注意后续的魔杖清洗——并记得一年之后更换魔杖。”
随着这句话，班级产生小小的骚动，但很快平息。
比德尔教授继续踱步。
他来到了珍妮特的座位前——他们三人从左到右的座位顺次是，莉莉娅，珍妮特，莱昂。
珍妮特屏住了呼吸，她正在捣绿皮苔藓，当比德尔教授来到这里的时候，她就放慢了动作，务必要将两分钟可以做完的事磨到十分钟。
珍妮特用余光看见，比德尔教授伸出了手——
老天，他要干什么？
那双手在珍妮特惊恐的目光中——拿起了她放在手边的纸——可怜天见，这孩子已经完全离不开这张纸了。
比德尔看了一会儿，问：“这是你写的？”
珍妮特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不、不，那是莉莉娅写的。”
莉莉娅也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看过来。
比德尔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平静地移动，开始换到下一个桌子——前方是个头发卷曲的微胖男孩。
他注意到比德尔教授走过来，那目光就像眼睁睁看着一个魔鬼的前进。
比德尔站在这可怜男孩的身后，看着他哆哆嗦嗦地进行材料的融合，他捏着魔杖，在锅炉中搅拌，然后，手一抖，魔杖掉进去了。
男孩想补救，却已经来不及，他眼睁睁看着魔杖的末端沉没坐在莹绿色的液、体中。
那一刻，他涨红了脸，大魔王还站在他身后，他哆嗦着想解释：“教授，我……”
大魔王比德尔看见这样的变故，却连眼皮都没掀动一下。他拖长了声音，面无表情地开口：
“请问，这位先生，您的魔杖是烫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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