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姜禾篇06-毕业快乐
第二天的毕业典礼上，不出所料许言被选为了学生代表之一。故而姜禾一整个上午没瞧见他，直到听见大喇叭里叫到他的名字，然后他大步流星地走上台致辞。
大概只有他这样身姿挺拔的人，才能将学士服穿得好看，姜禾觉得自己活脱脱像入学霍格沃兹。她看着他调整了下麦克风，然后就是他沉静的声音，不疾不徐。
她想，这个人有自己很广阔干净的世界，他在其中游刃有余。下一个念头是她不该成为麻烦和阻碍，但这点心思被她压下去了，因为许言说毕业快乐，毕业时候，她该全心全意地快乐。
看台底下的学生们，大家在许言上台后自觉不再叽喳，一个个巴着头往上看，认真听他致辞，毕竟这实在是给建筑学院长了脸。姜禾坐在人群里，偷偷举起手机拍了张照，因为隔得远照得很模糊，连五官都看不清楚，但她还是无比珍重地将手机贴近了胸口。
“……你要相信，今天和明天，都会有最好的时光！”
这是许言发言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全场掌声雷动，他在下台前往建筑系的方向看了一眼，姜禾知道是在看她，鼓掌鼓得更起劲了。
晚上就是系里的散伙饭，这个散伙饭吃得很是热闹，热闹到让她之后五年都不再敢参加同学聚会。
前半程大家喜气洋洋，喝喝小酒，忆忆往昔，是个最正常的散伙饭模样。
半路许言趁出去接电话的工夫给姜禾发短信：“好无聊，要不要出来走一走？”
姜禾偷笑，把手机拿到桌子底下回复：“最后一次团聚你都觉得无聊，你好无情。”
还没来得及看许言的回复姜禾就被打断了，因为她莫名其妙地在毕业季收获了隔壁美术系小代的表白，两个人被起哄拥抱的时候，姜禾眼风瞄见许言不知道什么时候杵在了门口，是个只有她坐的位置能看见的角度，她下意识一下子推开了小代。许言就笑，又指了指外面比口型，“出去走走？”
姜禾偷偷朝他点了点头，等大家都过了表白这一出，小代也在旁边和别人吹起了酒。她悄悄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然后就又是另一出，井然醉酒大闹。
听着她的痛哭和控诉，姜禾说不上生气或难堪，但半杯酒泼在脸上的时候终于清醒。
井然多勇敢，她在大一的时候就和自己偷偷讲心事，说她有多喜欢许言，说许言的千万种好，毫不畏惧地吐露所有爱意。后来有多少次她默默注视着两个人牵手并行的身影，嫉妒着她身上一个平常人最该具有的勇气，或者只是单纯地嫉妒她光明正大地站在许言身边。
姜禾想，她所以为的自我牺牲，其实只不过是软弱又怯懦的逃避，所以才会伤害那么多人，许言，井然，也许还有夏鸽。
如果她当年能勇敢一点的话，诸事是不是会有另一种圆满？现在，一切还来不来得及？
许言就在她眼前侧身站着，身上湿了大半，是替她挡下井然泼来的酒水。
该来得及的，该来得及的
一旁的朋友悄悄推她，“你先火速撤吧，越看见你小井越生气。”
到了包厢门口，姜禾又不由自主地顿住脚回头看去，井然满脸的泪水，脸上的愤怒因破碎感而显得虚弱。“对不起”她郑重道歉，可这三个字太轻，她该有更多解释。可是说什么呢？说你不需要这样？说我下周就要去美国了？
姜禾匆忙逃了出去。
街上，七月的夜风也是热的，脸上的酒水黏腻地贴住头发，姜禾突然觉得茫然无措。
许言拿出纸巾帮她擦脸，表情有点抱疚，“是我的问题，我后面会和她道歉，和她说清楚。”
姜禾有点愣，“你怎么也跟出来了？井然那边”
“她现在在气头上，说什么也听不进去，而且，”许言把她的湿发撩开，看她的眼睛里有种无奈的神色，“我怕你又跑走，让我找不到你。”
姜禾被戳中心事，转开了视线。
这里是个餐饮集中的小广场，挤满了热闹的人群，不乏各个学院的毕业生们，妄图抓住最后一点青春的尾巴。学弟学妹们好奇地看着，似乎也在想象自己届时会是什么模样。
他们毕业了，但总有人正年轻。
毕业是什么呢？喜的悲的都该画上结束的句点了。
理智回归，重新计算，她只来得及任性最后一把。
咬了咬唇，姜禾问：“你现在有时间吗？”
许言点头，“我有很多时间。”
姜禾急似的冲去了主道上拦车，许言不明所以，但一直跟在她旁边，在学生骑着自行车擦过的时候拉她一把。
正是高峰时候，等了好久终于有辆空的出租车，两人在后排坐下，司机回头问去哪，许言也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她。
姜禾也想知道自己可以逃去哪里，司机仍在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那就绕着s市跑一圈吧。”
这可是笔大买卖，司机立刻欢脱地开了起来。他极熟悉s市的路况，妥当地避开了晚高峰拥堵的路段，又一路开上高架，计价器跳动得心满意足。
车子疾驰，姜禾把整面窗户摇了下来，头靠在窗户上吹风。高架底下鳞次栉比地是各样貌的住宅小区、高楼大厦，从前她总觉得s市丑陋而毫无格调，可这样看万家灯火，才有了点故乡的感觉。
“在想什么呢？”看她呆呆的，许言问道。
姜禾将头转回来，夜风吹进车厢，吹起了许言的刘海，露出他光洁饱满的额头，这真是一副沾花惹草的好面孔。她问：“你大三的时候是不是被学妹冲进教室表白来着？”
许言皱着眉头嗯了声，对她这个不合时宜的问题有些疑惑。
姜禾就抹了抹脸上飞舞的头发，“他娘的我刚刚突然被表白好他娘的尴尬啊！”
许言笑，“你就在想这个？”
“我就在想这个。”姜禾又问：“不然是在想什么？”
许言脸上有种不自然的神色，半开玩笑地说：“怕你觉得我很渣，在重新考虑。”
姜禾挺认真地点头：“我是觉得你是个大渣男来着！井然多好的一姑娘，临毕业了被你逼得发了回疯，系花的形象都没了，估计不少少男女神梦破碎了，也有不少少男更爱她了，多鲜活多生动啊。”
许言低了低头，“是我对不住她。”
“还有夏鸽”姜禾颇感郁闷，“美术系有他家的朋友，他莫名其妙被出柜了，要是传到他妈耳朵里怕是要打死他。”
“夏鸽他”
知道许言心里还对夏鸽有顾忌，姜禾揉揉鼻子，不自然地转开视线，“不过想想他早就该出柜了，老让我帮他挡着也不是个事儿。”
这话让许言彻底松了口气，他抬手帮姜禾理顺头发，笑说：“你怎么这么傻？”
他的手还停在她额角，姜禾不由自主地偏头蹭了蹭，颇有意味道：“我就是这么傻。”是许言不会读懂的意味。
看她眼角突然发红，许言用指腹揉了揉，缓声说：“是我太笨了。”
姜禾猛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就是怪你，又笨又渣！”
许言笑，把她揽到肩头上，说：“嗯，全都怪我，原谅我，好不好？”
姜禾哼唧几声没说话，但很受用地靠住了他。
许言轻声解释：“我确实喜欢过井然，不然也不会和她在一起。”
姜禾佯装生气要从他肩头上下来，又被他笑着按住，“可是，”他放低声音，响在她耳侧，“可是那只是你不在的时候只有你是不同的，你一直都是不同的。”
沉默了瞬，姜禾略坐直了些看着他，这是一双只有她的眼睛，她忍着笑说：“原来你是个情话高手，很符合你的渣男人设。”
许言凑近了些，笑得眼睛愈加明亮，“可是你还是喜欢我对不对？”
姜禾难得没有犹豫，笑嘻嘻地点头：“对。”
两人对视着，嘴角都是抑制不住的笑，姜禾后知后觉地有些害羞，又要转过身子去窗边吹风，许言将她捞住，顺势让她躺在了腿上。
姜禾还是第一次躺到一个人腿上，她左蹭右蹭地调整好姿势，觉得非常之舒服。许言就垂着头看她，一下下抚着她头发。
她今晚明明只喝了两杯啤酒，为什么会觉得醉醺醺的呢，可能是刚刚吹风吹久了吧。于是她醉醺醺地感觉到许言的头越来越低，直到能在他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直到他的嘴唇碰到了自己的，是个蜻蜓点水的吻。
许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姜禾感觉自己不只是醺醺了，她现在甚至有点上头。
上头的姜禾直接拽着许言的衣领把他拉了下来亲住了他的唇角，然后是下巴，然后亲了亲鼻子，再想亲他的眼睛的时候，是许言按捺不住，又吻了过来，咬她的嘴唇。
她还没有过这样的吻，这样的柔软，又亲密，故而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许言看她没什么反应，用舌头尖一下下轻点她的唇，从唇尖又到唇角，姜禾就感觉像是被一把火点燃了似的，不由自主地迎上去找他的唇，许言就笑，放她脑后的手一下下摩挲她的耳垂。
姜禾脑子恍恍惚惚的，原来接个吻而已，竟然有这样多的门道，她正想自己再摸索点门道时，司机师傅适时地在前面咳了咳嗓子，两个人没反应过来，司机师傅更刻意地拔高了八度咳了一声，两个人这才意识到羞，火速分开了。
姜禾从许言大腿上起身的势头有点猛，让她有点头晕，头晕过后就是燥热。于是又把头靠回到了窗户上，这回是真的吹风，又听见旁边许言也把窗户摇了下来，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却感到许言的手悄悄拉住了她的手，她回握住，感觉心底从未有过的安宁感包围了她。
她想到了电影leon里的台词，从前我总会胃疼，但是现在不会了。
她终于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夜风吹着，姜禾突然有了种难言的急迫感，她不要去美国了，她一点都不想去，她从来都不想去。打破既定生活的冲动朝她整个人扑面涌了过来，让她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我要留下来，我要留下来！
她头一热，转头和许言说：“我们去你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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