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离别与靠山
老茶馆关门停业的消息不胫而走，傍山城里的老人们纷纷猜测，那个永远年轻永远是年轻面容的老板会去做什么。
有人猜老板是要去大城市发展，有人猜老板是哪个大宗门大势力的子弟在外修行结束要回归故里，还有人说老板是皇室的隐世高人借着护送公主之名回归皇室。总之众说纷纭，谁也说服不了谁，但能确定的是老茶馆没了，照顾了傍山城数代的老板就要离他们而去，他们中九成九的人欠给老板的恩情这辈子基本上是没有报答的机会了。
“老板，还有什么要装的东西吗？”刘清风紧了紧绳子问道。
“没有了，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夏真望着空荡荡的老茶馆，心里说不上失落，倒是有一点久违的豪气和兴奋。在傍山城苦心经营了八百年，散落在外面各地的棋子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也不知道。但是时机不能错过，对手已经准备落子，这时候正适合把埋在地下的力量起出来。
刘清风摸摸腰间的大剑犹豫了一会儿说：“老板，您去了皇城以后干什么？以后有什么计划吗？”
一边帮着往马车上装行礼的何胖子抬起头。
“我答应过九朵帮他保住二皇子和他父皇，之后么，大概就是到处走一走看一看，九域的风景很好，听说有的风景都变了，我想去看看。”
“九域”刘清风呆住了。以他的猜测，老板必然能在夏国纵横一方，成为皇室的座上宾也是简单至极，可顶多也就是在夏国附近、整个朝露州里走走。突然放眼到九域，这是一个还在武道低层的二品上的武者远远不敢想象的。
马车很快装点完毕，车队在老茶馆门口集结。
“老板，您的真的不回来？”有老街坊问。
“这么多年也歇够了，是该活动活动筋骨。”夏真对送行的人群笑笑。这些人有拖家带口的，有带着礼物的，也有孤身一人过来的，都要来给夏真送行。
“送别的话就别说了，很多人我都没送过，也不该你们来送我，回去吧。”
青年老板上了马车，车里九朵早就坐在里面等着他，只待九朵一声令下车队就要出发到皇城。
“公主殿下，一切准备就绪，可否启程？”虽然九朵的话并不怎么管用，阿荔还是遵照规矩先问了一句。
九朵看向夏真，夏真合眼假寐没有理睬。
“走吧。”
车队出发，来的时候阿荔带了多少人，走的时候还是多少人，只不过多了一辆马车多了两个人。
“要走了，老板你不说点什么吗？”九朵坐在车里问道。
“有什么好说的，来的时候没打过招呼，走了也不用打招呼。人呐，哪有那么多能送到头的离别，用不着送。”
九朵挑起窗帘：“可他们好像不这么想。”
车队身后跟了大批的百姓，全是傍山城里的本地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几乎大半个傍山城都出来送夏真一程。
孔一名走在最前面，腰里还别着那壶留岁月。
沉默的人群就这么跟着走，一直送到城门外，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头。
“你们跟着做什么！滚回去！快滚！不要靠近马车！”
“走开！拎着个破出头瞎比划什么！小心惹了大爷给你一刀！”
“滚滚滚！”
阿荔带来的护卫里有两个嘴不干净的，在傍山城没歇好气恼的不行，这一出城看这么多凡人不声不响的跟着，心里烦躁，张口痛骂。一点都不顾及要护卫的是公主殿下，反正他们是太子的人，有太子撑腰骂骂一群凡人算的了什么，就是宰了几个也不会有人追究。
可他们忘了，车里坐着的另一位可是能与阿荔掰掰手腕的高手。
最后一辆马车的窗帘掀起，一只如女子般莹白如玉的手伸出来，凌空那么一捏。
“唔唔唔！大人救我！”
两个口出秽语的护卫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提起来，掐住了脖子无法呼吸，只是须臾间脸就憋的通红，双眼暴突，眼看着要不行了。
“大人快快救我！”
“救”
阿荔打马来到最后这辆马车。
“看来阁下是真不打算给太子殿下面子了，若真要动手到了皇城也不迟，太子殿下必然会好好招待阁下，何必急于一时呢。”
马车里传出一声冷笑。
“呵，狗屁！”
玉手猛地握紧，两个护卫突然口喷鲜血没了声息。这一手凌空杀人的手段震慑住了其他护卫，半是恐惧半是紧张的握向各自的武器。
“别惹我不高兴，我生气的样子很难看的。”
玉手缩回去，夏真不再说话。
替那些凡人出头？还是借机威慑？夏真自己也不太清楚，但内心里确实在出城的时候有一股火。一股莫名的、暴躁的火，不动手不能发泄。
一晃八百年啊，人生能有几个八百年，就算是武者寿命超出凡人太多也不行。一千年就算是顶尖了，再多那就得用灵丹妙药或是洞天福地来延长寿命。傍山城里八百年沉淀，夏真以为自己早已经做到宠辱不惊，坚若磐石，可最后离别送行却破了功。
马车渐行渐远，人群在城门口停下驻足不前。
想起过往的种种教诲和傍山城上下与老茶馆的不解之缘，孔一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着马车抱歉行礼。
“恭送老板！”
“恭送老板！”数万人同时齐声大喊，似要把各自欠下的恩情在这一嗓子中还回去。
喊声冲破天际，惊起了野山中的无数精怪异兽。
马车没有回头，没有停下。那个想象中向他们挥手致意的人影也没有出现，人群逐渐散去。
“老茶馆关门了，这以后上哪喝茶呢。”
“唉，不喝了，这辈子我都不打算喝茶了。以后口渴就喝酒吧！”
“少放屁了，你哪天不喝酒！”
“去了皇城老板可能就会大展身手了吧，可惜咱是看不到了。皇城肯定有最好的习武资源，老板肯定能把九公主培养成一个绝世高手！”
刘清风突然停住脚步。
皇城资源
“刘管家，刘家交给你打理，我出趟远门！”刘清风对身旁一个中年人说，急匆匆的去牵来一匹甲马。
“少爷，你要去哪啊？”刘管家疑惑的问道。
“皇城！”
甲马甩开四只蹄子绝尘而去，留下呆若木鸡的刘管家。
“少爷！什么时候回来啊？”
“老板，他们这么多人送你是不是很感动？”九朵闲着无聊，没话找话。
“没有。”
“你是不是哭了？”
“没有。”
“虽然你的书没有封面但是我还是能分得清楚上下，老板你书拿倒了。”
夏真镇定的把书正回来，一块手帕递到面前。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老板有感情的一面，没想到老板也会哭。”
书本放心，夏真抬头奇怪的问九朵：“你怎么会有我痛哭流涕的错觉？”
九朵仔细查看夏真的表情，还真是，眼睛不红脸庞干净，真的没哭。
“那你书怎么拿反了？”
“我在想事情，心思没在书上。”
老板要是想骗人九朵很清楚自己分辨不出来，不过以他的现在这个神情来看，似乎是真的。
“我给你手帕你怎么接了？”
夏真用一种明显的嫌弃表情皱皱鼻子：“你身上今天擦的脂粉太多太呛，弄得我鼻子不舒服，你的手帕我用来擦鼻涕了。”
阿荔正坐在第一辆马车里打坐运功，突然听到身后马车里传来九朵的尖叫，差点惊的她行错了经脉。本想叫住马车回头问问九朵怎么了，却发现一匹甲马冲着他们疾驰而来。
不用阿荔吩咐，丘副将立即带着两个人回头拦住那个年轻的骑士。
“来者何人？要做什么？”丘副将气势汹汹的问道。
出门就死了两个手下，丘副将很不高兴。虽然是那两个废物自找的，有错也得他这个顶头上司的处理，再不济越级让阿荔处罚也行。被一个乡野小子不明不白的给弄死了算怎么怎么回事，可一想到这家伙能跟五品上的阿荔大人平分秋色，丘副将一肚子怒火只能发泄在这个年轻骑士身上。只要有一句不对的话，丘副将就打算立即提刀杀了他。想来马车里那人应该不会为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子随便打杀了他这个五品中阶的武者。
“我来找老板！”知道自己实力不如人，刘清风也很懂事的收敛态度，对丘副将很是客气。“这位大人，我想找老板说几句话，不耽误车队前进，麻烦大人通融一下。”说着一个钱袋子丢过去。
一声“大人”喊得丘副将心里痛快不少，心说这乡野的小子还算懂点礼数，那自己也不好再过分为难他，万一真被马车里那位抓到了小辫子也不好。就是这钱啧啧啧。
真穷！
“等着。”丘副将没好气道，回到第一辆马车前。“大人，来了个小子，说是要见后边马车里那位。”
“让他进，人家可是九公主钦点的贴身护卫，想做什么咱们管不了也拦不住。”阿荔运转完一个周天说。
得，这就让那小子过去吧。不杀也好，慢慢从那小子身上赚钱。等那个小子掏钱掏的兜里比屁股都干净的时候，就找个机会做了他！捏软柿子谁不会啊。
丘副将一招手，刘清风立即拍马追上来。
“老板？老板！”
马车的窗帘没有掀起来。
“有事？”
刘清风咽了下口水，迎着风说话吹得嘴巴干。
“老板，您能教我习武吗？我想跟着您去皇城。”
马车里没有回应，刘清风以为夏真不答应，恳求道：“您别看我是刘家家主，我不是被娇生惯养的孩子，我什么活都能干。老板您以后肯定得有个跑腿的吧，想您这样的高手不能事事亲力亲为。清风愿意给您办事，为您卖命！”
话刚说完刘清风就呛了好大一口风，还带着点女人身上的脂粉香味，也不知道是那个叫阿荔的成熟御姐身上的味道还是九朵九公主身上的味道。
夏真久久没有回应，马车里的九朵都看不下去了。收就收不收就不收，你这么吊着是几个意思。
“老板，要不是收了吧，培养起来留着放回傍山城当城主。”九朵说着朝前面马车方向努努嘴。
“你可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你自己家那点破事都弄不明白呢，还想劝我收人。怎么你二哥和你父皇不用我去帮忙保下来了？”夏真斜了她一眼。
此时九朵真想给那张书后面的脸狠狠甩上去一个耳光，可她还指望着这个可恶的家伙救人呢，只好别过头去不理会。
夏真把窗帘掀起一角，那个叫刘清风的少年人还在骑着甲马追赶，狂风吹拂在他的身上倒还算英气勃勃。
“马车歇息之前你若是能跟得上我们，我就留你做个跟班。”
“多谢——嗷呜——老——板！”刘清风顶着迎面的狂风谢道。
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傍山城出身的人可太清楚了。基本上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只要拿着难题去寻或者上门求办事，大部分都会得到解答。像他刘家之所以会靠着打猎这么普通的工作在傍山城积累下庞大的家产，也是全靠了当初刘家老祖宗在老茶馆求老板指点迷津。那时候的老祖宗就是个穷猎人什么都没有，连喝茶的茶钱都拿不出来，就这样老板还愿意给刘家指出一条明路。
刘清风自问自己的天赋、资产、年纪等等种种条件比起当年的老祖宗要强数倍不止，老祖宗那样普通的任务都混到了二品，自己的资质加上老板的教导，十年内上个五品应该不成问题，毕竟老茶馆里老板只手就反压住了那个五品的阿荔，其真正实力很有可能在物品以上。
六品？还是更高的宗师级高手？
刘清风不敢想象，再次为自己的当机立断感到骄傲，这个必然会影响一生的决定他肯定不会后悔，因为夏真这座大山
他靠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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