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热风

六十下，一下不少，声声刺耳。

        待到郑嫂终于罚完，阿笛立马迫不及待扑到她身边，捧住她的手急切发问，“怎么样？”

        苏逢念面色差的可以，嘴唇因用力过猛破了皮，手上的伤更是惨不忍睹。面对阿笛的发问，她心中嚎叫道：我怎么样难道不是肉眼可见的吗！这还用问什么，难道我可能在手上画了个伤痕妆！？

        但苏逢念抬起楚楚可怜的脸来，说出口却是摇摇欲坠故作坚强矫揉造作的几个字，“不碍事。”

        说完这三个字，苏逢念拿眼睛去偷瞄郑嫂，希望她看在把她打成这幅鬼样子的份上有一丝愧疚之心，不要再叫她拖着这样的伤手继续干活，她发誓她现在拿一支笔都会发颤，明天继续打扫，真的会原地表演怎么翘辫子的。

        不过这注定是徒劳，苏逢念眼看着郑嫂露出了恶魔般的微笑。

        “不碍事便更好了。你该不会以为这样就完了吧？”

        “这六十竹板，罚的你不听话，乱进小姐的书房。你乱动小姐的资料，这笔账还没算呢。”

        现在是怎样，嫌她命长？

        苏逢念知道是没戏，现在的情况是她明天情况不知如何，但总归不太妙，而屋漏偏逢连夜雨，郑嫂还准备了第二份大礼送给她。

        尽管再不乐意，苏逢念也不得不遵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准则，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一声，“您说。”

        如果再要被抽鞭子，苏逢念不得不换只手了，现在左手太疼，哪怕再抽一鞭子都像会残废的模样。尽管两只手更加不好开展工作，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苏逢念，你既然头脑昏昧，不守当奴的准则，便不得不吹些风雪醒神。这第二道惩罚，便罚你好好呆在风雪里冷静，何时反省过来，知道怎样为奴为婢，何时再放你进来。”

        郑嫂领着苏逢念来到后门口，将门打开，用眼神示意她走出去。

        “希望你好好反思，你已经不是小姐最宠爱的狗，不要再做出有恃无恐的样子，后果真是摔得极惨。”郑嫂的眉心微蹙，似是而非地说，“如今不比从前了。”

        在这场谈话中，她仿佛已经忘了阿笛的存在。苏逢念看着跟在郑嫂身后担忧看着她的阿笛，心中涌上一丝明白。

        看这架势，郑嫂是针对上她了。

        苏逢念不为阿笛的缄默而感到寒心，理智一点想，郑嫂既然能凭着阿笛的一句求情而让她承担两人份的责罚，就也可能在听见阿笛还为她说话时继续变着法子责罚她。既然如此，哪怕只是有一些这样的概率，那也还是什么都不讲的好。

        从前的日子都过的太美好了，如今，苏逢念终于有了一些身为这个世界的omgea的实感。这样的实感真真切切地提醒着她，从前不是梦，北村也不是救她于水火的神。

        门在郑嫂严肃的神情和阿笛揪心的神情中缓慢关上，风雪地里，一片寂静，终于只剩苏逢念一个人了。

        她转身，看着漫天飘落的雪花，嘴角不由得抽d了一下。

        完蛋了。这雪开始越下越大，明日她打扫也愈发艰难起来，更别提她现在还有伤在身。

        苏逢念为自己巨大的工作量而感到深深担忧。

        寒冬12月，风刮擦着脸就能感觉到刺痛的时节，脱离了室内温暖的气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变成一座活人的冰雕。为了避免淋雪，苏逢念将自己尽量缩站在拐角。她摊开自己的左手掌，一直蜷着太痛，伸开来仍

        旧火辣辣地，不过比蜷着舒服太多。偶有斜吹的冰冷雪花落在她的掌心，寒凉的滋味渗进原本就不暖的手，雪水和没有处理过的伤口混合，慢慢形成了血水，看起来凄惨无比。

        苏逢念抬头望了眼天，缓慢地叹出一口气。

        郑嫂只说让她反思错误，却没明确说什么时候让她回去，倘若慢慢地把她给忘了，那今天晚上她可就真不用睡觉了。

        真不知道该说自己什么好了，或许真的有点儿乌鸦嘴，说睡狗窝，这不立马就被赶出门外了。

        一道冷风打着卷儿吹动苏逢念的头发，凉意贴着骨头缝往里边渗。苏逢念用那只好手抱了抱臂，心中后悔今日怎么没有多穿两件衣服。她跺了跺脚，脊背贴着冰冷的墙，身边是一道往常从来不开的玻璃小窗。透过小窗，能够感受到北家的灯火通明，温暖如春，偶尔还能听见几个女仆的絮絮低语，仿佛与她是两个世界。

        门内是众人，门外是她孤身。

        苏逢念忍不住将自己往小窗上贴了贴，自欺欺人自己可以感受到一丝温暖。在漫长的等待中，她眯了眯眼，感觉喉间有些干涩发痒，头脑开始昏沉。

        可能要感冒了。

        重重症状让苏逢念头晕眼花起来，她清了清嗓子，却没有觉得好了多少。

        不知道过了多久，关的严丝密缝的窗户竟然开了一道小缝，暖风吹灌了过来，让有些困倦的苏逢念猛地打了个抖，她的意识回笼，慌忙回头望去，只是已经为时已晚，那人早就消失得没有一丝踪影。

        这儿的小窗开了无用，只是平添些冷意。若是说它为何而开，苏逢念只想得到是为了她。这仅有的一个缘由，却让她心思一动，一想到众多人里总还有人是惦记着自己的，冒着被郑嫂责罚的风险来给她送一缕热风，苏逢念心中不由得酸涩又感激。

        她凑近窗户，只敢将受伤的手放在窗户边感受热意，不敢开的太大，惶恐给那人惹麻烦。

        就这样头枕着墙壁，苏逢念又慢慢酝酿起了些睡意。她头靠着墙，一点一点地，宛若小鸡啄米，困倦非常。

        半睡不醒中，窗户又开的大了许多，几乎已经到了全开的地步。

        苏逢念惫懒着，没有伸颈去看，只是心里暗暗地想着------

        不知道是谁或许是阿笛吧。

        唯有她心思如此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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