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回到房间，苏小小坐到床上，顾易安嘱咐她早些休息，转身就想走，苏小小拉住他的衣角，可怜兮兮道：“我…我睡不着…”

        顾易安湛黑的眸子注视着她，让人摸不清他的情绪，难辨深浅：“那我陪你一会。”

        苏小小点点头，拍了拍床边，示意他坐下，随后自己躺了下来。顾易安走过去帮她塞了塞被子，坐下来直直地盯着她，真的就是直直地盯着，眼神一点都不带施舍给别处。苏小小内心狂吼：大人！你这样看着，就算本来睡得着的都要睡不着了！还看？还看！满头黑线……

        这尴尬的气氛持续了许久，苏小小实在是憋不住了，开口找话：“大人给我讲个故事吧。”

        “你想听什么？”

        苏小小眼睛转来转去，认真的想了一会道：“我自幼便喜欢边关，听提督统领说，你刚从边关回来的，我想再听听那的故事，也想听听你过得生活。”

        顾易安眼中闪过讶色，他显然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边关？好，你若想听，我便讲与你听。年少时我读了高适的《塞下曲》，被里面‘万鼓雷殷地，千骑火生风’的豪迈所吸引，便一直想着亲眼领略一下边塞风光，刚好那年军队缺人，我就自请去了边关。在那整日练兵，打仗，练兵，打仗，虽一直重复，却从未觉得厌烦，反而整日觉得热血沸腾，浑身使不完的劲。这些年下来，估计打了没有几百仗，也有几十仗了，总之多到数不清。每每吹响号角之时，便是我最高兴的时候。”

        “因为打了胜仗吗？”

        “对，因为打了胜仗。那时候，根本没有什么主仆之分，大家围着篝火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载歌载舞，热闹非凡，十分痛快。等放肆过了，又接着开始练兵，每天早上，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踏得大地颤抖，铠甲在阳光的反射下闪耀着耀眼夺目的光泽………”后来他还说了什么，苏小小记不太清了，后来他几时走的，苏小小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天晚上伴着他低沉的嗓音，难得睡得很好，竟一夜无梦。

        隔天一大早

        “安安，姐姐来看你了。”

        说这话的人叫李拾月，十月生，小名也唤十月，是李太尉最小的一个女儿，因是老来得女，所以在家中十分得宠，就算她要这天上的星星，李太尉也定是双手奉上。可她虽然受宠却一点也不跋扈，反而为人直爽，对待朋友也十分义气。苏小小除了婢女小洁之外，没什么交心的朋友，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嫌弃苏小小身份的人，反而时时过来向苏小小讨教诗词歌赋，学习琴曲。

        “小小！听闻昨日有人在藏香阁闹事，有没有伤到你。”李拾月担忧道。

        苏小小坐在一旁，看着逗猫逗得正起劲的李拾月，无奈反问道：“你确定你很担心我？”

        李拾月听出了语句的不对劲，松开被□□的安安，讨好道：“那当然了，要不然我也不会一早就过来寻你。”

        “是吗？不是来我这躲灾，好避开你父亲给你寻的那些什么青年才俊？”苏小小浑身都是一副别骗我，我已经知道了的模样。

        见苏小小已经猜到，李拾月也不再装表面平静，脸一下垮了下来，无可奈何道：“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你说我爹也真是老顽固，我才多大啊，就急急忙忙的替我择婿，我那哥哥姐姐们都还没成家呢。”

        苏小小：我就知道。

        “这么愁做甚，你母亲不是还会替你挡一挡吗？”

        李拾月的脸垮得更厉害了，整个人都散发出郁闷的味道：“别提了，最近老顽固不知道和我娘说了什么，他们俩现在竟然站一条战线上去了，苦了我，你都不知道，最近我的日子有多悲伤。本来靠着我娘还能溜出来快活一段时间，现在倒好，一个堵前门，一个堵后门，就是不让我出去怕我跑了，都快成看门兽了。今天为了出来，我嘴皮子都快要磨破了才好不容易让她老人家同意。”

        苏小小被她手脚并用的形容逗笑了，安抚般摸了摸李拾月的头发道：“你爹也是为你着想，想让你嫁进一户好人家，好无忧无虑的过下半辈子，若是平常人家的女儿有这样的父亲，定是快高兴死了，也就是你父亲倒霉，摊上了个你这么没心没肺的女儿，哼，你就偷着乐吧。”苏小小喝了口茶，接着道：“不过我记得你以前也没这么抗拒啊，至少不会当面佛了他们的心意。”

        李拾月心虚地戳了戳手，捋了捋头发，故作轻松道：“没事啊，什么事都没有。”

        苏小小一脸看破不说破的模样，自言自语道：“诶呀，也不知道当年谁偷吃糕点把肚子吃得提溜圆，吓得以为自己得了重病，跑过来朝我哭诉，如今，当年的小屁孩如今也有自己的小秘密了，诶呀，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世事无常。”

        “苏小小！我儿时的糗事你竟现在还来挖苦我！我都说了我是因为那时候年纪小才犯蠢事，年纪小你知道吗！年纪小！”

        “好好好，年纪小行了吧，年纪小。那你说不说吗，说不说……”苏小小挠起李拾月痒痒，挠着挠着，二人就在床上滚做一团，嬉闹了好一会，李拾月才败下阵来，虽是被迫，但也是乖乖的细细道来：“我…我喜欢上了一位公子…”

        “什么。”显然苏小小想了许多也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十分惊讶，毕竟在她眼里，李拾月还是个不懂情爱一心玩乐的小孩。

        “你别急嘛，我慢慢跟你说。上个月，我不是跟你说要和哥哥去游湖嘛，坐在船上，我就看见岸边站着一位公子，高高的，穿了一身白衣，微风吹过，衣角飘飘。起初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觉得他和旁人站在一起十分脱俗，气质上乘。结果前几天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我竟又碰到他了，他还是一身白衣，手里拿着书卷，那时我正和婢女在街上嬉闹，不小心撞到了他，书也碰倒在地上粘了些尘土，可他尽然一点都不曾怪罪，还来关心我有没有受伤，向我赔礼道歉。我过意不去，想请他吃饭，他一开始推脱了，后来被我硬拉过去，你都不知道他那时的表情有多好笑。吃饭的时候，我就跟他唠了唠家常，知晓了他的现况。”

        “如何？”

        “他叫方润泽，出身在江南，家中并不富裕，母亲在他年幼的时候因病离去，此次进京是为了考取功名。他说得极为真切，从小到大我在京城也碰过许多男子，可一个个尽是些油腔滑调的纨绔子弟，整日里没个正形，讲话也十分轻浮，可他不一样啊，他同我讲话时一直看着我，目光中不含一丝杂念，我至今难忘。诶呀诶呀，说了这么多，你倒是帮我参谋参谋，你觉得他如何？”

        苏小小看她说的得这么欢喜，想来是已经情根深种，轻笑道：“还问我做甚，你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我不知道你们真心几许，但我觉得，他挺单纯的。”

        “单纯？为什么这么说？”李拾月愣了愣，疑惑道。

        “对待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竟然就将姓氏，家住何处，家中情况全盘托出，也不怕别人有利可图，你说这种人他难道还不够单纯吗。”

        李拾月细细想了想，点头表示赞同：“你说的好像是有几分道理。”

        苏小小抿了抿嘴笑道：“不过这样也好，单纯的方润泽配单纯的李拾月，也算是天生一对。”

        李拾月扔下一句：“你说什么呢。”就跑走了，双颊通红地跑走了。果然还是孩子，禁不住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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