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景麟身前的秦间雪已经停止了进攻，身后的安羡文也停下了脚步。
“我没想到的是，你们这么快就找到了破解的法子，直接从三角方向锁住了我灵力能触及的最大范围，你们应该还有一个人在辅助吧？我以为这法子挺巧妙的，至少还能坚持个三五天呢。”景麟自问自答一般说着，“也对，毕竟是你们两个人，上次能成功只能说是出其不意了啊。”
秦间雪看了一眼一旁站着还不明就里的柳烟玉的鬼体，以及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边守着的苏星海，冷冷地看向了景麟：“你怎么改变她的鬼体的，她现在的状态很明显不会成为恶鬼。”
景麟嘴角动了动，似是想笑：“恶鬼？好吧，不过你觉得我会说吗？”
“那只能送你去昆吾寂笼考虑一下了。”
秦间雪说完，从手腕的红绳处凭空扯出一根和红绳同色的一米长的带子，虽然材质看着像金属，但却柔软如棉布，这是鬼司专门用来捆束鬼体和使用灵力的生灵的禁灵条。
禁灵条一出来，就像嗅到鲜血的野兽一样，直奔景麟而去，一转眼便在他脖子处绕了几圈，然后便安静了下来。
安羡文这才从景麟身后走出来，站在了他身边：“我先带他去九幽，柳烟玉这边就交给你了。”
景麟一副生死有命的样子，没有再挣扎。
得了秦间雪的点头应允，安羡文连带着旁边的景麟身形都逐渐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柳烟玉见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了，试探着问道。
“你好，我叫秦间雪，法学院大二，算是你的学妹。”秦间雪向柳烟玉伸出了手。
柳烟玉下意识伸出了手，但伸到一半意识到自己触碰不到他人，不由得僵在了半空，但秦间雪的手还是稳稳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惊讶地看向秦间雪：“你也死了？”
秦间雪淡淡笑了笑：“你可以理解成我有特异功能。刚才那个男生，你知道他是谁吗？”
柳烟玉摇摇头说：“我死之后，失去了一段时间记忆，我有印象的时候应该是第二天上午左右了，也就是昨天上午，那个时候开始他就一直跟在我身边，也可能之前他就在了。”
“我刚才听到他跟你说，让你加入他们？”
柳烟玉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我也不太清楚是什么组织，他只说是可以让我不用去投胎，我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证明了我的资质，我可以加入他们，这样就可以针对我今世的仇人报仇，他只说了这些。”
“那你不想报仇吗？”苏星海自景麟离开后就解除了警戒，愤愤不平道，“是不是那个孙文方推你下去的啊？”
柳烟玉诧异地问道：“你们怎么认识孙文方的？”
苏星海拍了拍胸脯，鹦鹉学舌地说：“你可以理解成，我们是有特异功能的侦探。”
秦间雪适时制止了他的胡言乱语：“我们隶属于一个特殊组织，专门和像你这样死后依旧保留清晰记忆的人打交道，一般而言，他们不会和你现在这样保有理智，甚至可能伤害还活着的人，所以我们会和警察保持联系，了解你们的情况，进而更好地开展工作。”
“这样……”柳烟玉没有追问，她只是抬头看了眼无云的晴空，“是我自己跳下去的。”
“你真是自杀的？”苏星海不信邪地又问了一遍。
“没错。”
“那自杀也有个原因啊？是不是你男朋友干了什么？”
“那要看你怎么定义因果关系了。”柳烟玉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刚才我和景麟的话你们应该都听到了，遭遇了那么多事，是个人都会自杀吧。”
“可是你最后跳下去的时候，你男朋友不是就在旁边吗？他——”
“苏星海。”秦间雪阻止了苏星海的漫天猜测，看着沉默的柳烟玉，问，“那天你去众徽了解情况，接到了孙文方的电话，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什么？”
“……”
“我早上接到警察的消息，联系上了当时你打车的司机，司机已经把接你上车时候的情况告诉我们了。”
听完秦间雪的话，柳烟玉的鬼体明显不稳定起来，但她面上仍保持着平静：“我不过就是没带伞被雨淋了一身罢了，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司机的同事，在你把他推下去的时候，正好路过，他亲眼看到了。”
“能发生什么呢，从法律上来说，那个人没有任何错，不过是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不顾我意愿搂搂抱抱罢了，我拿不出任何证据，要是说出去，说不定还有人说我无凭无据诬陷好人。而我呢，我把他推进河里，见他被急流冲走也没有报警求救，倒算个故意杀人吧？我或许应该心怀感激，感谢法律不会对死人下判决。”
秦间雪摇头道：“我没有任何评判的意思，我只是需要了解你知道的情况，之后会去寻找他的鬼体，跟他核实情况，如果属实，我会上报地府的，他在轮回之前，会受到他应有的惩罚。”
“不用安慰我了，景麟已经和我说过了，人死后只能在人间存在七天，这段时间记忆是会越来越淡薄的，等你找到他，你觉得他还能记得多少？就算他记得，怎么可能和你说实话？”
“这是我的工作，我有我的办法。”
“随你吧。”柳烟玉看着平静而执着的秦间雪，无声地叹息了一声，“景麟和我说，一般人到了第三天，连自己是谁都会忘记，为什么我连小时候的细节都记得那么清楚，甚至比我活着的时候更清楚呢？我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身怀特殊，还是说……”
柳烟玉走到秦间雪面前，抬手掀起额前厚重的刘海，额头中心，居然露出了一个漆黑的洞口。
“还是说，是这个的原因呢？”她语气依旧淡淡。
“这是什么！”苏星海忍不住叫喊道。
柳烟玉本身五官淡雅，衬得她刘海下那拇指粗的漆黑洞口格外瘆人，纵是秦间雪，眉头也不禁蹙了起来。
她走到柳烟玉身后，拨开她后面的头发，确认这个洞口贯穿了她的头颅，且后脑勺部分的洞口比额前的洞口大了要近两指宽，大致能看出是个钉子形状的武器直接从后脑打了进去。
或许这就是造成柳烟玉化身恶鬼的主要原因……从目前情况来看，很有可能是景麟所为。那他是从哪儿获得的这种武器呢？从他所说的那位大人那边？那位大人又是何等人物？
秦间雪思忖的时候，柳烟玉把掀着刘海的手放了下来，苦笑着说道：“我这样，也算赎罪了吧？”
“赎什么罪？”
“……”
秦间雪冲她笑了笑：“你已脱离人世，人世的事情自有人类评判，地府则有地府的规矩，而你将重入轮回，届时你会忘却此时的一切，那会是一段新的旅程。”
柳烟玉黯淡的神色第一次明亮了些：“在我忘却之前，这些都是我给我定的罪。”
她往前多走了几步，走近了逐渐炙热的阳光下，望着山远大学的方向，眼睛微微眯起：“你说你是我的学妹，你也是山远的？”
“嗯。”
“刚刚那个是安羡文吧？你怎么认识他的？”
“我们，算是同事。”
“特殊组织的同事？”柳烟玉笑着说，“我也认识他一年多了，都不知道他还有这个身份。人真是奇妙啊，明明看起来都这么友善地相处着，却每个人都戴着自己的面具，把这面具摘下一看啊，身边的人都会吓一跳呢。”
“包括你身边那些人吗？”
柳烟玉摸了摸眼角，发现没有眼泪，笑得更开了：“是啊，我本科时候就执意投的导师，我一直憧憬的律所，我最照顾的男友，我最亲密的家人，甚至到我死了，我都看不出他们面具背后到底是什么样。”
“然后，我就死了，什么都没有做到，什么都没有留下。”
“你已经比很多人都过得有意义了，会有人记得你的。”
“你吗？不说十年，不过五年，你可能就会把我忘了吧？”
秦间雪没有反驳，只是说：“我听警察说，学校和你家人明天会在殡仪馆里给你办追悼会，你可以来看一下。不管你觉得他们会不会记得你，至少你走之前，去看一眼他们吧。”
……
待柳烟玉转身离开，秦间雪问苏星海：“怎么了，难得看你这么安静，这么久了话都没说。”
苏星海摇了摇头：“恩人，她的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恶鬼的因素已经排除了，在柳烟玉这件事上，我们的任务结束了，接下来还有卓耀生的事情，那个就是我要负责的了，不需要再麻烦你了。”
苏星海还是皱着眉头，不太认同的样子：“可是，我总觉得很多事情都没解决啊，比如说她男朋友，她都没出轨，几天前还给她打电话要分手，他肯定说了什么过分的话，还有她导师，盗用学生论文，多大的丑闻啊，还有那个律所，让一个学生独立做案子，怎么想都不合适吧？不管这些是真是假，总得查一下吧？”
秦间雪收起她的武器，带着苏星海上了天桥。
此时距离他们刚来这儿埋伏景麟没有过了多久，天色天气人流都没有什么变化，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一样，但不消多时这儿就会因为临近午餐时间而热闹起来，只是他们并不会等到那时候了。
秦间雪难得慢步走着，边走边说：“人的时间和能力都是有限的，很多事情不能一蹴而就，那就不能给她可能失信的承诺。”
“至少，律所那边我可以回去和我家里说一声，不能让他们不受惩罚啊！”
“那就说这个律所，你回去了打算怎么说？你父母本就反对你做这个事情，恨不得绑着你去好好念书以后继承家业，你难道打算拿你的未来做筹码，来换知平失去一个大客户？”
“这……”
“即使我们走一般的路，去投诉，去举报，你觉得能做到知平这种大律所主任的人，会这么简单留下把柄，能让我们这么简单拿到证据？地府是给了我们和警方沟通的权限，但是不会放任我们随意插手其他政府机关的，这是你成为鬼司第一天就应该知道的事情。”
“我……”
秦间雪很少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她说完之后，又安抚般拍了拍苏星海垂下来的肩膀：“她虽然说她是自己跳下去的，但出现在她走向死亡之路的每一个角色都是杀人凶手，善恶终有报，这不是九幽之主常说的话么。”
苏星海猛地抬起头，露出了崇拜的眼神：“恩人，你果然不会视而不见的！诶，等等，我们怎么走到地铁站了？”
“我得去找卓耀生的鬼体了，你回去吧，再见。”
说完，只留给苏星海一个瘦削挺拔的背影，很快就沿着下降的扶梯，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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