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柳烟玉的追悼会办得很简单，但人来得却不少。除了家人和学校领导，还有同学、律所实习时的同事、社团里认识的好友，甚至还有柳烟玉之前帮助过的一些员工。
今天天气不好，头顶阴云密布，风声呜咽，追悼会大厅顶上还做了个透明的顶，正看得清乌云层叠，一副大雨将至的样子。
等苏星海赶到的时候，秦间雪和安羡文两人已经坐在了门口附近，前面的位置都满满当当坐着人。
“还没开始吧？”苏星海弯着身子走过来，压低声音问道。
“快了。”安羡文穿着深色的西装，给苏星海让了个位置。
追悼会很简短，主要的几个参会人讲完后，大家献完花，就渐渐散了。
苏星海探头探脑地看了一会儿，疑惑地问：“我怎么没看见柳烟玉？”
安羡文看了他一眼：“你说话小点声。”
他“哦”了一声，听话地小声吐槽：“那个就是她导师吧，刚刚还发表讲话的，呸，怎么还有脸上去讲，他不就是罪魁祸首之一吗？”
苏星海所说的导师蔡启良此时正站在柳烟玉父母旁边。
她父母穿着整洁朴素，面上带着经年风吹日晒才有的褶皱和土色，五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仿佛年近七十。
他们唯唯诺诺地站在蔡启良旁边，脸上虽然愁云惨淡，但还是凑着奉承的笑。
安羡文给秦间雪使了个眼色，随后站起身，理了理衣角，闲庭信步般走向离蔡启良的位置有一定距离的，第一排角落位置上坐着的一个中年女人。
她扎着高马尾，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着剪裁得体的西服西裤，身材瘦长，举止娴雅，只有面上的皱纹无情地透露出了她的年龄。
“安羡文？”女人的看到站到面前的安羡文，惊讶出声。
“金老师，您也来了。”安羡文自然地坐到她身边。
这是蔡启良的妻子金雯雯。
金雯雯也是山远大学的老师，担任计科院的院长，是以一己之力将计科院从寂寂无名的普通学院发展成享誉全国的顶尖院系的天才，兼具科研能力和管理能力，是有能力引领山远大学未来发展的栋梁人杰。
这个评价是山远大学现任校长的原话，也是几乎所有山远大学学生都认可的赞誉。
相较而言，身为法学院副教授的蔡启良就泯然于众了。除了年轻时星辉闪耀了几年，随着他年岁增长，他的学术界的声音也趋近于无了。不过他在学生间的评价意外的还不错，上课风趣幽默，从不点名，给分也不吝啬，每学期评分的时候，他的课都能排在前几名。
听了秦间雪的介绍，苏星海依旧有些疑惑：“那老大去找她干什么？”
“她同样是万国影苑的顾问老师，认识柳烟玉很多年了。”
苏星海有点猜到了秦间雪的意思：“你是说，这个金雯雯教授会站出来？”
“你知道解开一团杂乱的毛线，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找线头啊。”苏星海马上答道。
“金教授就是那个线头。”
追悼会接近尾声，安羡文也从金雯雯处回到了秦间雪和苏星海身边。
“怎么样？”秦间雪问。
“问题应该不大，功成名就的教授的人脉果然强大。”安羡文轻笑道。
“那得是品行过硬的教授才行。”秦间雪补充。
他们这边聊着，门口经过一群眼熟的人，正是前天秦间雪他们去众徽寻找线索时碰到的维权的工伤工人家属。
苏星海奇怪道：“他们也来了啊，当时不是还很恼火的吗？”
“知道一直帮助自己的人是因为自杀了才失约的，但凡心里有点感恩的，总不会还惦记那一点失误的。”安羡文话语间也有些感怀。
“不过那个孙文方，没敢站出来啊，就混在了一堆学生里，真是个懦夫……”
“他要这个男朋友身份做什么，除了警察和少数几个学生，现在没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对他来说，能少一事就少一事了。何况他不站出来嚷嚷柳烟玉所谓‘出轨’的事情，已经算好的了。”秦间雪说。
“哎。”苏星海长长叹了口气，“这个社会真复杂。”
“好了，我们也走吧，该做的事都做了，就等结果了。”
苏星海挠挠头，跟在安羡文后面问：“老大，我们做什么事了，要等什么结果啊？”
安羡文没有回答他，踏出举办追悼会的大厅后，往右走了几步，看了眼常人看来甚是寻常的墙壁，说：“现在感觉如何？”
靠在墙边的柳烟玉，鬼体相比昨天已经淡了许多。
“感觉啊，没想到最后一个和我说话的人，会是你，嗯，还有一个以前从来没打过交道的小学妹，和，一个小帅哥。”
她的句尾语调上挑，听起来心情比昨天好了许多。
她站直了身子，往前走了两步，看着依旧风雨欲来的阴天，笑道：“我虽然也就活了二十几年，但也算做了些自己想做的事，帮了些自己想帮的人。那些我痛恨的、想逃离的、不敢违抗的人和事都还在，还好都与我无关了。学妹，你说得对，对我来说，接下来都是崭新的了，我该将这些痛苦忘却了。”
说着她看向安羡文：“那个事情，应该没法实现了，死之前还要留个遗憾，真是怪难受的。”
安羡文浅笑着说：“没关系，我来继承你的衣钵。”
柳烟玉被他逗得大笑：“该死的，真的是物理意义上的继承了。”
苏星海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我能问一句吗？真的不是孙文方推的你吗？我男人的直觉告诉我，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柳烟玉转过身来：“你们不能说你们是什么秘密组织，但既然和警察有联系，应该也不能做什么违反人类法律规定的事情吧？”
“那肯定啊，我们都是人类。”苏星海用力点头。
柳烟玉眉眼弯弯：“那的确是我自己跳下去的。”
苏星海迷茫地转头看看秦间雪，又看看安羡文，三人一鬼间，一时都没人发话。
大雨，最终在大风的伴奏下，落了下来。
……
几天后，秦间雪找到了刚从酒店下班的奚冉，递给她一封信。
奚冉已经脱下了领班的制服，但妆容还在，看起来比第一次见的时候精神了许多。
她接过信，一眼就看出信封上的字迹是卓耀生亲笔所写，她顿时诧异地忘却了数天的悲伤和拿到新消息的激动：“你怎么拿到的？”
“一点特殊的能力。”秦间雪一边说一边骑上了电动车，“回去了看吧，这是他最后留给你们的话。”
……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鹤来市发生了几件不大不小，但都在圈内以及网络上掀起一阵讨论的新闻。
第一是蜚声国内外的著名学者、山远大学计科院院长金雯雯实名举报自己的丈夫、山远大学法学院副教授的蔡启良学术不端，并声明已提出离婚申请。
第二是国内知名律所——知平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鹤来所的负责人步漪律师主动从知平辞职，且短时间没有转至其余律所的消息。接任的易彦君律师本科毕业于山远大学法学院，据传与现任山远大学法学院院长私交甚笃。
第三则是一则相较而言波澜不惊的小新闻，只是在校内论坛炒得沸沸扬扬。计科院的新星，曾包揽了本科、研究生的院内全部一等奖的孙文方，因参赛论文石锤找代笔替写，被取消了往年所有校内荣誉奖项，以及当年的所有获奖资格。
……
“大人，情况就是这样。”
“我知道了，如此一来，果真如那人预料的一般了。”
“那我们的计划是不是可以实施了？”
“不着急，多试探试探，小心总不会错。”
“是！”
……
“咳咳，因为一些事情啊，我们的例会断了几周，这次呢，我们首先欢迎一下万国影苑的新成员，法学院二年级的秦间雪！大家鼓掌！”
在万国影苑的社长叶诗颖的盛情邀请下，秦间雪被迫四肢不协调一般走到了台上，挤出假笑应对着台下的掌声。
叶诗颖仿佛完全没差觉到秦间雪的不自在，继续热情洋溢地说：“这次提交的第二批改良版剧本大纲啊，秦间雪的剧本也加进去了，我们一并讨论啊。”
“好了你先下去吧。”
收到叶诗颖的这句话，秦间雪如蒙大赦地快步走下去，坐回了很明显在憋笑的安羡文旁边。
她没有搭理安羡文，正襟危坐地继续开会。
“来，宋菲铃，你来把新版的剧本大纲发下去，我们这次讨论完就要投票出结果了啊，今年我们一定要把成片拍出来，时间紧任务重！”
看着宋菲铃一本一本地派发着厚厚一沓a4纸，叶诗颖又忍不住走了下来一起发，边发边说：“国庆之后学校就要开社团招新大会了，这可是俗称‘百团大战’的重要战役啊，我们一定要拉到足够多足够高质量的新人！大家知道了吗！”
“知道了……”其余十几个人稀稀拉拉地回答道。
发完了材料，叶诗颖满意地站回台上：“那大家来重新讲一下自己的大纲吧，大家拿到的材料上第一张纸就是选票，大家认真打分啊，十分制，我们去一个最高去一个最低，最后算平均分，匿名的啊！
“好了，那第一个先来，秦间雪！”
听到叶诗颖大声的呼唤，秦间雪无奈地又站起身来，干巴巴地介绍起自己的剧本：
“我写的是一个恐怖故事，第一视角讲述了主人公租住的一个小房间的某个角落里有一只大蟑螂，你看不到它，找不到它，听不到它，但是你知道，某一天的某时某刻，它会出现……”
最终，秦间雪的故事以1分的优秀成绩成功获得了垫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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