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
闲话已毕,李姝也不再贫嘴,自个找了个位置坐下,径直问道,“师父,当初您就说府上还缺个演算的弟子,如今我可来了,有什么需要代劳的不过也得先说好,我只会单纯的数字运算,那些个度量换算我可是一窍不通的。”
丘夫子嗯了一声,先是挥手示意一丫头近前,一番耳语过后,那丫头目不斜视又转身退下,看着是往正房那边去了。
李姝懒得操心,一口一口吃着丘夫子准备的蜜饯零嘴,这些可都是现如今自己舍不得买的高级货,这么想想,还真是有些丢穿越者的人啊。
想当初那些个晋江起点上的穿越前辈,哪个不是搅动天下事,醉卧美人间的。
结果到自己这,却成了这般样子。肉也买不起,零嘴糕点更是只能想想怪哪个?怪自己年纪太小?怪自己身为女儿身?好像哪里不太对
正胡思乱想着,那丫头已然从正房出来,手里还拎着个木头箱子,看样子有些沉,一路走的比方才慢多了。可奇怪的是,侍立在丘夫子周边的婆子丫头竟无一人前去帮忙。
有古怪。
果不其然,丘夫子也是见怪不怪的模样,见那丫头快要近前,不慌不忙的取下发髻上的鎏金展翅仙鹤簪,轻轻一扭,就将里头那根黄铜色的钥匙取出,最后麻利地解开了那木头箱子上的精巧锁头。
“什么东西?这般神秘?”
李姝心里头嘀咕。
丘夫子也不言语,沉默的将里头的东西一一取出,端放在一旁的婆子早已备好的案几,又是翻阅几页,轻轻一叹,“你且过来,我来跟你细说”。
李姝闻言连忙过去,径直坐上一年岁较大的丫鬟摆好的软椅上。
“这是我们近几年的入社名单。前些日子,社里打算拟个学社的相关章程,其中有些条目打算从社员年龄以及入社时间着手,故而传信着我这边处理相关资料。我思量一番,自觉这些个东西计较起来还是有些繁杂,且运算较大,时间颇紧。
“你说你不太懂度量换算,那日期年月可还看得懂?”
李姝接过名册定睛一看,好家伙!名册的生平履历中,有的用簪花小楷写着癸丑年五月初八生,有的则是用数字标记着宣武历1254年8月15日生;名册上记载的入会时间同样如此,有的写着壬申年九月十六日,有的标上1273年3月9日。
阳历和阴历并存,这可有些麻烦了。
李姝也不想拜师第一天就落得个啥也不行的名头,加上这便宜师父府上还有不少好吃的,没事过来加强营养也是好的,便直言道,“凡用宣武历记载生平以及入会时间的相关资料,我倒是没问题,您这边只需告诉我今个是宣武历何年何月就成。至于那些个用天干地支的记载,我可是没得办法了要么您这头先给我换成宣武历,要么您还是自个算吧”
丘夫子有些惊喜,“你这丫头还真会算这个?宣武历的记法我也懒得琢磨了,还打算折腾一番,让你对着府城或者京里的旬报对照的找找规律,好歹拟个东西出来。不过你既是会,那可正好,你且看这里。”
李姝眼神随着夫子的丹蔻移动,最后落到一本本崭新的小册上,里头赫然已经填写了不少数据,但还有半数尚未完成,想来那些都是夫子口中所说的用宣武历记载的情况了。
行吧,加减法而已,其实会了也简单,想必夫子也是用惯了阴历,懒得研究宣武历法的记载规律,所以才这般行事。
不一会,又有婆子抬了一篓子东西过来,丘夫子先拿起一张,大致翻看了一会,道,今个照这旬报推算应是宣武历1276年9月9日,你就按9月这个时间算吧,没必要精确到日,我那头的数据也皆是如此。待会你算了几个以后,我也来验验,看出入如何。
李姝也想看旬报。
这是她来这个世界第一次听到有人提到旬报。不知是因为之前自家住的清溪村太过偏僻,还是因为自家层次太低,反正好像没听人提过旬报之类的茬,故而着实想开开眼界。
丘夫子也不以为意,指着底下一篓子旬报,道,“想看就看吧,这般眼巴巴的瞅着我作甚,自个拿去”。
李姝心中雀跃,拿起一份京城旬报,版面上方写着宣武历1276年8月9日版(丙子年六月廿八版)两行小字。
看来这是一个月前的旬报了。
旬报的样式跟前世的报纸很是相似,版面中央占据c位的头版消息赫然是《皇家观星局温馨提醒》:近期星有异动,恐有日食,届时百姓居民不要有所惊恐,科学看待正常天文现象云云。
后面几页则是当下的京城的新鲜八卦,商铺促销,文人连载等等等等,让李姝大开眼界。
这无趣的古代生活总算有些精神粮食了。
丘夫子看了笑道,“要是喜欢,今个回家的时候带几份回家慢慢看去,我这里多的是。你若真想谢我,那就赶紧的麻溜开始”。
李姝得令,那就开工吧。
加加减减。
写写画画。
着实轻松的有些过分。
唯一麻烦点的就是要对着其他的册子一顿好找,看看上头写的年月到底是什么,剩下的打打草稿,写上结果。
丘夫子一开始还不太放心,对着宣武历的原始数据先是捣腾为天干地支,自己算出结果以后,再与李姝的两厢对比。倒腾几番以后,知道这新收的小家伙确实知晓宣武历的门门道道,也懒得再倒腾了,只歪在一软椅上赏花喂鱼好不惬意,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李姝聊着些日常。
李姝一边勤恳工作一边也是有些好奇,试探了问了问丘夫子,“为何会成立红莲学社?这名字可有什么来头?”
丘夫子轻呷一口热茶,反问,“你觉得会是为何?”
李姝手中炭笔一顿,心道我要是知道还问你个锤子又思索再三才回道,“可是为了自保?”
丘夫子没有说话,良久才轻叹,“原是你这般年纪也能看出我且问你,幼时可读过史书?”
李姝前世自是读过,好歹我泱泱中华上下五千年,不读史书都对不起自己的列祖列宗。可今生这身体的原主读没读过,她可不敢打包票,不过谁知道呢,反正便宜老爹也失踪了,她亲娘之前也甚少管她爹教过什么,所以大胆些也无妨吧?
这样想罢,李姝便直接回道,“幼时家父曾教过一些。”
丘夫子轻笑,“那人亡政息的典故可还知道?”
李姝心里一个咯噔,飞快的扫了一眼小院。院内众多仆役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早已全部退下,豁大的中院仅剩她和夫子二人。
她听见了什么?这对话是什么神仙开展?这是我这个年龄该知道该讨论的东西么???我的娘
丘夫子见李姝不说话,径自说道,“别的不谈,单只女子进学这条,大概会被禁吧。”
李姝不自觉的点头。
按这时代的特性,反对女子进学的例子比比皆是,若真到夫子说的那一步,禁止女子读书是十有八九的。甚至作为报复性的反弹,后续掌权者极有可能会出台更为严苛的管理章程,到那时她该何去何从?
像史书上那些个记载的穷苦之家一样,找个老实的憨厚村夫嫁了,拔草陇田,烧火讨食还是说任由村中的叔伯长辈发卖嫁娶,聊此一生?
丘夫子见李姝似有所思,继续道,“当初女帝武皇何等威势,女官婉儿才情过人,之后呢?人亡政息,不外如是。”
“而你我,终究也只会和她们一样,被那些后来人抹去功绩,泼上污水,逝如尘埃。”
丘夫子自嘲,“为何结社?”
“若不是当今陛下,若不是他给了天下女子这个机会,大概我们终其一生只能困于一隅。或困于宫墙,或困于府邸,又或是困于某处乡野村舍。永生只能盯着头顶上空那一方窄窄的天地,从白天到黑夜,从春夏到秋冬,从年少到苍老。
何其可笑!看前朝那些尊贵如妃嫔的女人们,为了皇帝微不足道的一点宠爱,她们要争,要抢,要算计,要争斗。穷极一生像狗儿,像猫儿,唯独不像一个人。
若是一直这样也罢,大家都这么过了,几千年都这般过了。可是现在,我们、她们、你们,有幸去见识了外头世界的宽广,能走出家门像过去男人那般去读书,去行商,去为官做宰!”
若是之后再逼这些人老老实实去回到那一个个牢笼,哪怕那些个地方是金子做的,谁又会稀罕?”
丘夫子说着说着,笑声越来越大,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
李姝却觉得鼻子酸痛,有些想哭。
她没经历过丘夫子经历的人生。前世那个世界,男女平等,彷佛天生就这般,却不想,这一千年前的这里,平等的曙光才初见端倪。
丘夫子轻抚李姝的脸颊,拭去她孰无知觉的泪意,喃喃自语道,“终有一天,你就知道的,你们都会知道的,我们到底在坚持什么。
也许这就是陛下说过的‘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吧”,我们终将到达旅途的终点,而给天下女人挣命的差事,依旧需要下代人传递下去。
也或许有一天,我们的种种努力都化为乌有,被扫入历史的泥土。最起码,我们来过,见证过,努力过,挣扎过。”
李姝感到自己手上的炭笔有些灼热,笔尖的重量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你果然天生就合该成为我们红莲学社的人。”
丘夫子一字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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