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归来
隆冬时节又将近年关雍王府后宅到处都在扫洒安置。
回廊上走过去三两步就瞧见一个擦拭的婆子,皇家的规矩又多,从这几日开始都要笑脸相迎,不得说脏话不得哭丧着脸,更不得有不吉利的事。
丫头们三三两两的结伴,成群的往正院去,有人低声问道:“这是做什么去?”
大家窃窃私语,瞧见了带着花钿的雅柔走近,忙都垂手侍立在了一旁。
雅柔的面上抹着厚厚的脂粉,却也挡不住那份苍白和虚弱,带着大红的宝石耳坠,挂着赤金的璎珞,手腕上宝石金镯子也一并闪闪发亮,然而她往前走总显得失魂落魄底气不足了些。
她去的晚了些,正院外头被架在凳子上的刘氏早打的没了生气,软绵绵的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不断涌出的鲜血浸染了她的衣裳,还有那行刑的婆子一张凶悍的脸在太阳的映照下刺目又骇人。
年氏小声问武氏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雅柔握紧了琉璃的手。
别人不知道她却一清二楚。
不就是为难一个外宅么?怎么这么快就叫王爷抓住了把柄,且下的这样的狠手。
她先前预备的站在高台看戏的心情陡然就变成了一种怕被牵连的惶恐和害怕。
刘氏有没有供出她?
板子一声声的像是打在了她的身上。
时间过的格外的漫长,日头渐渐的升高,带着冬日的冰凉,枯败的树木张牙舞爪围绕在一旁。
福晋站在门口高声道:“刘氏心思歹毒,意图不轨,不守女德,今日尊王爷之命已然杖毙,望各位往后谨言慎行,戒骄戒躁!”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众人垂了头,行礼应是。
福晋轻咳了一声道:“都散了吧。”
大家要走,宝珠却拉住了雅柔,笑着道:“福晋请您进去说话。”
雅柔不由得心头一紧,却不敢露出破绽,只是笑着,一面向里走一面道:“福晋找我什么事?”
宝娟笑的神秘莫测:“怕是好事吧。”
雅柔从回廊上进了门口,守门的小丫头打起了毡帘,屋子里并不如想象中的暖和,必定是因为胤禛常常要来的缘故,她便又嫉妒起来,越发笑的温柔,瞧见了帽架子上胤禛的暖帽,围着暖和的貂皮显得又格外的贵气,她的目光微微略过,直进了里头。
福晋手里捧着一盏药,雅柔只瞧见了那乌黑的颜色,她行了礼,笑盈盈的道:“福晋找我什么事?”
福晋笑了笑:“坐下说。”
丫头上了茶水,是福晋惯常喜欢喝的老君眉,雅柔只闻了闻就又放回了小几上,抬头看向了福晋。
福晋笑了笑:“听说钮钴禄妹妹在家中还有个年方十七的妹妹?”
雅柔一怔。
这是再说婉柔?
她顿时觉得骇然,慌乱的低下了头,竭力掩饰自己的不安道:“是有一个,只是前几个月已经去了。”
福晋挑眉,仔细瞧了瞧雅柔,清冷的天光从窗户外洒进来,落在了雅柔的红宝石上,格外刺目,她喝了一口药,顿了顿才道:“你可知道王爷有个外室?”
雅柔便又想起了外头那个死狗一样的刘氏,竭力镇定道:“王爷竟然有外室?”
福晋眼里带着点点嘲讽,漫声道:“王爷前几日从江南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救下了他性命的姑娘,姑娘姓李只有一个妹妹,现如今怀孕三个月,王爷要将她接进来,又想给她一个好点的身份。”
听到此,雅柔陡然抬起了头,头上的珍珠流苏晃动的厉害,讶然道:“王爷要叫她顶替我那个早去的妹妹的位子?!”
她的流苏晃的福晋觉得头晕目眩,不由得微微闭上了眼:“怎么?”
雅柔意识到自己失态,深吸了一口气,将那种荒谬不安的情绪压了下去,最终又温柔端庄了起来,甚至欢喜的笑了一声:“若是这样能替王爷解除烦劳,自然再好不过了!”
她说着却一顿,声音也低落下来道:“可是,可是我家里……”
福晋睁开了眼似笑非笑的道:“这个你不必担忧,娘娘派人去问了,你祖母和大太太大老爷都是一口答应的。”
雅柔的惊讶和愤怒在心底里上下翻滚。
甚至叫人克制不住的觉得喉头发痒,费力的咳嗽了起来。
琉璃忙给雅柔顺背。
福晋却似乎没有瞧见一般道:“我只跟你说一声,往后那位李妹妹进来就是你的亲堂妹,若是这个事情因此走漏了一点风声,刘氏的下场你也瞧见了,你该知道怎么办。”
为什么会这样!
婉柔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会有个人又顶替了婉柔将要站在她的面前?!
为什么那些人答应的这么爽快?!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王爷只跟福晋商量?!
为什么不能亲自跟她说一声?!
雅柔心底里的疯狂恨意嫉妒害怕惶恐撕扯着她的四肢百骸,她想要笑却一点都笑不出,端不出往常一点的温柔大气,只是惊天动地的咳嗽。
福晋起了身,淡淡道:“这里往晴岚花韵斋远,叫侧福晋坐着软轿回去,等过了年在叫个大夫给侧福晋细细瞧瞧。”
琉璃扶着雅柔出了正院,坐上软轿回了晴岚花韵斋。
小丫头们站在外面也能听见里头的杯盏摔碎的声音。
雅柔气的双目通红,一样又一样的砸着东西。
为什么!
凭什么!
她才是女主角!
她才是!
那个姓李的外室算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叫这么多的人都向着,为什么家里的那些人答应的这么爽快却连一句话都不递给她,让她像个笑话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
她砸的精疲力竭摊到在了地上,小丫头披着清冷的阳光,站在外头战战兢兢的道:“主子,年格格宋格格几个人求见。”
雅柔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眼底里幽暗狰狞,好一会又慢条斯理的坐起来,像是换了一个人,带着人前的温柔大气,缓和的道:“叫她们在前厅等着。”
她搭着琉璃的手起了身,换了衣裳,漫步走了出去。
宋氏瞧见她出来,立刻迎了上去,一声连一声,急切道:“福晋跟您说什么呢?是那个说是在外头养病的一位妹妹的事吗?那是什么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雅柔淡淡看着宋氏笑容满面道:“她是我的堂妹,原本一起选秀赐给了王爷,只是身子弱一直往外头养着,如今怀了身孕,自然该接回来了。”
宋氏和年氏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怎么她们一点动静都不知道?
还是雅柔的堂妹?
年氏摸着自己还没有显怀的肚子,面上也冷淡了下来,坐在那里并不说话。
雅柔似笑非笑的瞧着年氏,欢喜的道:“你们月份相差不大,到时候一定能一起生下来个阿哥。”
年氏垂下了眸。
就算是生阿哥,那也是她一个人生下来才是!
正厅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外头呼啸的西北风。
什刹海的院子里。
丫头们将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明嫣坐在屋子里的炕上还在写字。
胤禛从外头走了进去,先在火盆跟前暖了暖身子,才走过去抱了抱明嫣,低头瞧了瞧她写的簪花小楷。
已经颇具风骨,如她这个人一把有一股子漂亮的雅致。
他亲了亲明嫣的面庞,低低道:“歇一歇吧,一会就走。”
她便转过身搂住了他的脖子,依恋的歪在他的怀里,默不作声。
胤禛低头瞧了瞧,知道她大抵是有些害怕的,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低道:“信爷。”
也不过一句话,她便立刻又欢畅了起来,搂着胤禛的脖子亲了亲他的唇瓣。
甘甜芬芳。
好些日子不曾品尝的美好。
他把人搂在了怀里,顺着那气息温柔细致的开始描摹那唇瓣的模样。
外头是扑簌簌的落雪声,火盆里的炭火烧的通红,梅花开了两朵,漂亮又雅致。
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又落了雪,到处银装素裹,后宅众人披着暖和的大氅依次往正屋走去请安。
屋子里到比往日暖和了两分。
大家坐在正厅的椅子上向里瞧,只能透过那花鸟的屏风瞧的隐约的人影。
听说王爷昨儿晚上可是歇在福晋这里的,这就奇怪了。
李氏瞧了雅柔一眼,似笑非笑道:“听说你的堂妹昨儿晚上回来的?”
大家便都看向了雅柔。
后宅里的院子一处叫做灵犀院的很有些江南风韵的院落收拾了好些日子,人都已经安排好了,炕也烧了起来,可谁也不敢往跟前去。
有些事情明明知道有问题,可身为后宅之人就是不敢捅破那层窗户纸,大家都要装模作样。
雅柔夜里睡的一点儿不好,眼下的黑眼圈连脂粉都压不住,见李氏问,只淡淡的道:“我到没见着。”
大家便都有些失望。
听得丫头道:“爷跟福晋来了。”
大家便都站了起来,低着头,瞧见福晋和王爷从后头过来,两个人上了主坐,往旁边还有个身影,众人行了礼,待在抬头,一时都呆愣住了。
这会子也不过五点多,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屋子里点着好几样福寿安康的球灯,照的格外明亮,福晋的身边立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只一眼就惊为天人叫人只觉得倾国倾城的貌美!
乌黑的发髻梳着把子头,头上左右簪着一朵蓝宝石牡丹花,珍珠和蓝宝石交错而成的流苏坠下来,依在了那白净无暇的脸庞边,映衬着那双眼眸璀璨夺目光华闪烁,如高山雪莲带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纯洁,微微一笑的时候又有种摇曳生姿的妩媚。
别说王府没有这般绝色的美人儿,便是整个京城也找不出这样第二个的人。
难怪是在外头“养病”的妹妹!
难怪!难怪!
福晋仿佛没有瞧见个人复杂的神色,请了众人坐下,拉着明嫣的手,笑向众人道:“这位就是钮钴禄格格,先前一直没有住在里头,如今养好了身子,又怀了身孕,因此接了回来。”
她说着,笑向着明嫣道:“去吧,向各位姐姐们问个好。”
明嫣有些羞涩的瞧了胤禛一眼。
胤禛微微颔首。
她这才转了身。
正厅的主坐下有两排太师椅,温柔高雅的钮钴禄侧福晋,明艳动人的李侧福晋,小意温柔的宋格格,弱柳扶风的年格格,她们都瞧着明嫣,犹如仰望着一座不可攀登的高峰。
明嫣的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杏眸里烟雾蒙蒙,越发的如梦似幻。
她终于回来了!
你们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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